那天晚上,她等在他必然会路过的走廊,坐在那里,设计了一场重遇。
当然,对他来说是初遇。
他早已不记得那个蹲在地上捡钱,仰头看他微微出神,以至于他人都走了,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的小女孩。
梁西朝在听到那句我喜欢你时,浑身血液迅速上涌,充斥着一股从未有过,难以言说的奔腾快感。
然而下一刻。
满腔情绪轰然一声坠入谷底。
“你不是说,我的心是冷的,没错,我身上流着陈雪薇的血,合该如此。”
她轻轻一笑,“我只是没想到,堂堂梁家小五爷,是这么的容易上钩。”
梁西朝眼中是沉沉灼烧的火焰,他倏地起身一把掐住她的咽喉,“尤情,你怎么敢!”
他久久凝视着她,有怒以及隐隐的艰涩,从前有多痴迷于她,此刻就有多可笑。
“我怎么敢。”
此时此刻,尤情依然冷静异常,唯有唇角轻微颤动,“因为你只爱你自己,而我,也只爱我自己。”
他们之间,从开始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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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教授被保镖架走关在门外,想到小五无法无天的性子,一时急得来回团转。
尤情到底是自己的学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于是再三思量,打通了唐女士的电话。
“我马上过来。”电话里,唐女士的语气严肃到无以复加。
便是梁百川,都多少也有点怵这位二婶,在梁家,唯有唐女士一人勉强算是能管住小五的了。
唐女士风尘仆仆过来,一身黑色大衣,脚踩高跟鞋,冷眼望着拦在门口的两个保镖。
“开门。”
保镖互相对望,忐忑踌躇。
唐女士凌厉眼风扫过:“开门,别让我说第三遍!”
语气一如小五,母子肖似。
唐女士大步进来。
目光先看尤情,见她脖子上明晃晃的一圈掐痕,脸沉,直接走向沙发上的梁西朝,“小五,你闹够了没?”
梁教授趁机把尤情带了出去。
“小尤,你没事吧?”
梁教授皱着眉斟酌,“你脖子上的……不然我先送你去医院?”
尤情淡淡摇头,“我没事。”
梁西朝其实没怎么掐疼她,她只是轻微皱眉,他就松开了,只不过她皮肤薄容易留痕,看着吓人。
车子往市中心方向开,那栋别墅越来越远,到这一步,她心头大石合该落定,却不想还是沉甸甸,压紧她。
一路上梁教授都在暗暗叹气。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弟弟和自己的学生竟然会暗中扯上关系,此前的一些猜测也终于有了落地实感。
难怪小五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北城大学,还谎称在女宿门口等自己。
如今看来,分明等的不是自己。
除此之外,他其实仍有满腔疑惑,但一看尤情恹淡神色,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为沉沉叹气。
“什么也别说了,我送你回学校。”抵达校门口,梁教授亲自下来开车门。
“小尤,你跟小五,这件事,你们之间……”
教授和哥哥身份的天平总有倾斜,人性如此,再如何也抵不过从小宠着的弟弟。
要是尤情借由伤情起诉,老爷子手上的棍子能把小五腿打折。
“我们是男女朋友。”
一阵风吹起她的发丝,一缕刺过她的眼帘,激出淡淡晶莹。
她抬手挽住那缕发尾,眼中冷静坚定,“只是分手得不太好看。”
第27章 时间流逝 “你心里还有小五吗?”……
回到学校后又过了几个小时, 梁教授把尤情的手机送了过来。
梁教授问她在水郡湾还有没有要拿的东西,如果有, 可以现在顺便送她过去。
梁教授特提一句:“小五回梁家老宅了,你不用担心会碰见他。”
尤情接过手机,摇头,“没有。”
当晚,尤情是在宿舍住的,脖子上的红痕一时消不了, 担心外婆看见会过问。
言怡和楚子衿回来已经很晚,见尤情躺在床上,便以为她睡着了,两人轻手轻脚完成洗漱。
躺下, 关灯。
崭新的一天不过是几个小时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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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尤情醒得早, 瞥见手机上半小时前收到的信息, 她下床洗漱, 往脖子上围了圈围巾, 下楼。
校门外的咖啡厅, 唐女士坐在靠窗位等候。
“对于西朝, 我和他爸一直是放养模式, 靠他自己活出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没想到他会做出那种荒唐事, 此前种种伤害到你的地方, 请见谅。”
除此之外, 唐女士带来的还有一张支票。
尤情没要, 面容平静地说:“梁西朝什么都不欠我。”
看着那道走在阳光下的背影,唐女士端起咖啡抿了口。
小姑娘有她年轻时的骨气,也和小五是一路性子, 同性相斥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俩现如今这个状态的确不适合再走下去。
只不过小五不是会轻易放手的人。
未来的路还长。
什么都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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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是农历年末,楚子衿和言怡都回了家,宿舍空下来。
除夕,岳萍包了饺子,做了五菜一汤,虽然就祖孙两人,但新年的气氛得准备足,最多吃不完放冰箱里再吃几天。
哪怕是租来的房子,岳萍也打扫得干净敞亮,玻璃上贴了喜庆的新年窗花。
岳萍负责做饭,尤情则接过洗碗的工作。
除夕夜总是最热闹,外头小区花园里已经有人放起了烟花。
这边是老城区,管制没那么严格。
“情情,快出来看!”
“好。”
尤情擦干净手,走出去阳台。
是寻常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炸在天上,目光仰看,尤情不免想起那天晚上。
她曾看过最漂亮的一场烟花。
一瞬间,周围孩子的吵闹声仿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道沙哑低沉的嗓音。
岳萍进去拿了块酥糖再出来,便看见小孙女似乎抹了下眼睛。
“怎么啦?风太大眯着眼睛啦?”
尤情顺势转身抱住外婆,把脑袋枕在她肩上,声音轻而无力地说:“外婆,今年冬天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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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年夜饭,梁西朝便坐不住,撂下一屋子人开车回瑭宫。
除夕夜,瑭宫的包厢全都定了出去。
闻邺恰好在这边有个局,梁西朝推门进去,一群都是熟人,他也懒得客套,敞腿往沙发坐下。
小五爷瞧着是来买醉,却又一口一口喝得跟玩儿似的提不起劲。
梁西朝近来身边一直带着的小姑娘没了踪影,有人八卦缘由,也有人说是寻常,且看闻邺和陆泊年身边不也来回换过几个女人。
纵情恣意的太子爷怎么可能有定心那天。
于是有人闻风而动。
听闻他一向喜欢女学生,便刻意弄成和尤情七八分相似的打扮。
梁西朝睨过去,眼神沉得吓人,他当场发作,直接淬了一整杯酒。
动静特意闹大,意在让所有人从今往后歇了这份心思。
那女人脸都吓白了,定在那儿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还是闻邺过来,拍拍她肩,让她走,又让侍者过来清扫玻璃。
前后不过一分钟的事,包厢里头的都是人精,没谁再敢触霉头,气氛迅速恢复热闹,一场小插曲仿佛雁过无痕。
闻邺重新给梁西朝倒酒,问他:“你跟尤情真分了?”
来瑭宫前,顺路经过水郡湾,梁西朝坐在车里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减速打了方向盘右转进辅路,停车,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