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姐挑着眉,打量他,“她归我管——这话真有意思,怎么就归你了?你们认识啊?她长什么样?照片我都没看见,你全删了!”
“好奇心别那么重,”梁柯也不看她,指腹轻敲手机键盘,漫不经心地回一句,“对你没好处。”
“艹!!”
梁柯也低头看手机,音姐看他,心里琢磨了下,越琢磨越觉得梁柯也反常,她正要多问几句,梁柯也先一步开口:“我要打通电话,聊私事,你能不能回避?”
音姐白眼快翻到后脑勺,转身回店里去了。
人都走了,小路又恢复寂静。实在太静了,好像能听见心跳声,两个人的心跳。
秦咿看见梁柯也背对她,将手机搁在耳边,她意识到什么,手指立即摸向机身侧边的静音键,可惜她慢一步,铃声骤响。
四周那么静,静得藏不住任何秘密,手机铃声清晰回荡。
梁柯也没回头,也没挂断,继续呼叫。
秦咿几乎不能思考,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滑了下——
信号接通。
听筒内外,隔着细微的延迟以及电磁波的渲染,同一道声音以两种完全不同的质感传进秦咿的耳朵——
“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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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太深,像起了雾,影影绰绰。
秦咿慢慢走出来,她躲了太久,腿有些麻,脚步不稳。
气氛过于安静,能听到夜场里传来的音乐,隔壁主路上的汽车鸣笛,行人的脚步和笑语,甚至是出租车的电台。
那些声音又轻又薄,绕在两人周围。
秦咿停在距梁柯也三步远的地方,她看他一眼,还来不及对视她目光又垂下去,盯着路边的一块小石头。
梁柯也站得没个正型,但他腿长,衣品也好,怎么样都好看,淡声说:“我的号码已经在你的通话记录里,以后那个痞子再缠你,你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秦咿心里堆了很多情绪,又别扭又矛盾,脱口而出:“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管?”
梁柯也没生气,反而笑了声,“脾气这么坏,你心情不好?”
秦咿不想在梁柯也面前暴露太多情绪,绕过他往小路的另一端走。
没想到梁柯也居然跟上来,两个人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也离得很近,几乎要碰到。
秦咿突然转身,看着他,“我很好,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别再跟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她这样急躁,梁柯也依旧不生气,甚至往她面前走近一步。距离拉近,秦咿看到梁柯也耳后贴着片小号创可贴,挡住了那抹蓝色刺青。
也是在这时候,秦咿发现她对梁柯也竟然新增了许多了解——他的专业,他的刺青,他拿过的奖,他拉琴时微微蹙眉的小动作。
心思好像更乱了。
秦咿偏过头,梁柯也的目光却低下来,看着她,“我以为你会哭,原来没有。”
她眼圈不红不湿,睫毛上也没有水渍。
梁柯也似乎松了口气,“没哭就好。”
“我为什么要哭?”秦咿抬眸看他,“被你踩烂了十根手指的人叫林赛,一年前他堵在我家附近的小巷口,要我做他女朋友,我用一根削尖的铅笔扎差点扎穿他的手心。”
风从小巷的另一端吹过来,越过秦咿,拂过梁柯也的衣角发梢。他感受到秦咿的气息,柑橘调的甜味,浅浅淡淡。
“我告诉林赛,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但是他有。”秦咿眼珠清冽,黑白分明,“他不仅有爸妈,还有爷爷和一个刚上小学的弟弟。林赛敢动我一个根头发,我就挖掉他弟弟的眼睛,让他们全家用后半生去供养一个废人。”
梁柯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秦咿与他对视着,继续说:“他觉得我好欺负,我就让他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好欺负,弱者挥刀向更弱者——这也是一种公平,对不对?”
夜色更深了,风一直在吹。
与梁柯也的气定神闲相比,秦咿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狼狈,好像沾了满身满手的灰。就在她情绪波动的时候,梁柯也抬手,摘掉粘在她肩膀上的一片叶子。
与此同时,她再次听到梁柯也的声音,尾音有点哑,还有一种雾气似的湿漉——
“我想象不出来,那个时候你会有多漂亮。”
秦咿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梁柯也松开手指,树叶羽毛般跌落下去,他长久地看着她,轻轻说——
“勇敢的时候,你一定很漂亮。”
从小到大,秦咿听过太多类似的话,夸她漂亮,夸她懂事,夸勇敢聪明,可是,之前的一切跟今天都不太一样。
秦咿抿了抿唇,觉得指尖有点软,说不清是心悸还是心慌,总之,很不对劲儿。
梁柯也垂眸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声,“脸色好难看,怎么了,不喜欢别人说你漂亮?”
秦咿想都不想,“不喜欢。”过了两秒,又强调,“很不喜欢。”
她一贯冷静,淡然而温和,难得娇纵一次,不仅不让人讨厌,反而更招人喜欢。
梁柯也还是笑,声音又轻又低,带着一种纵容似的味道,“以后不说了。”
秦咿没作声,也没看他,绕开他往前走。走到侧门那里时,门板突然从里头被人推开,塔塔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上下来,裹着一身酒气和香水味儿跑到秦咿身边。
小路灯光很暗,梁柯也半边身子都陷在阴影里,塔塔一时没瞧见他,勾着秦咿的手臂,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梁柯也和黑衣保镖出现后,秦咿挂断了打给塔塔的那通电话,改成发消息,要塔塔过半小时到侧门这儿找她。
秦咿正要解释,塔塔又说:“你出来得早,没看到里面有场好戏——有个男的在舞池里占女生便宜,以为女孩子好欺负,没想到那女生朋友一堆,各个硬汉造型,拎猫崽似的把猥琐男拎了出去,可解气了!”
“还有那个姜柚禾,一整晚都在显摆,明着秀暗着秀,真受不了。她到二楼找梁柯也,上去转了一圈,独自回来的,有人问她怎么没把梁少一块带下来,她居然说梁柯也爱清净,不喜欢人多!拜托,编瞎话也编得圆满一点,爱清静还来泡夜店?就梁柯也那个面相,薄情皮囊桃花眼,这辈子注定花丛里打滚海王不上岸,怎么可能……”
塔塔语速实在太快,秦咿来不及拦,用了些力气拽塔塔的胳膊,塔塔趔趄了下,身形歪过去,才看见匿在阴影里的人。
第9章 chapter 09
梁柯也个子高,腿型修长笔直,身段挺拔得近乎招摇,脖子上带了条细细的银链子,微弱的路灯光亮落在链子上,显出一种风雪凛冽般的疏冷感,还有点野性,好看得过了头。
塔塔看着梁柯也,眼睛茫然地眨了下,又去看秦咿,有点反应不过来。
气氛莫名静了静。
梁柯也倚墙站着,站姿没个正型,塔塔看向他,而他只看秦咿,“我什么时候在花丛里打过滚?”
塔塔险些被口水呛到,抵了抵秦咿,用气音说:“他怎么在这儿啊?”
梁柯也又问:“姜什么禾,是谁?”
塔塔愣了愣,迟疑地看他一眼,“姜柚禾去楼上找过你呀,你们没见到吗?”
梁柯也顿了下,淡淡地回一句:“没。”
这是塔塔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梁柯也,之前她都是隔着手机屏幕在视频里看他,没了乱七八糟的滤镜和转场效果,五官轮廓完全凸显出来,甚至能看到他皮肤下薄薄的血管。
塔塔多看了他几眼,看着看着,她发现梁柯也的目光好像一直没离开秦咿,再想到秦咿与梁家的纠葛,塔塔心跳发颤,偷偷将秦咿往自己这边拉了下,小声说:“我的包还在卡座上放着,我们进去吧。”
秦咿点点头,与塔塔并肩走上台阶。
梁柯也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却一直跟着秦咿——
她肩膀很薄,脖颈细细的,吊带衫下一双蝴蝶骨,伶仃而精致,若隐若现……
梁柯也的目光变深,想抽烟的那股劲儿再次涌上来,让喉咙发痒。他忍不住咳了下,声音很轻,但秦咿听到了,脚步微妙地停了瞬。
他生病了么——
她包里有药的,上次感冒时吃过,止咳效果挺好。
要不要拿给他?
塔塔感觉到秦咿的迟疑,扭头看了看她。秦咿垂下眼睛,将情绪藏起来,也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统统藏起来,之后,她握紧塔塔的手,快步走出了梁柯也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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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ub里气氛依旧,林赛闹出来的那点小插曲转眼就被彻夜狂欢的年轻人抛到了脑后,并未影响什么。
塔塔找到放在沙发上的手包,跟朋友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先走了。朋友醉得迷迷糊糊,勾着塔塔的肩膀约着明天一块吃小龙虾。
姜柚禾也喝了些酒,脸颊薄红,身边围了两三个人,还在聊桥王千金那些话题。
塔塔翻了个白眼,嘀咕:“炒冷饭炒了一晚上,她也不嫌腻。”
临走前,秦咿听到穿抹胸小裙子的女生对姜柚禾说:“柚柚,你跟梁家走得近,一定有梁柯也的联系方式吧?把他微推给我,好不好?”
声音娇娇软软,姿态也放得很低。
姜柚禾咬了咬唇,不太自然地说:“梁柯也不加陌生人,推了也没用,有机会你当面跟他要吧。”
女生不死心,又磨了几句,秦咿没有继续听,在DJ煽动气氛的叫喊声里走了出去。
西桥附近一向越晚越热闹,塔塔挽着秦咿的手臂在路边等车,旁边树荫下有对小情侣,黏黏糊糊地说着悄悄话,笑声甜腻。
塔塔听见动静,瞥了眼,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梁柯也,以及他看向秦咿的眼神,专注而深邃,好像在看一个特别重要的人。
脑袋有点乱,一不留神就问了出来——
“咿咿,梁柯也知道你和方瀛阿姨的关系吗?”
秦咿也在走神,突然被叫到名字,她睫毛一颤,顿了几秒,摇摇头:“不知道。”
“梁慕织夫妇和方瀛阿姨之间的恩怨,他知道多少?”
秦咿还是摇头:“我不清楚。”说到这儿,不免有些泄气,“对梁家那些人,我了解得并不多。”
实际上,就连梁慕织,秦咿也只见过一次。
数年前的暴雨夜,美貌张扬的梁氏千金提着昂贵的铂金手袋敲开方家的门,轻而易举地撕碎了方瀛仅存的尊严。
“尤峥胆子不小,”梁慕织环视着方瀛的家,这栋装修老气的旧房子,浅淡地笑了声,“不仅在外头藏情妇藏孩子,还瞒了我十几年。”
方瀛善良而孱弱,哽咽着向梁慕织解释,她不是第三者,更不是情妇,是尤峥骗了她,骗了她们两个。
当年,尤峥一面和方瀛谈恋爱,哄着方瀛掏空积蓄供他留学,一面想方设法混进顶层留学圈疯狂追求梁慕织。尤峥在国外高调向梁慕织表白示好,而方瀛怀着身孕,独自在国内待产。那时候,方瀛坚信尤峥是爱她的,他们会有幸福美满的生活。
谢如潇在外省读书,家里除了方瀛,只有秦咿。秦咿躲在房间里,透过门缝看见梁慕织抚了抚手臂,看见她莓果色的指甲有种残忍的鲜艳。
“我查过尤峥的个人流水,他不止一次转钱给你,”梁慕织神色鄙夷,“拿我的钱去养外头的脏东西,你们恶不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