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笑起来,仰头便有一阵微风刮过,吹得她刘海四散。
程楠皮肤很白,肤质也好,小巧的鹅蛋脸上没有一丝瑕疵,五官秀气,笑起来有浅浅的梨窝。
顾知许温柔的看她。
暗自思忖着,如果未来世上有一个像小楠的孩子,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微风起而不止,吹动两个人浅浅的笑。
旁侧行人来来去去,顾知许坐在外侧,把程楠护在里面。
一个小沙弥慢慢从旁边走过。
小沙弥身上穿着灰色袍子,驻足片刻,盯着程楠看了又看。
程楠觉得有意思,笑眯眯的抬头看他,“小师傅,我脸上有什么吗?”
小沙弥摇摇头,又看看顾知许。
顾知许没什么表情。
程楠又笑,“你们泠灯寺算姻缘最灵,那你给我们算算,我俩相配吗?”
小沙弥一张脸白白胖胖粉嘟嘟,看上去约摸十二三岁,手里拎着一串珠子,有些为难的挠脑袋。
程楠歪脑袋,“怎么啦?我们难道不合适么?”
顾知许悄悄瞥她,摸着她脑袋笑了笑。
小沙弥却点了头,“我算不太准,但我瞅着,你们之间情深缘浅,历经磨难却难得始终。”
程楠愣住。
顾知许脸色顿时阴下来了。
他支起拐杖缓缓起身,顺手把地上的程楠也捞起来,淡淡回头看那小沙弥,“小师傅,技艺不精就再学学吧,我们这次来,多捐些香火。”
小沙弥眼睛圆圆的,眉尖皱起,嘟囔着嘴,“但我看你们就是这样的,没觉得哪里算错了啊?”
顾知许转头不再说话,搂着程楠慢慢往上走,程楠却还在回头,“诶小师傅,你说说我们哪里有问题?你这里有什么卖的东西能化解吗?”
小沙弥摇头,“我不是为了卖东西才编瞎话骗你们,我的确是……”
他话到一半突然让人捂住嘴巴,回头一看,是满天大汗匆匆跑来的师兄。
师兄背上背着个小竹筐,里面装满了水灵灵大白菜,一路狂跑过来累得直喘气。
“二位,二位施主……”青年和尚累得不行,一只手捂着自家乱蹦的小师弟,一只手叉腰说,“你们别听我师弟瞎说,他胡说八道吓跑不少香客了,怪我忙着摘菜没看好他……”
程楠惊讶,“是么!”
顾知许面色很淡,居高临下望着他们,“那你来说说,我们究竟是不是良配。”
“是啊,当然是了。”和尚放开了小沙弥,呼了呼气,戳着小沙弥的脑袋说:
“这家伙只学了上部,还没有学下部。依我看来,二位之间的确诸多磨难,甚至有危及性命的事,但互相依赖感情至深,磨难之后,就是命定之缘、一生相伴。”
又是一阵微风乍起。
顾知许额头碎发被吹开,他脸上不见太多欢喜,只有些许浅到不能再浅的笑意。
程楠还想说话,已经被他搂住脖颈往前走,他没有回头,随口道:“多谢。但我是无神论者。”
春风将绵绵柳絮吹起,一片温良之下,和尚和小沙弥抬头,望着庙前那蜿蜒又无尽的白玉台阶上,一个拄拐杖的清俊男人,怀里正搂着他心爱的姑娘。
……
红墙黑瓦,蓝天白云。
泠灯寺里种了许多柳树,碧绿的枝桠探过墙头,根根垂落下来,迎阵阵春风拂动。
庙里香客很多,二十多岁年轻人也多,大家牵着手迈过门槛,浓浓香雾中,各自窃窃私语。
程楠把顾知许从背上放下来,打开轮椅扶他坐上去。
后半段路顾知许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面上颗颗冷汗滚落,程楠实在心疼,一定要背他上去。
顾知许牵起她的手,“这段路太长了,累着了吧?”
程楠抹了一把汗,笑呵呵的看他,“不累。我可是运动会金牌选手,以前背‘小白’上楼的时候不累,后来给你好吃好喝养了那么久,至今都只长了不到五斤,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顾知许无奈叹气,“我身体很好,只是偏瘦一些。”
“好什么呀。”
程楠弯下腰,将毯子认真搭在他腿上,摸摸他的手,还好,很温暖。
程楠推着他往主殿里走,进门时抬头看了一眼牌匾:问情殿。
她又笑起来。
真好。
主殿在四四方方的院子后面,院里有一樽金钵,盛着满满当当的香灰。
程楠从僧人手里接过几柱香,分了一半给顾知许,交到他手上前,突然正色道:“别再胡说了哦,你是不是无神论者我比谁都清楚,在菩萨面前老实、诚恳一点。”
顾知许笑,“嗯。我会很虔诚的祈祷。”
程楠也笑。
两个人一起上了香,认认真真拜了几拜,又进到了大殿里。
僧人递来纸笔,程楠趴在桌案左边,顾知许坐在右边,各自写下心愿。
程楠写到一半想偷看顾知许的,却立刻被他发现了,他坐得笔直,不动声色蒙住了纸条。
程楠:“哼,我才不看呢。”
顾知许点头,“不能给你看。”
“干嘛,写我的坏话了?”
顾知许低低一笑,他垂着头,面色在阳光照耀下越发白皙明净,像一尊安安静静的玉人。
修长的手指轻轻搁下毛笔,慢条斯理的叠好纸张,“防止菩萨不认识你,画了你的肖像。”
程楠眼前一亮,很快又撇嘴,“我才不信呢,你从小最喜欢唬我了!”
顾知许微笑抬头,看向她的脸,成熟明媚的女孩似乎渐渐远去,容貌越来越小,在脑海中变成了一个几岁大的孩童。
他想起曾经给程楠讲睡前故事。
那是一次暴雨夜,父母在外地无法赶回来,年幼的程楠害怕打雷,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就跑到他房间里。
他记得那一天他刚从医院回来,腿上裹了石膏和支具,正疼得厉害。
程楠不由分说踢掉鞋子钻进他被窝里,怎么赶都赶不走,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小的一团,抱着他的腰要求他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那天他因为伤口发炎,还隐隐有些发烧,身子困倦又疲惫,但还是不想糊弄小姑娘。
她带来的童话书翻来翻去早已看完,他只好扶着拐杖虚弱下楼,给她找了一本未开封的儿童读物。
那个宁静又幽深的夜晚,他忍着腿上剧痛,给他妹妹讲着蛀牙的小故事。
他擅自添油加醋,给她讲虫子会掏空她的牙齿,在里面筑巢、安家、生儿育女……最后把妹妹吓得痛哭流涕。
他感到懊恼,但也没有办法,又努力从床上爬起来,给她找了好多玩偶来陪伴她。
程楠笑着,“你看看,从小你就爱欺负我!”
顾知许委屈,“小楠,是你欺负我吧。”
程楠搀着他的胳膊扶他起身,他的腿已经没有半点力气,站也站不了,只能虚虚跪在垫子上。
程楠跪在他旁边,静静的向菩萨许愿。
一愿她的知许健康快乐,再也不要流眼泪。
二愿他们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三愿几十年后她走在顾知许后头,不要让他再体会孤单。
……
她睁开眼,望着面前慈祥的观音菩萨。
隔过无数岁月后,她再次跪在菩萨面前。这一次却不是她犯了错,而是她要结婚了。
热泪氤氲眼眶,程楠双手合十,静静看向身边那阖眼祈祷的人儿。
她的哥哥。
她那个眼尾有颗淡淡泪痣、被奶奶说命势不好,尝尽了人间悲欢离合,才终于迎来幸福的哥哥。
她在心下悄悄道:
观世音菩萨,请祝我们新婚快乐吧。
……
泠灯寺下山的路十分平坦,没有台阶,是一条宽阔明净的大马路。
马路尽头便是寺庙出口,出口处一大片翠竹环绕,幽幽绿意,空旷宁静。
程楠仰头吻了顾知许。
从庙里回来后,隔天,两个人去民政局正式登记结婚。
程楠换了一套缎面白礼服,顾知许则穿了白色西装,两个人谁也没通知,像无数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一样,去拍了照、签字盖章。
程楠想了想,和大家一样发了一条朋友圈。
只发了一张他们的结婚照,没有写任何多余的文字。
几分钟后,她手机几乎要爆炸。
先是各位朋友的轮番轰炸。
室友们在群里发满了震撼的表情,个个激动:
我靠!闷声干大事!
她就这么结婚了啊!
天呐,楠楠你是和哪个明星结婚了吗!你男朋友,哦不老公,怎么那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