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二一班最热烈掌声下,姜静之缓缓走到国旗底下,轻清柔美、软糯婉转的嗓音在空寂的校园里通过话筒散开。
人群中几个高瘦的少年站在了最后排。
周既衍摸着手上的疙瘩,“骆林,班长的声音一直都这样的吗?这简直是我的梦中情声!”
骆林点点头,班长很少同他们讲话,但他偶尔听她和其他同学说话时,声音也是这样娇软温婉,江南女子的特色。
“阿凛阿凛,是不是特好听?”周既衍扭头问身后的男生。
男生双手抱臂交叉于胸前,闭着眼,薄唇微抿,一脸的不耐烦。
周既衍拿食指敲他的肩膀,吐槽:“又通宵打游戏了吧,一到周一就这鬼样子,快睁眼看,咱班长在发光。”
季淮凛嘴角抽了下,睁开眼,目光越过周既衍,落在国旗下,朝气水灵的一张脸,垂着裤管边的手紧张地攥着,他移开视线,勾唇道:“原来她就是班长啊。”
周既衍不可置信:“你眼里果然只有那破游戏。”
下课间,劳动委员叫上姜静之一起去教室后面清点打扫卫生的工具,她拿着笔记本,垂着眸从窗边那一排座位经过。
三两个男生坐在位置上讨论着篮球,两个漂亮的女孩在翻看着杂志。
“班长班长。”
男生的喊声叫住了姜静之的脚步,她心一紧,脸莫名奇妙开始变热。
停下的位置又恰巧是在季淮凛的座位旁,她转身的时候眼眸抬高,视线从他的脸上快速滑过。
“怎么了?”她问周既衍。
周既衍嬉皮笑脸地翘高腿,“你能用你们吴语喊一遍我的名字不?”
骆栖剜他一眼,冷冷地说:“无聊。”
姜静之手里的笔记本被她用力捏得紧紧的,觉得他们应该是没有恶意,吐了口气,用着方言轻声道:“周既衍。”
周既衍听得喜笑颜开,晃悠着脑袋,又指了指旁边的骆林,“也叫他呗。”
骆林在看着新买的篮球,闻言歪了下头,扬唇微笑:“他就爱玩,别搭理他。”
“骆林。”姜静之耳朵红透,却还是叫了。
徐懿清跟着学了声,立马就被周既衍给嘲笑。
骆林把篮球收进包里,朝站在他们中间身姿纤细的少女说:“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意他。”
姜静之却没立即走,往周既衍那边看了一眼,瞧见他好像并没有还要继续让她叫谁名字的意思,而后抬脚,转身准备走。
“小班长,不叫我的名字吗?”
漫不经心的腔调从耳膜流入心间,姜静之霎时间顿住。
窗外屹立着几棵香樟树,微风拂过,叽叽喳喳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往了辽阔的天空。
少年的头发乌黑细碎,眉目干净英挺,耐人寻味的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来,把姜静之以为能维持住平稳的心跳给扰乱。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讲话。
“喊他们不喊我,太不公平了吧。”季淮凛搁在课桌上的手转着笔,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
姜静之视线几次滑动,就是没法停留在一处,她一脸茫然,微微抿唇,声音温温柔柔:“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话音一落,周遭静了几秒,接而是周既衍能响彻教学楼的笑声。
正巧上课铃打响,姜静之看了眼少年敛起的嘴角,他的神情也在倏然间回到了平时的寡淡。
是生气了吗?因为她说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个念头很快被她甩开。
她真的是自恋过头了,他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而生气。
晚上睡前,姜静之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懊恼地翻了几次身,她又悔又糗,觉得周既衍的笑肯定不是因为她说不知道季淮凛的名字,而是看破她在装,身为班长怎么可能连自己班员的名字都不知道。
况且像季淮凛这种人,别说二中了,就连附近几所中学都不可能会有人不晓得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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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初次见到你本人之前,我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你】
涂潇潇咬着冰棒,“真的会有人对一张照片一见钟情吗?这种事只存在小说世界里吧。”
姜静之正踩着家里那台老式缝纫机缝东西,她松了下脚,少女情怀藏在心底,弯了下眼:“我觉得不一定。”
”嗯嗯嗯?”涂潇潇站起身,弯腰盯着姜静之的眼睛,“难道说你亲身经历着这种事?”
姜静之俏皮地眨眼,指着她背后的墙壁,上面贴着一张华仔的海报,声情并茂地说:“第一眼看见华仔,我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去你的。”涂潇潇掐姜静之粉嫩的脸颊,“最近压力越来越大,想放松放松,你待会儿和外婆说一声,晚上我们出去逛逛,听说步行街开了一家新档口,里面的裙子贼漂亮。”
姜静之比了个OK的手势。
外婆叮嘱她们出街注意安全,还给姜静之塞了点钱,让她也去买条裙子。
那家新店开业有打折优惠,她们去得晚,店里全是人。
“不行,必须得进去,不然好看的全被抢光了。”
涂潇潇和姜静之对视一眼,两个人牵紧走,找准缝隙,一股脑地挤了进去。
店里琳琅满目的裙子把她们眼都看花了,这条想买那条也想要,奈何钱包扁,买一条就够呛。
最后姜静之还是买了自己钟爱的绿色裙子,她先潇潇一步结账,店里没位置站,只好是出去等潇潇。
站在门口,眼里时不时瞄几眼袋子,嘴角雀跃地勾起。
涂潇潇千辛万苦从人群里挤出来,姜静之伸手让她勾着自己手臂,两人转身,打算去公园外的小食街吃点东西。
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姜静之脑袋撞上了只结实的手臂,不太疼,她迅速抬头想道歉,嘴张着,却失了语。
季淮凛眼眸淡淡地看向眼前的女生,片刻收回,松开扶着她手臂的手,薄唇轻启:“看路。”
说完他没再停留,跟上了前面四人。
姜静之木在原地,涂潇潇喊了她几次才有反应,下意识扭头,扑捉到了少年浅淡笑着的侧颜。
回到家里,姜静之打开日记本,翻到从北京去东北时在火车上写得那句话。
-我好像真的对照片上的人一见钟情了。
在北京停留的那半天,外婆的好友曲绾带着她们去吃了北京菜,席间曲绾说她的孙子也在二中,并从包里拿出了张照片。
“这就是我的孙子,阿凛。”
姜静之盯着照片看了很久。
后来,在和照片里的人见到面之前,他还总是会来她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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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放学,骆栖拿出一盒费列罗放在姜静之桌上。
“今天能帮我做值日吗?我有点事儿。”
姜静之把巧克力推回给她,“可以的。”
骆栖拎起包,又推过去,“谢了,这东西你留着吃吧,味道还不错。”
姜静之没再推辞,把巧合力放在桌柜里,起身去讲台擦黑板,今天最后一节课被语文老师占用,她上课总爱把整块黑板都写满。
她擦了底下的,上面够不着,正想去搬张凳子过来,眼前的光线就被挡住,淡淡的草木香萦绕在鼻间,很清爽很好闻的味道,这种味道她只在一个身上闻过。
抬起眸,愕然地看着身旁的男生。
季淮凛泰然自若地擦干净右边的黑板,脚移了一步,站在姜静之身后抬手擦左边的位置。
他们之间隔着一瓶矿泉水的距离。
姜静之微侧着脸,看那只紧实、线条流畅的手臂横在她的眼前。
“今天不是你值日吧。”
季淮凛垂眸,瞥了眼那颗连发旋都很温柔的脑袋,“今天也不是你值日吧。”
“我帮骆栖的。”
“嗯。”季淮凛转身把黑板擦放在讲台上,回头看她,“我也是。”
姜静之扫地,季淮凛摆桌子凳子,而后主动去倒垃圾,她检查完卫生,背着书包到走廊等人回来。
夕阳余晖落在这栋教学楼里,少年踩着柔软的霞光从垃圾堆慢慢走回到楼下,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偷看被逮个正着,她面红耳赤地撇开脸。
关灯关门,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姜静之怀里抱着书,脚步平稳,季淮凛低头看手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他们在路口分别,期间没有说过话。
走到转角,季淮凛停下脚步,转身,抬起的视线瞥过人群中那道纤细的背影,而后他走回学校的车棚,骑着车回到家中。
洗过澡后打了几局游戏,坐在电脑前放空了几秒,鼠标移到右下角,打开小企鹅,点开和曲绾的聊天框,一直往上滑,找到去年八月她发过来的一张相片。
相片里,眉目柔和的妇人坐在木凳上,她身侧站着的少女穿着浅绿色及膝长裙,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青涩秀净的脸庞,头发又黑又长,乌润明亮的大眸噙着闪闪笑意。
那天很忽然的,心脏有异样的情绪驻入,他问电话里的曲绾:“好眼熟,是亲戚吗?”
明明从未见过,他却莫名觉得熟悉。
曲绾笑了笑:“不是呢,是奶奶好友的外孙女,和你一个年纪,等和她见面后要好好相处,能成为朋友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不是,那就算了,他也没这个闲心交朋友,刻意忽略掉刚才跳快了几下的心跳,随意含糊了曲绾几句,后来也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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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懿清最近把【读心术】给看完了,当下就找骆栖做试验,就还真被她猜出骆栖心里的秘密。
骆栖真的和周既衍暗度陈仓了。
成功了一次,她便开始观察班上的同学,倒没想到真被她看破了一件事,起初她还不确定,连着盯着那个人两周,基本确定是真的了。
周末晚上在季淮凛的小别墅里聚,徐懿清把憋在心里半个月的事给说了出来。
当事人之一的季淮凛冷睨她一眼,“偷看我就是喜欢我?这种事能开玩笑的么?以后别说了。”
他不瞎,自然是能感受到那道若有似无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有时候他还会故意去和她对视,看她慌慌张张面庞觉得很有意思。
也不想戳穿,只想看看她会看到什么时候。
但他不想这个事是从别人口中随意说出来。
徐懿清站起来,激动地说:“真的!她百分百喜欢你,不然干嘛老是偷偷看你?就像周少爷偷看栖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