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梓琢知道秦咿有个前任,也是玩乐队的,并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调侃了句:“前男友就像咀嚼过度的口香糖——没滋又没味,你这么漂亮,何必为了他放弃广袤的大森林!”
秦咿抬眸,目光凛然地看过去,淡声道:“和口香糖一样索然无味的前男友相比,甩不掉的追求者就像沾了灰又长了霉斑的牛皮糖,后者不仅让人讨厌,还会引起真菌感染!”
音落,陆梓琢被噎住了,脸色有些难看。
秦咿将他推到一边,开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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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land乐队上台时,刚好是十点整,夜里最热闹的时候。捷琨新招募的主唱姓朱,是个没毕业的男大,朋友都叫他佩奇。
佩奇外号取得可爱,风格却十分狂野,留长发,真空穿皮衣,天生的烟嗓,一首快节奏的歌曲唱到一半,就把气氛搅得火热。
台下的客人或站或坐,纷纷高举手臂,随他一道摇摆嘶吼,全场狂欢。
秦咿的位置稍微偏僻些,不起眼,随着吉他和键盘的节奏,她单手扬起,鼓槌在她指间翻花似的转了个圈,下一秒,奋力朝吊镲击去。
情绪瞬间被拉起,观众不由自主地鼓掌,一阵尖叫。
演出的过程里,秦咿一直带着口罩,微微低头,五官模糊不清,气势却格外强劲。鼓槌在她手中扬起又落下,频率密集如骤雨,又像千军万马阵前迎敌。
四年苦练,秦咿算不上天赋异禀,但基本功非常扎实,单跳双跳复合跳,她都游刃有余,手臂不缺力气,鼓槌下落时却自然而放松,毫不紧绷。
配合着主唱的节奏,秦咿完全沉浸在音乐里,没留意有道视线一直盯着她,盯了很久。
她同样不知道,台下的观众有不少坏藤的粉丝,坏藤停止公开活动后,部分粉丝跟着捷琨开始追garland的演出。
他们听着歌,窃窃私语。
“那个鼓手,看着有点眼熟,不是说面相,是那股劲儿。”
“我也觉得……”
“像谁呢?”
“是不是有点像坏藤的前任主唱?”
“梁柯也——”
音落的一瞬,仿佛存在着某种无形的牵引,秦咿紧紧蹙眉,咬着唇,敲出一串暴烈的重节奏。听众受她感染,振臂欢呼,主唱嘶吼出歌词,脖子上暴起青筋。
秦咿满身是汗,酣畅又痛快的时刻,她仿佛回到那一年的除夕夜。
人潮如海,尖叫声沸腾,梁柯也掌控着一方舞台,恣意而不羁。
时至今日,秦咿依然清晰地记得他的眼神、他的琴,他弯唇浅笑的模样。她回忆着他的一举一动,鼓槌快速挥舞,敲打出激昂的节奏。同梁柯也一样,她只盯着面前的鼓,不看任何人,不做互动,有种桀骜的味道,马尾辫的发梢扫过燥热的空气,仿佛能激起火花。
她的位置略显昏暗,光线微弱,但她爆发出的生命力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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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二楼是VIP区域,视野更好。
大明星庄竞扬正当红,泡吧也得全副武装,口罩鸭舌帽将五官挡得严严实实,但两条长腿依旧醒目。庄竞扬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穿黑衣,气质肃冷,目光盯着楼下的舞台,确切地说是盯着舞台上的鼓手,一瞬不瞬。
“这小姑娘变化挺大啊,”庄竞扬挑着眉,语气惊讶,“我都要认不出来了,而且,舞台风格跟你也太像了,简直是嫡传大弟子,你教过她?”
男人晃了晃酒杯中的冰块,忽然说:“你车借我用用,过阵子还你。”
“连车都要借,你破产了啊?”庄竞扬嘴上嘀嘀咕咕,还是把钥匙拿了出来。心思一转,他想给身边的人添点堵,故意说,“难怪傅家的小儿子死皮赖脸要追她,这么辣的妹妹,谁看了不心动!”
男人没做声,将剩下的半支烟沉入酒杯,“斯”的一声,星火熄灭,烟气幽幽上浮。
欢呼与喝彩都在他脚下,他眼中却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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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奇是个人来疯,场子越热他精力越旺,一口气唱了五首还不嫌累,又补了两支安可曲。
演出结束,下台时,秦咿满身热汗,喉咙干得快冒烟。她想去休息室喝水,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时,碰见几个乐队的粉丝,想跟她合影。
秦咿停下来,站在粉丝身边,配合着朝手机镜头看过去,“介意我不摘口罩吗?”
“不介意不介意,”小姑娘连连摆手,“我们特别喜欢你那种‘口罩一戴,谁也不爱’的劲儿,超级酷!”
秦咿弯着眼睛,笑了下。
合完影,小姑娘大概是想修图,手指切换了下页面,秦咿无意中看到她屏幕上的壁纸,呼吸和心跳同时一顿,脱口而出:“那是——梁柯也?”
“你认识他呀?”粉丝眼睛亮亮的,“我超喜欢坏藤,追过好多场live,还拿过签名呢,可惜他们停演很久了。”
音落,大概是怕秦咿多心,小姑娘连忙补充,“garland也很棒的,两支乐队我都喜欢,会一直支持你们!”
秦咿和粉丝聊天时,陆梓琢又冒出来。他两手各拿了张扑克牌,背在身后,叫秦咿猜哪那只手的牌数字更大,无论猜对还是猜错,他都请客喝酒。
“猜猜看——”陆梓琢不仅招惹秦咿,还朝粉丝妹妹抛了个挑逗的眼神,怪腔怪调,“哥哥哪里更大?”
姓陆的真是一身叫人犯恶心的好本事!
秦咿准备踹他,耳边忽然传来奇怪的响动,一道水流从高处洒下来,携着力道,精准地浇在陆梓琢那颗抹了过量发蜡的脑袋上。
水花飞溅,龙舌兰的酒精味儿充斥呼吸,陆梓琢懵了一瞬后开始狂飙脏话。
秦咿意识到什么,抬头往二楼看。
灯光迷离,粉丝妹妹比她先看清楚,一声惊叫。
“梁柯也!!!”
音落,酒吧里的其他客人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天,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难顶,他怎么越来越帅啊!”
“我真的很吃他这款,带劲儿死了!”
……
压不住的议论与惊叹,像潮水,铺天盖地般汹涌。
那道身影,熟悉又陌生,站在台阶的最高处。
他似乎瘦了些,但身段依旧挺拔,腿很长。五官轮廓清晰,比当年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深黑的发色在灯光暗淡地覆盖下,显出几分冷傲的肃杀感。他给岁月以较量,岁月还他一身顶天立地的气概。
——梁柯也。
秦咿喉咙微颤。
真的是他!
他五指细长,带戒指,一手夹烟,搭在围栏的横杆上,雾气绕在身侧,一手拎着小半瓶银标龙舌兰。他眼睛漂亮,眸光却似风雪凛冽,慵懒低垂,看向秦咿。
虽然楼下人影杂乱,但是,他目光越过所有,精准地找到她,看着她。
只看她。
两人一高一低,隔着六年音讯全无的时光,无声对视。
秦咿怔愣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好像听见雨声,又像是白噪音在耳边嗡然作响。眼前浮起烟气与绒羽并存的雾,一切都是柔软的,也一切都虚无,难以捉摸。
舞台上,Garland乐队结束演出后,又上来一位女歌手,穿低饱和色系的亚麻衬衫和连身裙,抱着木吉他唱情歌。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你永远是我的渴望与爱慕)
“In other words,I love you.”
(换句话说,我爱你。)
……
据说,美国宇航局通过阿波罗飞船将这首歌的唱片带到月球,使它成为第一首在月球播放的歌曲。
那些曾被月亮听到的声音,此刻,也回荡在秦咿心里。
她默念着歌词的最后一句,许是口罩戴得太久,闷得厉害,她的呼吸里、睫毛上,渐渐聚起一种潮热的湿。
气氛紧绷着,也僵持着,电光火石见,秦咿忽然意识到,既然梁柯也在这里,那就证明,她没有听错。
楼梯间的那道声音——
真的是他。
“既然林小姐有关注外国音乐界的动态,那么,应该听说过吧。”
“我很早就结婚了。”
……
他已经结婚了。
秦咿感觉到喉咙发紧,心脏像是沉入结冰的贝加尔湖,在刺骨的冰冷中不断下坠。
同时,她又无比庆幸带了只口罩,单薄的遮挡,聊胜于无,不至于叫人一下子就看穿她的狼狈,以及,积在眼底的雾。
虽然陆梓琢不知道秦咿和梁柯也的关系,但是,很明显,他是认识梁柯也的。
听到那个名字后,跋扈的叫骂声顷刻噎在喉咙里,他抓了下头发,讪讪的,找酒吧服务生要了包纸巾,擦掉满头满脸的酒渍。
捷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招呼garland乐队的成员到楼上玩,那边的卡座更宽敞。
陆梓琢明明不在邀请之列,却厚脸皮第一个凑上去,秦咿顿了下,有些迟疑。捷琨似乎看出她的小心思,二话不说,一把握住秦咿的手腕,直接将她拽走。
秦咿根本来不及拒绝,踉踉跄跄地就到了梁柯也近前。她微微屏息,咬着唇,也不抬头,目光一直垂着,看到自己的靴子与梁柯也的鞋尖相隔不过寸许。
那么微小的距离,稍稍动一下,只一下,就能碰到彼此,秦咿却克制地停住。
梁柯也似乎想要朝她靠近,脚步刚动,秦咿万分警觉,立即后退,避之不及似的。
与此同时,她听到捷琨的声音。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梁柯也,坏藤乐队的前任主唱,也是知名音乐制作人K,就是写出《naranja》的那个K!”
无论是“坏藤”,还是歌曲《naranja》,都足够让人惊叹。
佩奇最激动,他是竺音的学生,早就听过梁柯也的名字,一直把他当偶像,跟随捷琨加入garland乐队,就是抱着一种离偶像更近的心态。
现在身份叠加,梁柯也不仅是梁柯也,还是K——
大名鼎鼎的制作人K!
佩奇快哭了,不知从哪摸到一支签字笔,磕磕巴巴地问梁柯也能不能给他签名。梁柯也没怎么说话,耐心却好,接过佩奇的笔,“喀”的一声,单手将笔帽弹开。
纸和笔都拿在手里,梁柯也却不急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