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之冷冷扬眸,“别跟着我了。”
她不管季淮凛听没听进去,只一味的往前走,随意换乘了几趟公车和地铁,在熙攘的人潮中挤来挤去,像是在折磨着谁。
回到旅馆已经是凌晨一点,老板娘坐在前台打着哈欠,瞧见姜静之走进来,从钥匙串里拆出一个比较新的钥匙放桌上,“602,不用重新办手续了,住去吧。”
姜静之余光瞟了眼门口站着人,然后淡淡扫了眼钥匙,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诶别走啊,拿了钥匙再上去。”
季淮凛走进店里,沉声道:“算了。”
老板娘双手抱臂地看着一前一后上楼梯的背影,嘴里嘀咕着:“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有大房间不住,非得一人开一间正对面的房。”
早上五点多姜静之就在嘈杂声中惊醒,住这的人大多都是因为要赶最早的那趟,所以这回不止是说话声,行李箱的滚轮声也一阵一阵的。
姜静之也就才睡了两个小时,现在却是一点睡意也没,她走下床,从包里拿出昨天买的洗漱用品,准备出去刷牙洗脸,然后再出门去一趟陵园和曲绾告别。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双熟悉的白色板鞋,她心口一阵抽痛,不敢再往上看,决然地转身就走。
现在正值盛夏,便宜的房间没有空调,只有台小风扇,而走廊却什么也没有,燥热的风从楼梯处的窗口吹过来,季淮凛的衣服被汗水浸湿了无数次,他揉了揉疲惫的眉眼,回房换了套衣服。
陵园柳絮纷飞。
姜静之慢慢往山上走,在看见墓碑上曲绾的照片时,她跪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下了泪。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曲绾离世前告诉她一定要勇敢。
也许曲绾早就料到了她和季淮凛会不可避免地遇上这些事,可她太懦弱了,坚守不了和曲绾的诺言。
她伸手去抚摸着曲绾的照片,嗓音止不住地颤抖,“曲奶奶,静之……静之要走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来看您,不要生静之气好吗?静之也不想的,静之好害怕孤单一个人啊……”
说完她便俯在墓碑上大哭出声,像是要把这些天受得委屈一并给哭出来。
季淮凛站在山脚下,双眼蒙上了一层灰暗,沉默地注视着姜静之单薄的背影,他知道她在哭,却又无能为力。
姜静之临时改车票,下午就要出去苏州。她不想再看见季淮凛因为担心旅馆不安全,而站在她的房门外守一夜不阖眼的憔悴样子了。
进站前,她回头最后看了眼北京的夏天。
再见。
五个多小时的路程,姜静之视线一直看着窗外,身旁是位讲着上海口音的姐姐,她从上车起就在打电话,听筒那端是道很温柔的男声。
“我和你说,我右手边坐着个比你还要帅的弟弟,我差点就控制不住要合影了,就是他好冷哦,好歹我长得也不赖,他居然看都不看一眼。”
“老婆,你真的不怕我会生气是吗?”
下一秒,身旁的姐姐传来甜蜜的低笑声。
高铁穿过一条很长的隧道,车窗玻璃倒映着一张张脸,姜静之只盯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的侧脸看。
晚上九点半。
姜静之拖着箱子站在外婆家门外,正要掏出钥匙开门,身旁响起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往季淮凛所站的位置看过去。
“季少,您今晚必须得和我们回。”
几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把季淮凛围在了中间,他们跟了季淮凛好几天,并把他的所作所为都一一上报给季老,季老得知他来苏州后怒不可遏,勒令绑也要把人绑回北京。
季淮凛抬起眼皮,眸光寒冷如冰,下颌微微扬起,薄唇轻启:“滚,别让我说第二遍。”
“季少,我们只听老爷的指令,所以——很抱歉。”
为首的男子刚把话说完,面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他闷哼一声,低头,“季少,很抱歉。”
手一扬,几个人立马摁住了季淮凛的肩膀。
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季淮凛居然没有挣扎,只是抬眸固执地看着一处。
“静之,只要你说句话,我就再也不回北京。”
姜静之心头一颤,用力握紧了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平静地说:“阿哥,我们就到这吧。”
季淮凛看了姜静之几秒,然后挣脱开几双摁在他身上的手。
转身。
“好。”
作者有话说:
都市还没这么快……抱歉抱歉写着写着就发现少年篇还剩不少没写
第29章 蓄谋已久
季淮凛微抬着下颌,酸涩从整个胸膛弥漫进喉咙,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弧度,试图平静的嗓音禁不住地颤抖起来,“照顾好自己。”
这五个字里所蕴藏的不甘、心酸、无奈,只有一个人听得出来。
幽深的小巷寂静无声,巷口停着的那台车一直都没有启动。
姜静之站在原地,手上抓着钥匙,像尊雕塑似的站了许久。
约莫在十二分钟后,巷口终于是亮起车灯,很快,车子绝尘而去,带起了满地金黄的落叶。
姜静之手上的钥匙悄无声息地砸在了脚边,她僵硬地扭头看着巷口,那里已经什么也没有,就连路灯也在忽然之间烧坏。
她把头靠在铁门上,身体无力支撑控制不住地往下滑,接而重重地跌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埋在膝盖里,手一下下用力地锤着无法呼吸的胸口。
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结果吗?她一遍遍的在心里说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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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婶婶是过了几天才得知姜静之回来了,因为这几天姜静之家那大门紧闭,完全看不出是有人回来过。
“真的啊,你真在这边上学了啊。”婶婶拉着姜静之的手,满脸笑意,“那真是太好了,出去这么多年,始终都是要回家的,唉,回来就好。”
姜静之嘴角虽弯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毫无生气,甚至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木讷感:“婶婶,我想在镇上找个兼职。”
在家里不吃不喝躺了几天,今早起来一照镜子,被自己那颓废样给吓了跳,她用冷水猛冲脸,强迫自己快点清醒,这不是她姜静之该过得生活。
这地球少了谁也能照样转,她不可以为了爱情而一跃不振。
况且她身上的钱也只能够交完学费和维持一两个月的生活费。
“兼职?”婶婶想了会儿,“服务员你干不,就你家对面那老李家,早些年不也是拖家带口的去北京打工了么,前段时间一家人都回来了,就小儿子还在北京上学,他家大儿子李樟在镇街上开了家叫什么自助火锅店的,好像是在招服务员呢,你要想去我去给问问。”
姜静之毫无疑虑地点头,只要是正当工作,能赚钱就行。
婶婶沟通速度很快,晚上姜静之就去了见了李樟,李樟长相温厚淳朴,一见到姜静之就开玩笑说她小时候还和他弟弟抢过零食吃。
姜静之脸热,不知道自己居然还干过这种事。
最后是把薪资福利那些都一并谈好,因为姜静之是兼职,又只做到八月底,所以薪资按小时计算,平时也就负责迎客和收拾客人吃完后的餐桌。
隔天姜静之就去了上班,还算顺利,就是店里员工少,还要包揽其他活,一天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难有,就这样连着上了好几天班,李樟把她的工价涨多了两块钱。
有天,李樟见姜静之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差,在下班后特意叫住她。
“还吃得消吗?看你这些天脸色都不太好。”
姜静之点头,苍白的面容挤出一丝笑意,她喜欢忙起来,只有忙起来才没有时间去想其他事。
走到巷口,姜静之无意间看到不远处树下停着台京牌的车,心跳骤然加快,脚步顿在原地,眼睛竟无法从那台车上移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只是京牌而已,这边快搞旅游景点了,五湖四海的生意人都会过来考察。
不奇怪。
吐了口气,转身往巷子里走。
“静之?”
姜静之猛然抬头看向家门口,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男人正朝着她走过来。
“……陈岸哥。”她下意识捏紧了挎包的带子,心脏比刚才跳得还快。
陈岸三两步停在姜静之面前,眉头皱着,有些急的样子,但再急他也看到了姜静之的脸色,叹了口气:“你和阿凛真是一个比一个遭罪。”
姜静之抿紧了唇,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嘴巴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阿哥,怎么了?”
陈岸忽然后悔来这了,他要是把北京那边的事说出来,眼前瘦削到风一吹就能倒的姑娘拍是难撑下去了。
见陈岸只看着她不说话,姜静之略急,“阿哥怎么了?”
“外头热,让我进去坐坐喝杯茶再说?”陈岸觉得还是坐下来说比较好。
“你先说。”姜静之急得满头冒汗,偏偏陈岸还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行,我说。”陈岸看着她,“阿凛回北京的第二天就遇上车祸了,现在还搁医院躺着呢,意识还模糊着呢,嘴里老念叨你的名字。”
姜静之听见车祸两字时大脑一片空白,摇摇欲坠的身体往后踉跄倒退了几步。
陈岸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包上的带子,“也不是人家撞他,是他自个撞路灯杆上了,他也没喝酒,我去查了行车记录仪,是他自己忽然变道,像是故意撞上去的。”
姜静之面色煞白,说话都不太利索,“他,现在怎样了?”
“油箱泄露,要不是路过的好心人砸车窗把他给拉出来了,估计得没命,比较严重的就是——”陈岸指着自己的脑门,“把这给撞破了,流了一地儿的血,我去善后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现在他还高烧不退呢。”
这事影响挺大的,有不少人用手机拍了视频,要不是季家强压了下来,差点就要上新闻了,季老就更不用说了,大发雷霆。
姜静之沉默下来,低头看着自己鞋尖,明亮的眼眸中透着浓浓的担忧与挣扎,半响后才轻声说:“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陈岸从兜里摸出烟,声音变得很低,“能跟我回去看看他么?”
姜静之抬头,月光映入了她的瞳仁里,笑了笑说:“我就不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陈岸哥,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好几家民宿,你歇一晚再走吧。”
话说完,姜静之毫不迟疑地迈步往家门口走,陈岸不甘心地叫了她好几声,她连钥匙差点都没拿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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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这边。
周既衍一天在季淮凛的病房门口来回走了八百次,终于给盼到季老爷子一行人离开,他推开门进去。
病床上那个才出车祸不久的人像个没事人似的冷着张脸,脑门上还贴着绷带,即使是苍白的面色也不妨碍他周身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周既衍随手拿起了个削好的苹果塞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得了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去阴曹地府走了回,摆这脸色唬谁呢你。”
季淮凛凉凉地扫了眼幸灾乐祸的人后,头枕着枕头扭向窗外。
周既衍三两下把苹果解决完,拿纸巾粗糙地擦了下手,短暂地瞥了眼保温盒里未动过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