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栩安眉头紧锁,“但这样的误会太难以接受了。”
顾知许淡淡一笑,心中只觉释然。
“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她从不信我。”
第17章 接班人
程楠给顾衍打了电话试图安慰他, 但他似乎受太大打击了,一直闷着不做声。程楠也只能无奈的劝他放心。
回来后程楠说饿了,出去吃了顿晚饭,饭后又回学校拿点东西, 一直到十一点才出现在博雅医院。
顾知许知道她故意拖时间, 等她等得头昏脑胀,却也没说什么。
“你过来。”
顾知躺在床上冲她招招手。
程楠转身抱起衣服, “我要去洗澡了。”
“……”顾知许摆摆手。
顾知许这病房相当大, 浴室也宽敞的不像话。
程楠走进来把衣服放在一旁, 仔细打量了一番。
浴室里残障设备很多,墙面上随处可见扶手, 巨大的浴缸停着角落里, 旁边还有一面墙的衣柜。
程楠走上前打开柜子,瞧见里面静静挂着几排衣服。
主要是顾知许的正装、休闲装、病号服、睡衣, 有一些拆封了,另外一些还整齐叠在盒子里。
最里面的角落里,还有一套淡粉色睡衣。
果真如上次说,有给她准备的衣服。
程楠伸手捏着那粉红睡衣,勾起嘴角冷冷笑了笑,随手扯出来扔在了地上。
她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程楠没有用浴缸, 随意冲了澡, 换上自己从学校里顺便带来的睡衣, 又在浴室打了一会儿游戏才出去。
时间过去太久, 顾知许实在忍不住了, 皱眉问:“你到底在磨蹭什么?”
他因为昨晚喝酒,今天下午有一会儿吐得天翻地覆,胃痉挛犯得严重, 人也没什么精神直犯困。
想着跟她谈完早点休息,谁知道这丫头那么能耽搁。
程楠打着哈欠走到旁边的陪护床,“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你头发都没吹就要睡觉?”顾知许眉头都快拧巴在一起了,撑着身子坐起来倚在床头,“拿梳子和吹风机过来。”
程楠闭眼。
她想躲避谈话,但估计还是躲不了了。
程楠不愿再和他争执,去拿了东西过来,刚要一屁股坐到床上,又被他托住后腰,冷声斥责:“坐凳子上。”
“……”
顾知许没有要她帮忙,自己一只手横在胃上,一只手扶着扶手慢慢下床。
上次车祸受的伤一个没好,但他也不太在意了,随意坐上轮椅滑到她身后来。
顾知许的手指纤细而冰凉,触碰到程楠的后脖颈,她立刻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顾知许问:“冻着你了?”
程楠摇头:“没有。”
顾知许不再说话,拿吹风机对着自己的手掌吹了一会儿,再挽起她湿漉漉的长发。
这吹风机声音柔和,顾知许做事习惯认真专注,细白的手指抚过程楠发顶,指腹触碰,仿佛还能留下淡淡余温。
程楠一颗不耐烦的心竟慢慢平静了下来。
虽然已经好多年没让顾知许帮她吹头发了,但她仍然记得,小时候都是顾知许帮她吹头发。
她以前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粘人精,因为父母忙碌不在家,所以长期以来都是粘在哥哥身边。
小时候不懂事还说过,这辈子都绝不会跟哥哥分开。
“程楠。”顾知许突然唤她。
程楠回头,“怎么?”
“我和你好好谈谈。”
程楠愣住。
顾知许垂眸,仔细摸了摸她的头发,确认都已经吹干了,才将吹风机放到一旁。
程楠坐在矮凳子上,顾知许坐在轮椅上,他个子高,低头看过来时,光芒落在发丝上,眼眶是一片沉默的灰黑。
“我知道你一直打算离开我。”顾知许缓慢开口,“无论是你以前对父母说,还是你对你朋友、对栩安说,总之,我都知道。”
程楠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
心脏瞬间提了起来,挤得她有些呼吸艰难,只能慢吞吞道:“你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顾知许面无表情,“只是你从没想过避着我。”
“……好。那你知道了,你想怎么做?这次又要拿谁开刀?”程楠瞪大了眼睛,一双圆亮乌黑的眼珠子在眼眶中微微发颤。
顾知许望着她,眼睛里装着几分难以觉察的无力。
“我没想拿谁开刀。”
“顾衍因为和你见了一面,一言不发心事重重,我不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但是认识那么久我从见他这样过。”
顾知许面色苍白,抬指支着脑袋,“心事重重,就一定是坏事吗?”
“当然。难不成你会做什么好事吗?”
程楠句句带刺,顾知许也无意跟她计较了。
疲惫感又从心里翻涌上来,逐渐浸没了他身体的每个角落,他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顾知许缓慢推着轮椅往床边走,淡淡道:“无论你信不信,我的确没有想对他怎么样。”
程楠忽然起身。
顾知许伸手抵着刺痛的胃,实在没力气再站起来,也没办法爬到床上去。
只能埋着头,身子微弓道:“程楠,很多时候我并不想威胁你,只是你太不听话。”
程楠冷笑,“我不听话?”
顾知许不想解释,胃疼得越来越严重,手指几乎要抠进皮肤里。
他面的脸像被冰水浸过,缓了很久,勉强调匀了呼吸才继续说:
“今晚留下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将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长时间专心处理,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任何亲人朋友,包括你的父母,所以你大可放心。另外,那个家,你想回就回,不想回我也不会再逼迫你。还有你从前深恶痛绝的祠堂,我会派人拆掉。”
程楠不可置信,急忙走到他身边问:“你想干什么?”
“你不必知道。”顾知许抬头看她,“我也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顾知许面色不动,望着她的眼睛,开口道:“不要再想着离开我。”
程楠怔住。
四周忽然冷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香气,以及那另程楠厌恶很久的药物气息。
面前的顾知许冷汗涔涔,病号服微微敞开的领口下还有今天刚更换的绷带。他的眉头间仿佛把全世界的寒冷和阴森都揉进去,一贯笔直的脊背也有些弯曲。
“我……”程楠脑袋忽然混乱。
这感觉就像,有人拿出豪车美墅来诱惑你,提出的条件却并不算苛刻。
他只要她,不要彻底消失不见,只要偶尔回家一趟,偶尔陪他一起吃顿饭。
顾知许实在疼得受不了了,伸手支住床边,慢慢起身。
“对了。”顾知许低低喘了几声,“为了庆祝你脱离我的苦海,我送出了一份自认为还不错的礼物。”
“是什么?”
“过些天你就……”顾知许膝盖突然抽筋,他身子一晃跪倒在地上。
程楠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赶忙蹲下去扶他。
他伸手勉强扒着床沿,右手死死摁在腹下,闭着眼浑身颤抖。
程楠有些慌神了,她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顾知许说的话上了,全然没注意到他已经这么不舒服。
她半扶半抱让他躺回床上,帮他掩好被子。顾知许疼得直不起腰,侧躺着身子,半张脸埋在惨白的被子下。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疼,我去叫医生吧?”
顾知许摇头,嗓子发干,“不用了。话说完了,我想睡觉。”
“好,你睡吧。”
程楠立在床边,脑子里依然是这不可思议的问题。
困扰了他们那么多年的矛盾,一天之内莫名其妙就解开了。
过去那么多年里顾知许都不知道,她想要的一直如此,想要顾知许不要过度管束她,想要他不干涉她的自由。
这样简单的要求,他以前从来做不到。
程楠实在没忍住,对着那背影试探的问:“哥,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顾知许没动,也没回答。
因为——
不是突然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