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许咽下一口酸涩,缓缓垂眸,哑着嗓子道:“小楠。”
“嗯!”程楠笑得很开心,又舀起一勺送到他唇边,“多吃点吧,快好起来。”
顾知许没说话,但也没再抗拒,顺从的吃她喂来的饭。
但没吃几口,程楠的电话忽然响了一声。
她放下碗拿起手机,看见居然是方明朗的消息。
程楠心里一惊,哆嗦着手指点开那条消息,只见那宇航员头像旁,白色气泡里有好几排文字:
刚得知程小姐和魏澜学长也是朋友,真是太巧了。魏学长刚才组织这周末去苍梧山爬山,要一起吗?
程楠只觉得一身的血都往脑门上涌,耳朵里一声嗡鸣,耳垂瞬间红了。
她火速发过去一个“好!”,立刻关闭屏幕,不敢再多看。
刚放下手机,顾知许的目光立刻朝她压过来,“谁。”
程楠挠挠头,“哈哈,学校里的朋友,约我周末去玩。”
“不准去。”
程楠大惊失色,“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说不准就是不准。”
程楠都快跳起来,“不,哥,其他都好说但是这次我必须去!”
顾知许冷眼看她,“不准去!周末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哪也不准去!”
程楠试着和他商量,“哥,这次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只是周末玩玩,结束就立刻回来好么?我下周没什么课,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不好!”
程楠紧张的抓头发,眉头又紧紧皱起来。
即便没答应方明朗,她一定会去的。更何况她已经答应他了。
顾知许那畸形的控制欲总是会在一些重要事情上莫名其妙的显露出来,没理由、没根据,但一定要控制住她。
每到这时候,就是她必须离开他的时候。
程楠起身,“哥,我去叫兰哥上来陪你,我先回学校了。”
“不行!你不准去!”
“不行。”
顾知许瞪大眼睛,见她果真不管不顾往外面走,顿时怒火中烧,“程楠,你给我滚回来!”
程楠在门口站定,回头看了一眼。
顾知许那浓黑眉头紧压在眼上,嘴唇发白,面色阴沉得恐怖。见她不为所动,他顺手扬起床边瓷碗砸下来。
猛烈的一声“啪”!瓷片滚落一地,他手背上的针头也瞬间脱离开。
“程楠!滚回来!”
程楠心里一颤,看见鲜血从他惨白的手背上冒出,淌过了青筋和指节。
顾知许的手死死握在床头,因为用力,手背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的目光紧紧钉在程楠脸上,嘴唇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你今天要是敢走……”
程楠的指甲几乎要抠进门框,回头怒道:“哥!你已经没什么能够威胁我的了!我已经成年了,不再需要你养我,卡你可以随便给我停了!”
“程楠!”
程楠往外走了两步,又冷冷说:“你不要再想着伤害爸妈或者我的朋友,除非你希望我们再也不见面。”
顾知许怒不可遏,眼见她的身影迅速消失,干脆掀开被子追了出去。
双腿刚踏到地上,剧烈的刺痛从足跟瞬间延伸到脊柱,筋脉仿佛齐齐断开,他的腿丝毫不听使唤,当场跪了下来。
顾知许痛极,扒住墙壁,拼命憋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呻吟。
他脑袋里像炸开了烟花,五光十色又轰然吵闹。
她又走了。
似乎不久前才发生过。
她一定要和她那些朋友聚会,他们大吵一架,她负气离开。
那天他躺在地上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全部被拒接。
第15章 无理取闹
顾知许做了一场久违的梦。
梦里程楠才十一二岁,还在念小学,正是调皮顽劣的年纪。
她坐在他办公室里,身上穿着他精心为她挑选的蕾丝白裙子,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手里还拿着一根。
顾知许环望四周,有些烦躁的说:“谁又给小楠吃糖了?我先前就说过了,她容易蛀牙,不能多吃糖。”
保姆们连忙低头道歉,“对不起顾先生,我们没看住程小姐……”
顾知许把坐在地毯上的程楠捞起来,自己在她面前蹲下,摸着她的脑袋温声哄道:“小楠,你吃一支,多的这支给哥哥,好不好?”
程楠摇头,“不行不行,哥哥要吃再买就是了。”
“小楠,给哥哥吧。乖一点。”
“不行不行嘛!”
程楠闹腾起来,口水糖水一股脑都糊在他的西装上。
往常顾知许还能陪她闹,但今天十分钟后就要去开会,实在没有时间折腾。
只能叹了一口气,起身给她抢了。
程楠稚嫩的脸上错愕一瞬,突然大哭起来,“不行不行!这是我上次去东京带回来的,只剩这两根了,其他都被哥哥扔了!”
她慌张起来,幼小的拳头胡乱挥动,一不留神打在他腿上。顾知许慌忙扶墙,险些没摔下来。
他低头严肃道:“小楠,不能再吃了。上次医生说你再接着吃,恒牙都要烂了,你想小小年纪就戴假牙吗?”
程楠才不管这些,她又哭又闹,闹到最后发现顾知许铁了心的不还她,只能仰头大哭:“呜呜呜,我不要哥哥,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去找爸爸妈妈!”
顿时,顾知许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抡了上一拳。
他有些无措,只能俯身轻轻抱住她。
“对不起,小楠……”
程楠却还在猛烈推他,嘴里大喊着:“我不要哥哥,我讨厌哥哥!我讨厌你!我要我的爸爸妈妈!”
顾知许半跪在她面前,心脏疼到他无法呼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神经随着程楠日渐的长大而越发紧绷,也越发听不得这样刺耳的话。
此时此刻,他已经是集团上下人尽皆知的继承人,他手里握着权利无数,金钱和地位唾手可得……但他还是恐惧。
恐惧她的幼童稚语,恐惧她脱口而出的厌恶。
失去她的感觉随着她的成长而日益显著,在他心中交结缠绕,日复一日,早已成为一条勒住他咽喉的藤蔓,令他反复窒息。
顾知许靠在她肩头,无力的恳求。
“不要这样说……小楠,哥哥只有你了。”
-
顾知许被一通电话吵醒。
另一边是兰栩安,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知许,赵高毅那边回电话了,说今天最后一天在临川,明天就回去。”
顾知许伸手抵住太阳穴,“嗯。你安排,今晚在荣德府。”
兰栩安那边迟疑了半晌,“他明晚走,明天中午行吗?”
“不行。他白天不会喝酒。”
“好。”
顾知许一身像被欧打过,哪哪都疼得要命,自己在床上无力挣扎了一番,实在动不了,还是只能把护工叫进来。
他现在在业内名气很高,但总有老一辈的不拿他们小辈的当回事,喝酒应酬虽然不像从前那样玩命,但总归是少不了的。
晚上八点,顾知许准时出现在荣德府。
赵高毅身份特殊,兰栩安早早安排了包场。
荣德府前乌压压停着几台黑色商务车,顾知许从侧门进来,绕了几圈才进到最里面的包房。
“赵总,好久不见。”
赵高毅同他握手,“知许,咱们确实好久没见过了。你近来身体如何?”
顾知许笑了笑,“很好。”
赵高毅点头,偶然碰到他手背上的针孔,翻过他的手背来盯着,“这是……”
顾知许不着痕迹抹了一把,笑道:“伤风感冒而已,早就停药了。”
“年轻人,不必勉强的。”
“不勉强,好不容易见您一面,今天一定喝高兴才是。”
“呵呵,也好。”
赵高毅这人也是出了名的千年狐狸,以前是专搞技术的,倒还有几分直白,后来经历几次提拔,彻底转商务后,人也越来越圆滑。
嘴里说着养生,但一晚上功夫,给顾知许喝得快抬不起头。
晚上十一二点,给赵高毅送走,一切打理妥当,兰栩安才送顾知许回去。
半路上,顾知许几乎要晕过去,脑子里更乱了浆一样。
兰栩安有点担心,“再回博雅歇会儿吧。你最近胃本来就不好,要是晚上吐了也方便打针。”
顾知许闭着眼没力气说话,手脚都发麻,闭着眼睛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