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昵是假的,心跳是假的,什么情绪被她掌控全是假的,全是谎话!
他摆了半天姿态,等的就是这一刻,将她那点小心思小手段全部打碎,然后,统统踩在脚下——
一种高高在上的无声的嘲笑。
秦咿疼懵了,也气懵了,脸颊发烫,脑袋嗡嗡作响。她想都不想,回身扬起巴掌就要往梁柯也脸上招呼!
“天呐——”
“我曹,来真的——”
周围一片惊呼声,还有人在抽气,连捷琨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但是,这记耳光并没有真的落在梁柯也脸上。
秦咿的动作僵在了半路。
因为她视线上移,看到了梁柯也的眼睛。
他的眼睛本该是漂亮的,颜色纯黑,一股子张扬无畏的调调,此刻,却和她一样红。
确切地说,比她的更红,就好像他比她更疼。
目光相对,秦咿满肚子的火气忽然就散了,再也提不起半点儿,高举的手臂逐渐落回到身侧,像失去牵引的风筝。
也是在这个时候,秦咿发现记恨梁柯也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个狡猾的家伙,双刃剑使用得炉火纯青,伤人的同时也不会放过自己。
对待旁人,他偏执阴鸷;对自己,他同样狭隘,不留慈悲。
被咬过的地方依然在痛,火辣辣的滋味勾着秦咿的神经,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则像棉花一样堵在她胸口,吐不出,咽不下,格外憋闷。
她不想面对梁柯也,更不想理会包厢里的其他人,快步走到门口,要开门出去。梁柯也却跟过来,他站在秦咿背后,仗着个子高单手抵住门板,将秦咿拢进身体和手臂之间。
“怎么不打?”梁柯也平静地说,“手都举起来了为什么不干脆给我一耳光?”
秦咿不想说话,她憋着劲儿,用力去拽门上的把手。
梁柯也稍稍垂眼就能看到秦咿脖子上的牙印,凹陷处微微泛红,衬着她光洁的皮肤,那股暧昧劲儿让梁柯也心跳软了下。
顺着秦咿拽门的力道,他退到一边,倚着墙站着。
“你舍不得。”梁柯也看着她,勾唇浅笑。
过了两秒,他还重复一遍,万分笃定:“秦咿,你舍不得我。”
秦咿不理,也不看他,终于打开房门从包厢出来。
电梯上方的小屏幕显示着楼层数字,由大到小,缓慢变化。秦咿抬头看过去,微弱的光亮落在她眼中,像小小的火苗。浑噩中,她脑袋里好像闪过一个短促的念头,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秦咿深吸口气,突然扭头折返。
她再次推门走进会所包厢时,梁柯也单手拎着外套正朝外走,一出一进,两个人都毫无防备,秦咿险些撞进梁柯也怀里。
梁柯也愣了下,“我正要去找你,怎么……”
秦咿面无表情,推开他,径自走到矮桌前,抢在其他人有反应前,伸手开了另一只骰盅。
梁柯也的骰盅。
底下三粒骰子,点数“2、3、5”,按照取尾数的计算方法——
梁柯也的点数是“0”。
除非平局,否则秦咿一定会赢。
秦咿咬了咬唇,心跳忽然变得毫无章法——
她以为梁柯也喜欢看她输,喜欢让她挫败,所以,故意弄乱她设计好的点数,留给她一个几乎赢不了的局。实际上,梁柯也一直在保她稳赢。
秦咿,有我在,你永远不会输。
第27章 chapter 27
两只骰盅都被掀开,输赢胜负一目了然。
其他人摸不清状况,不敢随意置喙梁柯也的私事,没做声,捷琨却没那么多顾忌。
他拎着球杆走过来,探头看了眼,哎呦一声,要笑不笑地说:“稀罕,也哥居然输了!愿赌服输,哥,今晚你得听话,乖乖跟人家走。”
“听话”这两个字,粗听平平无奇,细品起来,就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话音落地,包厢里立即响起一阵暧昧的起哄声,喧闹了不少。
秦咿身上好像安装了某种屏蔽机制,隔绝了众人的笑闹,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睛却抬起来,看向倚靠在墙边的梁柯也。
那时候光线晦涩如雾气弥漫的深林,丝丝缕缕的痕迹下,两人的视线直接碰上。
梁柯也侧脸冷白,玻璃似的眸子里碎光缭绕,他轻轻开口:“你说过,今天来是想带我走的,现在,还愿意带我走吗?”
这话一出少不得有人要起哄,梁柯也早有预料,先落了记眼神在捷琨那儿。捷琨收敛,其他人也就不敢造次,一室的浮躁都被压住,不会让秦咿觉得难堪。
这一晚,秦咿经历过太多情绪上的起伏,已经很累,手脚疲软。
她垂下眼眸,没回答那个提问,却说:“酒和烟要暂时戒掉,伤好之前,这两样东西,你都不能碰。”
话一出口,秦咿就有点后悔,好像暴露了太多情绪,她正要再说点什么加以遮掩,余光瞥到梁柯也轻笑了下。
他一直在看她,目光似乎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半点,神色温和,笑得也温和,让秦咿有一瞬的晃神。
就在最恍惚的时候,她听见他的声音——
“秦咿,我是个贪婪的人,你越关心我,我越想得到更多。”
悸动的感觉太鲜明,秦咿只能靠默读秒数来熬过那一阵,数到第三秒时,心跳才没那么失衡,她逃避似的开门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身后的包厢门好像再次被拉开。
秦咿听到捷琨的声音,追问:“也哥,你去哪儿?”
“买手机。”另一道声音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顿了顿,又说,“总不能一直失联,有人会担心的。”
秦咿觉得后面那句话意有所指,她没回头,脚步变快,抢在梁柯也追上来前进了电梯,快速按下关门键。
厢门缓慢闭合,秦咿抬起眼睛,隔着门板缝隙,与梁柯也有一瞬的对视。
梁柯也眼神在她这儿,跟迎面走来的值班经理说了句什么,经理点头应下,他又去看另一部电梯的运行状况,脑袋歪了歪,神色有点无奈。
秦咿觉得他那表情挺有意思,目光软了点。
梁柯也似乎捕捉到她这抹神色,忽然说:“门口等我,我送你回去。”
回应他的是紧紧闭合的淡金色厢门。
走到会所门口扑面一阵冷风,秦咿拢了下被吹乱的头发,大厅里传来一声电梯响,她故意不回头,坐进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说:“小姑娘,后面那个人是你朋友么,要不要等一等?”
“不用等,”秦咿说,“开车吧,师傅。”
出租车绕过一座喷泉池,又拐了几道才开进主路。秦咿没有去看后视镜,不确定梁柯也会不会跟上来,她只是想再去试一次,去看看,面对她的任性、别扭,甚至是恣意妄为,梁柯也到底能拿出多少包容。
如若他成为坠落的月亮,会不会染上人间烟火的温度。
晚高峰的时段已过,出租车一路畅行,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美院。社会车辆不许进校园,秦咿在校门口下车,她回身关门时,梁柯也从另一辆出租车上走下来。
长街寂静,秦咿看过去时,梁柯也刚好也回望过来,两人无声对视,光影深深浅浅地跌落着,那幅画面,像极了配色浓丽的定格镜头。
只这一眼,秦咿就明白,梁柯也在她身上有执念,她是真的能牵动他。
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命好得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招来厌烦。
时间挺晚了,学校的小路上只有灰蒙蒙的树影,瞧不见人。周围太安静,秦咿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也听得见梁柯也的脚步。无论她走快还是走慢,他一直是慢悠悠的步调,不急、不慌,却也没有掉头离开。
两人始终没说话,一直到宿舍楼下,秦咿终于回头,站在一级台阶上垂眸看过去,“你是小狗么,为什么要跟着我?”
话虽然这样问,但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是梁柯也的习惯,每次送她,他都要看着她平安进了家门。
梁柯也单手抄在口袋里,朝她走近一步,递过来个东西,“留个凭证吧——这东西在你这儿放一天,我就要戒一天的烟酒。”
秦咿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入手质感略沉,银色的,流光微弱。
是个打火机。
奇怪的是,到她手里时打火机的盖子居然是弹开的。
不等秦咿细看,梁柯也的手心落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揉,“快上去吧,外面冷。”
秦咿被这个小动作搅得耳根一热,没再看他,慌忙跳上台阶。
门禁的时间早就过了,通往宿舍楼大厅的那道栅栏门已经落锁。秦咿做学生事务管理工作时跟宿管阿姨走得近,关系不错,阿姨拿钥匙给她开门,叮嘱她下次早点回来,秦咿抱歉地笑了笑。
阿姨朝外头看了眼,“门口那个是你男朋友吧,小伙子气质蛮好啊,身材也不错。”
秦咿怔了下,正要否认,偏偏在这时有冷风呛进喉咙,一句“不是”她不但没能说出来,反而咳得面红耳赤。
阿姨笑了声,“都是大学生了,谈个恋爱有什么稀奇,怎么还脸红起来?”
这误会简直越描越黑,秦咿解释不清,低头逃走了。
本科宿舍楼是栋老建筑,没电梯,秦咿踩着台阶往上走,脑袋里回放着今晚发生过的事,简直像做梦。
脖子上被咬过的地方已经不疼了,但痕迹仍在,秦咿忍不住抬手抓了下,顿了顿,她打开手机微信找到置顶的那个人。
秦咿:【小狗才喜欢咬人!】
过了两秒,点击撤回。
看着撤回成功的提示,秦咿眨了下眼睛,再次打字。
秦咿:【乱咬人的暴躁小狗都应该抓起来做绝育!】
消息发出去,她又撤回,就像找到了一款不会占用内存的解压小游戏,玩得上了瘾。
偏偏这一次,手机震了下,出现条新消息。
梁柯也:【我看到了。】
秦咿一愣——
他手机不是坏掉了么,还没来得及换新的,怎么会……
秦咿以为自己看错,再三确认后,崩溃地发现真是梁柯也。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