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就是祁诺打来的。
秦咿赶到美院时,涂映正蹲在绿化带旁边揪草玩,她喝了不少酒,醉意醺醺,揪一根草叶子骂一句“李西袁王八蛋”,语气很凶,哽咽也重。
好在位置偏僻,没什么人打量或围观。
“兔兔不肯跟我回去,我一个人扶不动她,”祁诺小声和秦咿解释,“这样子被其他人看见又不好,我只能打电话给你。”
讲完话涂映才注意到秦咿身后跟着个男人,不由一顿。
秦咿介绍了句:“这是梁柯也,这位是我本科时的室友叫祁诺。”
祁诺早就听过梁柯也的名字,真正见到本人这却是第一次,她愣了下,神色里闪过一抹诧异。梁柯也觉察到什么,朝祁诺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梁柯也五官立体,眼瞳偏深,气质格外清绝,最寻常的小动作由他来做,也会显出几分贵气。祁诺连忙回了声“你好”过去,状态明显有些紧张和紧绷。
打过招呼后,梁柯也的注意力又回到秦咿那儿。
他在她身后,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温柔,好像除了秦咿,周围再没什么是值得他留心的。
那个氛围啊——
祁诺眼睛眨了眨,恍惚明白了什么。
秦咿握着涂映的手臂,扶她起来,涂映歪头枕着秦咿的肩膀,迷迷糊糊地说:“秦咿,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啊?你和梁柯也那种轰轰烈烈的,走散在半路;我和李西袁这种细水长流的,也没能坚持一辈子。”
“究竟要多努力,才可以幸福呢?”
这个问题让秦咿鼻尖酸了下。
祁诺小声解释了句:“有认识的人跟兔兔说,李西袁好像订婚了,在昨天。”
秦咿环着涂映的腰,将她抱紧一点。
涂映想起什么,接着酒劲儿抬手一指梁柯也:“李西袁是混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嘴上说喜欢秦咿,在乎她,宝贝她,结果呢,一走就是六年!微信注销,号码打不通,你知道秦咿哭得多厉害吗?尤其是在叶塘看到那一百份礼物的时候,我都怕她把眼睛哭坏!”
“我要秦咿跟我一起发泄,一起骂——李西袁混蛋,梁柯也混蛋,让女孩子掉眼泪的家伙,统统都是混蛋!”
“秦咿不肯,她说,梁柯也不是混蛋,她说梁柯也是很好的人,他特别好。”
“既然梁柯也是好人,为什么她还会那么伤心呢?”
“还有啊,你也别再纠结‘秦咿喜欢别人还是喜欢你’这类问题了,如果她喜欢的是别人,如果她能喜欢别人,又怎么会傻乎乎地守在原地,一等就是六年。”
“六年啊,除了她,还有谁会心甘情愿等你六年……”
涂映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话,又抱着垃圾桶吐了一场,终于耗光力气,秦咿和祁诺一起扶她上车。
车上有司机,梁柯也坐副驾,秦咿和涂映坐后排,让涂映枕在她腿上,能舒服些。车门开合的间隙,秦咿看见副驾那侧的三根琴弦,微微恍惚了下。
到了春知街,涂映已经站不起来,还有点想吐。秦咿顾不上跟梁柯也打招呼,先将涂映扶进家门,放在床上。之后,又拿卸妆水和化妆棉给涂映卸妆,还用湿毛巾帮她简单擦了遍身体。
做完这些,秦咿松了口气。她关上房门走出卧室,眼前唰的一下一片漆黑。
停电了。
与此同时,手机嗡的一声。
梁柯也:【害怕吗?】
第81章 chapter 81
可能是房间太安静,情绪上的任何波动,一分一毫,都显得格外清晰。
秦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小K贴过来,软软地挨着她的膝盖。她点着屏幕上的虚拟键盘,先输入“不怕”,觉得太煞风景,删掉后再输入“有点怕”,又觉得矫情。
思绪散得厉害,摸不到边际,纠结半天,秦咿什么都没发出去,她泄气似的叹一声,摸了摸小K的圆脑袋。
梁柯也也不催,隔了五六分钟,才又发来一句。
梁柯也:【这六年,辛苦吗?】
秦咿愣了愣。
这六年——
毫无回应,惴惴不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你觉得辛苦吗?
心脏像是骤然抽空,再被酸涩填满,秦咿揉了下眼角,摸到微弱的湿,她慢慢打字。
秦咿:【不辛苦,我有好好照顾自己。】
顿了顿,她又说:【等你有空,带你参观我的工作室。】
秦咿的工作室是栋三层的独立建筑,一楼二楼做办公区和会客厅,三楼是秦咿闭关画画的地方,放了不少作品。
然而,秦咿不知道,梁柯也早就参观过她的工作室了,通过私家侦探传来的照片。
很多照片。
不知为何,梁柯也没有很快回复。秦咿背倚着沙发,看着屏幕慢慢变暗,忍不住又将它按亮,打出一行字。
【我让刘律师帮忙转达的那句话,你有收到吗?】
消息发出去后,可能是紧张作祟,秦咿觉得喉咙有些涩,她放下手机起身去厨房找水,手指习惯性地去开冰箱冷藏室。动作进行到一半,她想到生理期还没过,以及,记得她生理期的另一个人……
不知是胸口还是指尖,微妙地热了下,客厅里在这时传来新消息的提示音,秦咿心一颤,随便拿了罐常温的椰子水,快步走回去,然后就看到——
梁柯也:【开门吧,有些话得当面说。】
秦咿呼吸滞了下,心跳像热气球,一下子飞到好高的地方。她看一眼紧闭的卧室门,迟疑着想,涂映正睡觉,应该不会吵醒她吧……
手机上又出现条消息。
梁柯也:【已经睡了么?】
秦咿顾不得自己只穿了件睡裙,握着手机快步走到玄关。房门打开的一瞬,不知哪来的风,吹着她的头发和裙摆。
停电了,光线太暗,不等秦咿看清楚,下一秒,她的腰被一双手臂缠抱住。那力道叫她手指发软,手机掉在地毯上的同时,脊背撞到一侧的墙壁,纤瘦的肩胛有些闷疼。
然而,比疼更让秦咿觉得难熬的是另一个人所带来的热。
房间黑漆漆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来,似水清透。秦咿喘得有些重,手指隐约碰到什么,可能是对面人的手臂,也可能是他的腰或者腿。
模糊间,她听到他闷哼了下,呼吸潮湿,热热地拂过她的脸颊。
“怎么了?”秦咿压着嗓子,哑声问,“是不是碰到你之前受伤的地方?”
梁柯也的下巴原本抵在秦咿头顶,这会儿,他故意低下来,用鼻尖蹭着秦咿的耳垂和脖颈,动作软得要命,也暧昧得磨人。
“别怕,”他声音也哑了点,“伤口愈合得很好,早就不疼了。”
“那为什么,”秦咿无意识地吞咽了下,“你看上去还那么难……”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将字音咬住,不说了。
梁柯也埋在秦咿肩膀那儿,指腹贴着她背,沿她脊骨一寸一寸地摸上去,明知故问似的:“是啊,我到底为什么那么难受呢?”
吃饭时他们喝过同一款清酒,绵柔的滋味沁在彼此的呼吸里,叫周遭的一切都软得具不成形状。
秦咿头晕脑胀,脱口说了句:“涂映在呢,今天不能……
“不能做……”
梁柯也微愣了下,接着,又笑起来,本能地将她抱紧。
“刚说完要追我,还没追到呢,”他轻笑,声音透着股纵容宠溺的劲儿,烧着耳朵,“这么快就想做坏事?”
秦咿脸红,脖子也红,膝盖软得发颤,几乎站不住,还要留意着卧室的动静。
最晕晕沉沉的那个时候,她听见梁柯也又说:“是想我了吗?”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故意在她耳边喘了声,追问着,也逼问着:“是不是很想我?”
想他么——
秦咿眨了下眼睛。
这个问题就像一根细小而锋利的刺,挑破新结的痂,戳着她伤口里鲜红的软肉。
“想你啊,怎么会不想你呢。”她睫毛轻颤,有些湿,黑暗犹如绝妙的遮掩,让她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从你被救护车带走,从我再不能找到你的那一刻——每分每秒,日日夜夜,我都在想——”
“如果我没那么倔,如果早一点坦然承认我是喜欢你的,”呼吸发抖,她每说一个字都伴着哽咽,“你承受的委屈和伤害,是不是就会少一点?”
看见她快要哭,梁柯也呼吸滞了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握住,滋味酸涩。
秦咿忍不住抬手去勾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近他怀里,喃喃:“梁柯也,我想你。”顿了顿,声音更轻一点,“我喜欢你。”
“你受伤的时候,我也疼。因为,除了你,再没别人进我心里过。”
她说情话的声音实在动人,梁柯也喉结滑动了下,指节抵在秦咿下颚那儿,蹭着她的皮肤,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
时间好像凝固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在空气里轻缓铺展。
秦咿眼尾薄红,抬眸看他,“那位姓刘的律师有将我的话转达给你吗?是因为那句话,你才回来的吗?”
出乎预料的,梁柯也摇了摇头。
秦咿一顿,“他,他没有告诉你吗?怎么……”
梁柯也的手掌搭在她腰后那儿,将她抱紧,也给她支撑,低声说:“刘律师有向我转达,但我不是因为那句话才回来的。”
秦咿反应有些钝,不太懂。
梁柯也低头,吻着她颈侧细软的皮肤,“你说过的,你没有亲人了,没人在你身后,给你支撑——我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必须回来看看。”
看看她有没有过上很好的生活,看看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越是喜欢,也就越牵挂。
无论走了多远,走得多久,他终究是要回来看一看的。
他是真的爱她。
秦咿沉默下来,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却有些抖,过了会儿,她忽然说:“梁柯也,我要是你女朋友就好了。”
梁柯也皱了皱眉,按她腰的那个动作,力道更重了些。
秦咿顺势贴过去,亲密地挨着他,感受他身体的每一处,轻音轻轻软软:“如果我是你女朋友,现在就能亲你了吧……”
不等话音全部落下,她的下巴就被他捏住,再然后,梁柯也斜着脑袋靠过来,近乎霸道地将她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