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抬起头,勾起食指不悦的敲敲他额头,“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悲观呢?你瞒着我这么大的事儿我都没怪你,只是跟你吵了吵嘴,现在不还是搂着你睡么。”
“不一样的。”小白的声音略微发颤,“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在乎的人迟早都会厌恶我。他们起初也和你一样被我蒙蔽,但时间一长,只要看到我这张脸就会犯恶心。”
他埋下头,整张脸都缩进了被子里。
程楠心疼的抱紧他,“是不是你父母和妹妹?”
他不置可否。
程楠叹着气,“小白,我不知道你说得时间长是多久。但我知道,你已经陪了我很久、很久了。从我离开家到现在,真的已经很久了。”
小白依然默不作声。
他从不肯多讲他的过去,程楠对他的经历一无所知。
但无论过去如何,现在的他是被程楠了解并喜欢着的。
他是一个自卑敏感、细心谨慎的男生,脾气通常很温和,即便偶尔惹急了也没什么威慑力,很好欺负。
大概是进入社会工作还不错,他偶尔也会有一点小骄傲,虽然没对程楠透露过太多他的工作内容,但隐约能猜出他是骨干员工。
程楠总是很心疼他,总觉得他为此付出了很多。
他们两人一起过着日子,一起磨合着彼此。
生活中,小白总喜欢把他自己说的一无是处,程楠猜测,大概是很少有亲近关系的人表扬过他。
他是一个很封闭的人,外人很难走进他的内心,而走进过他内心的人又给过他很大的创伤。
于是程楠抓住机会就要夸他,像夸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一次是他学会了打扫屋子,一次是他扶着墙稍稍站了起来,一次是他说了一句很好听的外语……还有一次,是他随口教了程楠几个应酬诀窍,帮程楠搞定一个大单子。
程楠便会抱着他的脖子亲,毫不吝啬的夸奖他:“小白!你真是太棒啦!”
他总是埋着头不回应她。
他们的日子一天天过着,天气也越发寒冷了。
这天,程楠早早下班回去了,半路在街边小店里买了两条红色编织围巾。
到家时,小白还关在房间里工作。
程楠把围巾洗好晾在阳台,又把晒干的衣服收进屋子里,搭在沙发上一件一件叠合整齐。
小白上次提出请钟点工打扫屋子,被程楠给拒绝了。
程楠说他以前一个人住请钟点工也就罢了,现在同居了总不能还这样。他俩一个身负债务,一个常年生病,能节省就尽量节省着。
她在外面忙活了没一会儿,小白打开房门出来了。
“今天还顺利吗?”程楠回头看他。
“嗯。”他有些疲倦,手指抵着太阳穴,“临近年关事务繁忙,但好在现在很多事他们自己能处理,也不需要我去。”
程楠走到他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不需要你的话,你会不会失业啊?”
他轻靠轮椅,“嗯,会吧。”
程楠震惊。
他低头看她,轻轻的笑,“我有存款,养你应该没问题。”
程楠笑着拍他的手,“胡说什么?谁要你养了?”
他按按额头,轻轻叹气,程楠起身让他靠近自己怀里,摸着他戴帽子的脑袋,又听他低声说:“程楠,用我的卡去把钱还了吧……我没有办法眼看着你吃苦。”
程楠无奈,“怎么,要包养我啊?”
小白:“别这样说。”
程楠揉了揉他僵硬的手指,慢条斯理,“那件事儿啊,从头到尾是我自己惹下的祸,也理应由我自己来还。我想要独立、自由,就不能哭哭啼啼跑回家找爸妈,更不能连累你。”
“这不是连累。”他喃喃道,“我心甘情愿。”
程楠笑了笑,起身把他推去沙发旁。
她扶着他的胳膊把他搀到沙发上,帮他按摩身体。
他的状况比从前顾知许还严重,天气一凉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经常疼得彻夜难眠,有时程楠半夜醒来,听见他疼得喘粗气。
程楠听着心里难受,但他说这些都是旧伤,没有办法治。
“最近腿还疼么?”程楠隔着长裤揉捏他的膝盖,“我上次给你买的护膝有乖乖戴吗?”
他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戴了的,每天都戴。”
程楠把一缕头发挽到耳后,哼哼笑,“你这小子呀,总是嘴巴上答应的好。对了,今天晚上吃饭怎么没有拍照给我看?”
“忘了。”
“忘了?”
“嗯。”
“我亲爱的小白同学,我早说过吧,要是被我发现你又骗我,我就……”
程楠说着,手下忽然用足了力,他顿时浑身一颤,痛得忍不住呻吟。
“抱歉,我撒谎了……我晚上胃不舒服,吃不下东西。”
“我就知道!”程楠大叫,“你们男人都是坏东西!”
“不是的。”
程楠托着他的背把他扶起来,和他相靠着,瞪着他那双黑色墨镜。
不过她生气归生气,还是会老老实实帮他缓解疼痛。温热的手搭在他消瘦的腹部,一圈一圈细心的按揉。
小白也很温顺,靠着她脑袋诚恳认错,“对不起,我绝对不会再骗你了。”
程楠才不信他,拉着脸,严肃的说:“明天早上不能给你按摩了。家里要来客人,你别赖床,早点起床洗漱。”
他一愣,“谁?”
“我初恋。”
第49章 吃醋
自从程楠说了她初恋要来, 顾知许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第二天早上,头痛欲裂。
程楠出门买菜了,他洗漱妥当, 关上房门开了个短会。
这房子背阳, 他这边房间里光线很暗,但电脑另一端的办公室却很明亮。
下属们依次做了年终汇报。
公司前段时间办的几个展都不错, 其中一个大展电视台来采访时兰栩安还亲自去发言了。近期几个大项目都开展的很顺利, 顾知许很早前就出面疏通了各方关系, 他们做起事儿来也容易。
最值得一提的是之前总使绊子的赵义最近放得很松,先前他非常谨慎, 市场部的张允几次约他都约不出来, 前不久却突然点头了,两人合同几个分局领导一起去打了场球。
仔细一盘查才知道是他家老人对公司印象不错, 随口提了几句。
下属们纷纷拍马屁,“还好上次有顾总亲自出马,这招曲线救国用得妙啊。”
顾知许摆摆手,他只知道自己早年和那位长辈有来往,但上次宴上并无来往,当时情况如何, 他也没什么印象。
顾知许照例指点了几句, 宣布散会后, 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声响。
大门嘎吱一声, 接着是塑料袋擦碰的声音, 还有程楠笑呵呵的声音。
她在外头殷切的招呼客人,“来来来,请进请进, 不用换鞋,你还跟我客气呐!”
半晌,她又大喊着:“小白,快起床啦,客人来了!”
顾知许皱了皱眉,仰头合上电脑,心情有些烦躁。
他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戴上口罩墨镜,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方明朗。
高挑的个子,冲锋衣牛仔裤,一头黑发梳得整整齐齐,笑起来英俊又健康。
只是静静坐在沙发上,窗外的阳光都要偏爱他。
方明朗还是那老样子,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礼貌又大方的起身朝他伸出手,“您好,白先生。”
程楠还在厨房忙活,回头喊了一句:“他姓程!小白,这是方教授,临大医学院很有名的教授哦!”
方明朗哈哈笑,“不敢当不敢当,只是个副的。”
顾知许抬起头,沉默的看他。
半晌,又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底下人怎么办的事儿,这么几年了,竟还没帮这小子混上个正教授。
顾知许握住他的手,“方教授。”
方明朗并没有对他这严严实实的装扮有什么好奇,笑着说:“程先生,我扶你过来吧。”
顾知许没有拒绝。
方明朗托着他的胳膊,一边搀扶他,一边问:“程先生,最近身体如何?身上有哪里疼吗?”
顾知许闷声:“不疼。”
“腿还好么?”
“好。”
“手臂呢?”
“也好。”
方明朗把一只小软枕塞到他腰后,又笑起来,“程先生,你这性子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谁。”
他低头:“是——”
话音未落,程楠端着盘子从厨走房出来,“吃点水果吧,明朗。”
程楠把一盘洗净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又去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方明朗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