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渊没有说什么花团锦簇的话，而是直白道：“军用的，你应该没尝过。”

　　明湘终于点头：“谢谢。”

　　灌营养剂就是几秒钟的事情，但给人的饱腹感却是长时间的，这多亏里面的某种化学物品。

　　明湘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她开口说：“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当时国家出台了一项政策，你知道吗？”

　　这个话题跟目前紧急事件八竿子打不到关系。

　　同样一夜未睡，只喝了半瓶营养剂的陆之渊依旧配合问：“什么政策？”

第71章

　　明湘想了想：“好像叫《未成年食品安全保护法》？总之就是禁止在儿童营养剂中添加饱食剂。”

　　陆之渊没有说话。

　　明湘也沉默了一瞬。

　　这是一个非常著名的法案。

　　同时, 它也是一个天堂跟地狱般的法案。

　　“那个法案出台后，我跟阿悦，”明湘微顿, “卫沁悦, 你应该知道吧？”

　　陆之渊说：“我知道。”

　　明湘：“当时我才五岁多, 阿悦比我大一点, 这个法案出台之后，我们俩在孤儿院日子非常不好过。”

　　“那些年纪大的, 仗着自己体格好一点的，总会想抢我们的营养剂。”

　　“因为大家实在太饿了。”

　　从功能性来说，营养剂其实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 提供人体所需营养。

　　第二, 提供饱腹感, 这个主要是依靠化学添加剂，俗称饱食剂带来的。

　　可是随着营养剂越来越多被使用, 人们发现饱食剂带来的不仅有饱腹感，还有副作用。

　　这个时候, 由上百名专家联名提出申请, 要求在儿童营养剂中禁止使用饱食剂。

　　也就是后来的《未成年食品保护法》。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爱护关心小花朵的法案, 它试图一举解决全龙国婴幼儿被饱食剂毒害问题，可它匆匆发布上马之后, 对于明湘这类儿童来说却是恐怖降临。

　　那么小小一管营养剂, 连小鸟胃都填不饱，更何况那么多半大孩子。

　　一个来自天堂的法案，让他们这些孤儿坠入了地狱。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同学们都被高年级威胁, 说不把吃的给他们就要挨揍。”

　　“不过我们所有人都会吃掉，就算挨打也要先吃掉营养剂。”

　　“只有阿悦不同，她会骗我说自己不饿，要把她的营养剂偷偷给我。”

　　“可人怎么会不饿呢？”

　　明湘说：“我没有相信她，因为我很清楚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饿肚子，我的胃一直在痉挛，肠子经常会发出奇怪声音。”

　　“我学会了藏东西，打架，骂人，偶尔下黑手。”

　　“是靠着跟阿悦相互扶持，共同进退，我才能熬过那一年，一直到法案被修正。”

　　明湘看向陆之渊，突然笑起来：“说实话，我当时年纪小，曾经以为全世界小孩子都跟我一样在饿肚子，我完全想象不到，这个世界居然有小孩子不饿。”

　　“陆议长。”明湘忽然问：“A区的小孩子也会挨饿吗？”

　　陆之渊回答：“看情况。”

　　明湘眼神不解。

　　陆之渊解释说：“当时规定是普通小孩12岁以下不得食用含饱食剂食品，而在长寿人之中，这个规定是直到30岁。”

　　陆之渊：“也就是说，大家30岁还当自己是个宝宝。”

　　明湘唇角扯了扯。

　　陆之渊慢条斯理，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闲聊。

　　“其实这个法案从被提议以来，一直存在很大争议。”

　　陆之渊说：“只是那段日子，饱食剂三个字就像是毒药，或者说毒品，甚至比这两样东西还要可怕。人们听到这三个字就害怕，作呕。”

　　“你当时5岁，可能不知道法案背后的故事。”

　　“比如说，这么离谱的东西，怎么可能会通过重重关卡，还被坚决执行？”

　　明湘眼神来了点兴趣：“为什么？”

　　“这要从一名记者的报道说起，或者说从观音土时代五个字说起。”

　　“观音土，离我们好像是很遥远的概念，你知道是什么吗？”

　　明湘摇头。

　　陆之渊：“其实它的学名叫做斑脱石，在大灾变之前龙国人几乎人人都知道。”

　　“只是在大灾变之后，我们丢掉了很多文化，它被掩埋在了时光之中。”

　　“后来，是那名记者挖掘了出来。”

　　“他说在大灾变之前，我们的祖先在古代时期，也会偶尔遭遇饥荒，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吃一个叫做观音土的东西。”

　　“这个土有一点很特殊，他遇水膨胀，会给人一种自己吃饱了的错觉。”

　　“但其实那些土根本不能被人体消化，也不能提供营养。你感觉越饿，吃的越多，观音土就会在你的肚子里堆积的越多，最终导致腹部鼓胀，肠道硬化，不能排泄。”

　　“总而言之，吃观音土等于饮鸩止渴，甚至可能被活活憋死。”

　　陆之渊：“那篇报道，就报道了这么一个地下产业。”

　　“有人偷偷把饱食剂拿出来贩卖，吃过的人一天比一天消瘦，但他们感觉不到饥饿，大部分人在饱腹的幻象中死亡。”

　　“当然还有比这惨烈的。”

　　“比观音土副作用更明显，有人大量使用饱食剂后身体从内向外腐烂，发出恶臭。”

　　“解剖之后，消化内脏坏死，变成灰黑色。”

　　“还有人直到形容枯槁才开始后悔，但因为身体机能已经被重度破坏，再也挽救不回来。”

　　“那篇报道有非常多非常多案例，还有照片，视频。这些被刊登出来后，人们才知道原来有很多人在靠着饱食剂为生，死亡的人更是难以计数。”

　　“这些刺激了当时所有人，网上开始流传各种言论，人们开始非理性抵制饱食剂。”

　　明湘有点明白了。

　　她心中叹口气：“后来呢？一年之后你为什么能说服修改法案？”

　　“因为饿肚子的小孩子太多太惨了，我拿那些案例说动了一位专家，让他制造出了新的饱食剂。”

　　陆之渊没什么表情说：“当然这是假的，就是调整了一下用量用法而已。”

　　“用这个改良饱食剂当梯子，再加上一年时间大家冷静不少，知道不拿饱食剂当饭吃就没事，法案就顺利修正了。”

　　明湘表示：“厉害。”

　　陆之渊摇头：“并不厉害，那是我政治生涯第一次当改良派，结果怎么样还需要时间验证。”

　　“不过你不能出卖我，如果哪天这个消息被传出去，我这个议长就到头了。”

　　明湘笑了笑：“我们是盟友。”

　　陆之渊很快说：“没错，我们是盟友。”

　　“我不敢说我能做到跟卫沁悦一模一样，但我可以做你背后新的支持者。”陆之渊眼睛看着明湘：“我的地位，名声，还有我摸滚打爬学会的技巧，都可以为你服务。”

　　“明湘。”陆之渊说：“我还可以保证，我在保护你的同时，我也能保护我自己。”

　　“当然，你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顺便保护一下我，这个盟友关系就完美了。”

　　明湘听明白了，陆之渊在认真找她结盟。

　　这种盟友关系定义是相互帮助，相互依赖，而又双方平等，独立自主。

　　明湘觉得可行，符合她找陆之渊来的预期。

　　漂亮的话她不会说，明湘干脆拿起桌上的纸递给他：“这是第四阶段发生的一些事情。”

　　陆之渊接过来看了看。

　　实际上在见明湘之前，他让周喻林汇报过工作，纸张上面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十之八九。

　　陆之渊想要知道的是纸张以外的事情。

　　他也干脆问道：“跟周喻林分开后，游戏停止服务之前，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比如说玛门。”

　　“为什么要担心他知道你的身份。”

　　明湘于是把玛门的事情挑重点说了一遍：“如果不是游戏突然把我们扔出服务器，其实我完全有时间回到蓬莱搞定他。”

　　“可惜系统报错，我没能回去看一眼他情况。”

　　“不过问题应该不大，玛门他失血过多再加上麻醉，不可能那么快醒来。而且我离开海岛前吩咐了NPC，让他们不能透露我的信息。”

　　明湘说：“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还是盯紧点好。”

　　陆之渊点头：“那关于游戏报错停止服务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次，明湘拿出第二张A4纸。

　　陆之渊接过来看一眼，却发现只写着两个字。

　　商朝。

　　商朝？

　　明湘说：“本来我有点害怕让你们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