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我好担心你呀……】
秦咿目光挪过去,看着那个被推到角落里的小盒子,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梁柯也的体温。她觉得脑袋很晕,像喝了太多含酒精的饮料,又像是高烧不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秦咿深呼吸了一下,回复塔塔。
秦咿:【我会抽身的,别担心。】
消息发送的一瞬,大概是电流不稳,阅读灯的灯管闪了下,明暗不清。
秦咿有点失眠,也没心思干别的事,她打开相册,找到那张在百岁林拍下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后,将照片设为了隐藏。
房间太安静,一些小心思就变得格外清晰,秦咿不愿正视它们,她低着头,手指百无聊赖地在软件间滑来滑去,不小心点开音乐软件。
音乐软件没那么强的社交性,秦咿主页上只有一个互关,就是梁柯也。
梁柯也的ID是一串乱码似的英文字符,拍了他养的那条大狗做头像,关注和粉丝数都是“1”。
他只关注了秦咿,也只有秦咿一个粉丝。
秦咿发了会儿呆,点开菜单列表,手指悬在“移除粉丝”四个字上,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犹豫着,睫毛凌乱地颤,一下,又一下。
祁诺起床喝水,见秦咿枯坐在椅子上,问她怎么还不睡。
秦咿含糊地说有点失眠,祁诺心细,倒了杯热水端给秦咿,让她披件外套,别着凉。秦咿弯了弯唇,对祁诺说谢谢。
说了几句话,心思和注意力都被分散了,秦咿终究没能移除粉丝,转而点开梁柯也的音乐主页。她端起杯子正要喝水,眼睛看到什么,动作忽然顿住。
梁柯也的主页上只有一条动态,是半小时前发布的,分享了一首名叫《时间做证》的单曲,其中一句歌词被他写了出来——
“需要什么会令你看出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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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赛定在周六。
比赛当天,美院官微发布了赛程安排,校园论坛上也有不少给运动员加油助威的帖子,形形色色的动态里,表白墙发布的一条“捞人帖”格外热闹。
发帖人说,中午十二点左右,在校北区体育馆遇到一个男生,戴棒球帽,穿撞色款运动夹克,身材比例超级好。当时多看了几眼,没好意思拍照,但是,实在太好看了,过目难忘,拜托大家帮忙捞捞,有没有认识的。
动态发布过后不到五分钟就被解了码,有人直接在评论区贴出照片,打趣说,我猜,这张图里有你要找的人。
照片上,梁柯也穿着印有校名和校徽的白色球衣,带护腕以及防滑的护指,站在场边和队友说话。他腿长,即便站姿懒散,也不难看,有种很带劲儿的桀骜感。
的确过目难忘。
因为带了照片,底下刷出好长一串评论。
【这人不是音乐学院的么,怎么跑到美院来捞人?真当‘音体美’不分家啊!】
【楼上别激动,梁柯也是来参加篮球赛的。想看帅哥的抓紧啊,北区体育馆,下半场还没开始。】
【好消息:帅哥找到了。坏消息:是敌方阵营且正在攻打我方水晶。】
【别捞了,这人有女朋友。前几天我在绘院女生宿舍那边看到他,还以为看错了,后来听人说他是来找初恋女友谈复合的,别人家的深情男大。】
【跟前女友复合就是深情?吃点好的吧!】
【前阵子坏藤在中环那边的live house演出,结束后乐队成员跟粉丝拍了几张合影。当时梁柯也的手机没锁屏,微信聊天的那个页面被拍到了一点,事后粉丝整理照片时才发现的。虽然画质很糊很糊,但是,能看到对其他人梁柯也都是有名有姓,标注清晰,只有一个人特殊,叫‘Doux’,应该是单独设置的备注。Doux,法语,意思是‘柔软的’、‘甜的’,某种语境下,也可译为‘情人’、‘心上人’。可惜头像被挡住了,看不到,结合楼上说的想跟初恋复合,这就破案了啊,肯定是初恋女友!#梁柯也#超话有图,不信的话,自己去看,嘲讽别人吃的不好,你又在吃什么?】
【天呐!我也是坏藤粉丝,想跟楼上加个好友!另外,多嘴问一句,是雕塑系那个初恋女友吗?我在公共课上见过一次,清纯挂的,俩人挺配,都养眼。】
【我说,捞人归捞人,曝人隐私是不是不太好?墙墙删一下吧……】
刷到这条动态时,秦咿并不在体育馆,而是回了春知街。
梁柯也愈发外放的情绪让秦咿隐隐有了些畏惧,如果继续下去,她怕自己不仅做不成那个拽他入深渊的坏人,还会丢盔弃甲,甚至兵败如山。
到此为止吧,秦咿想,趁一切还是可控的。
秦咿通过线上交易平台卖出了两幅油画,画框是小尺寸,她在楼下的小商店里买了些泡沫棉和硅油纸,将画框仔细包裹起来,经由跑腿服务送给顾客。
等待骑手上门时,秦咿打开手机,下拉刷新后,出现的第一条动态就与梁柯也有关。她的目光先被贴在评论区的照片吸引住,停了会儿,之后,视线下移,一眼看到字数最多的那条评论。
心跳也随之咚的一声沉下去。
Doux——心上人。
秦咿咬着嘴唇,有些难受地想,“Doux”这个备注所对应的人,真的是宁迩吗?
梁柯也真的会做出这种事么——
一面哄她出来见面,哄她牵手,一面保留着初恋女友专属的暧昧昵称?
这就是所谓的“恋爱老手”?
宁迩埋在秦咿心头的那些刺,终于露出尖锐的锋芒,寒光逼人。
脑袋很乱,心口堵得发疼,诸多零零碎碎的小情绪凑在一起,汇聚成一种强烈的闷窒感。过了好一会儿,秦咿才意识到,这种闷窒的感觉叫委屈。
自从方瀛去世,秦咿失去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委屈这种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很久很久了。
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关心她,她委屈给谁看呢。
麦兜说,世界硬邦邦的,秦咿跟塔塔说,那我就是钢筋混凝土,我要跟硬邦邦的世界硬碰硬。
可是,硬碰硬,真的很疼啊。
秦咿试图点开“更多评论”,却被提示加载失败。
动态已经删掉了。
与此同时,手机上方的消息栏里弹出一条最新消息——
梁柯也:【你在看台上吗?我找不到你。】
秦咿握着手机,震动让掌心微微发麻,也让她愈发晃神。
大约过了一分钟,她又收到一条。
梁柯也:【你没来么?】
委屈的感觉那么清晰,秦咿赌气地回了一句“有事,走不开”后,关掉了微信。
大约过了十分钟,跑腿小哥上门,将油画取走,老房子忽然变得空旷起来。
空闲下来,秦咿总是想起梁柯也,纠结于他到底给谁设置了那样暧昧的备注。这样子实在难看,秦咿揉了揉脸颊,想找点事情来做分散心思,她先是将画具箱清洁一遍,又拿出信纸铺在桌面上,给谢如潇写了封信。
信的内容很短,不过六七行字,她简单说了下近况,说自己一切都好,也叮嘱谢如潇好好照顾自己。
写完信后,秦咿习惯性地在落款处标注了日期,她扣上笔帽,拉开抽屉找信封,视线瞥到扔在桌角的手机。
那条评论说,图在梁柯也的个人超话里。
要不要去看一看呢?
也许——
是误会呢……
秦咿拿起手机,与此同时,她收到一条时长十二秒的语音消息。
心跳莫名发紧,秦咿手指停顿了会儿,最终,还是没能压制住那股冲动,点击播放后,将听筒放到耳边。
前面有一小段空白,以及模糊的电流音,紧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透着股虚弱的劲儿,在秦咿毫无防备时蓦然响起,缓缓说——
“我受伤了,你会来看我吗?”
第21章 chapter 21
听完那条消息,秦咿脑袋里有一瞬的空白,像是不小心压到键盘上的退格键,其他想法顷刻消失,只剩一个模糊的念头——
他伤得重不重啊?
房间过于安静,情绪上的焦虑完全凸显出来,秦咿手指有点抖,点了好几下才点开通讯录。她快速找到梁柯也的号码,没多犹豫,直接按下呼叫键。
呼吸不受控制地变重,还有些急,秦咿无意识地捏紧机身,指骨被硌得生疼。
拨号音一声接一声地响,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却始终无人接听。
秦咿的心彻底悬了起来——
伤得很重么……
担忧和焦虑压过一切,秦咿穿上外套推门出去,跑着到了电梯那儿。不知怎么搞的,两部电梯都停在十二层,一动不动。她一面反复按着下行键,一面再次拨梁柯也的号码。
嘟嘟声持续不断,让人心烦。
秦咿又气又急,嘀咕了一句:“接电话啊——”
话音未落,听筒里忽然变得安静,拨号音消失了。
她没反应过来,又嘀咕了一句,“能不能别吓我,我会害怕……”
话说到一半,秦咿意识到什么,猛地咬住舌尖。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
“害怕什么?怕我伤得太严重?”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敞开。
秦咿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去,站在角落里。
无人说话时,听筒里只剩浅浅的呼吸声,好像有人对着她的耳朵吹气。
秦咿不太自然地抓了抓耳朵,低声问:“那你伤得重吗?”
“重,”梁柯也说,“流了好多血。”
秦咿有点愣,“是比赛的时候摔倒了吗?磕到哪里了?”
梁柯也没回答,而是说:“我很久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一直流血,伤口很疼。”
秦咿的情绪被他牵引着,有些着急,声音也高了点,“去医院了吗?有没有缝针?”
电梯内空间狭小,旁边站着一个带小朋友的年轻妈妈,小朋友大概四五岁,穿了件很可爱的粉色外套,她扭头看过来,大眼睛乌溜溜的。
秦咿脸色有点红,往更边角的地方挪了挪,又问:“你现在在哪儿?”
梁柯也顿了顿,声音听上去有些懒,“要来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