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站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吹着凉风,试图让自己清醒。
一天的时间,她的身份从无知少女变成已婚。
结婚证上另一边的名字,还是和她最不对付的人。
为了周家,她就这样把自己嫁了。
“嘉嘉。”小乔忽然拿一杯冰美式晃悠到眼前。
知道她跳舞累了,小乔掐着时间买好冷饮,笑眯眯搭讪:“你怎么老是对着窗口发呆啊。”
“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和好消息,你想听哪个。”
“坏消息是我们接下来两周要进行严酷的训练,好消息是,恭喜你被舞团选为白天鹅演员。”
南嘉情绪太平,小乔掀不起氛围,自顾自地一股脑说完。
南嘉:“白天鹅不是有人选吗。”
“上次的首席她是白思澜的替补,状态不好做不了了,白思澜呢,这阵子忙着进组演戏呢。”
“演戏?”
“是啊。”小乔点头,“你没看新闻吗,知名导演陆导的下部电影选定的她,以后人家可忙着拍戏呢。”
这事早就有了,白思澜被负面新闻压着沉寂一阵子后,现在重现天日。
“哎,她的命真好,背后有人脉替她撑腰,能压住负面新闻不说,还能出资演电影。”小乔撇嘴。
南嘉没关注时事,低头咬着吸管,酸苦的冰美式充斥着味蕾,莫名地镇定,她迅速浏览新闻页面,连翻几条找不到白思澜的负面事迹,清一色的都是夸赞的通稿。
港星社掌控舆论不需要一天,不需要一晚上,也许一个小时不到就能将舆论翻天。
这不是港星社老板江朝岸牛逼,是他背后的人权势滔天。
划着划着,南嘉划到白思澜的微博账号。
发了张自拍,说晚上要参加庆功宴。
庆祝她脱离困境,绝处逢生,凤凰涅槃。
配文@了星媒的老板周今川。
周今川没有微博账号,所以艾特的是官方号。
底下粉丝懂得都懂,单凭白思澜一个人不可能脱困,必然有贵人相助,在大家眼中这个贵人就是周今川。
疯狂的粉丝早就磕起他们的cp。
女明星和幕后老板的恋情最好磕。
小乔观察南嘉:“你要出演白天鹅,你不开心吗?”
“开心。”她说。
晚九点,南嘉身心俱乏,换便鞋时看见足尖的伤口裂得更大了,练舞的时候毫无感觉,出血的外伤痛感远不及内伤。
出去后看见一辆不该出现在停车位上的库里南。
两个西装革履模样的保镖下来,恭恭敬敬对她鞠躬,“太太,我们是负责来接您回家的。”
她没有动。
一个保镖拨通许管家的号码,来和她通话,以确保他们不是坏人。
南嘉还是没动,他们不理解她的意思,她并不想跟他们回去。
可是。
总不能回周家。
无家可归了。
陈祉在港岛住处太多,这次来接她的车去的目的地是私密性极强的半岛别墅区,周遭没有不相干的邻居,从外表看这处宅子很新,古欧式建筑风格配备现代化系统,绿化极高,前后花园望不到边,静得能听见鸟声。
里面配套的佣人光出来会面的就有十几个,还没算上负责厨房,花房管理的。
南嘉被女佣带到主卧,很大,有几个隔间,她没带换洗衣物,但她们都有备好,包括女生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这处宅子完全是按照婚宅的标配去做的,更有适合女主人超大衣帽间和圆形泡澡缸。
陈祉不在,佣人婉言表示他工作繁忙,晚上可能不会回来。
佣人语气小心翼翼生怕女主人不开心,哪想南嘉神情瞬时放松,身心愉悦舒展,冲了个凉后往柔软的鹅绒被上一瘫,昏昏睡去。
这辈子想不到,一直借助药物助眠的她,和陈祉结婚这天能睡个昏天黑地。
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光亮并不刺眼,壁灯散着柔光,她迷糊糊睁眼,看见影影绰绰的男人身形,一条浴巾松垮系在劲腰间,宽肩窄臀的比例一览无遗,锁骨窝极深,骨感幽邃精致,自然垂落的手臂清晰可见明晰而不夸张的肌理线条。
陈祉刚刚浴后,提着条毛巾简单擦拭黑色碎发上淅淅沥沥的水珠,些许漏网之滴顺着薄削的下颚线落下,壁灯光线偏暖,他肌肤并不显古铜色,更偏于冷白,常年健身的缘故,再白也让人的气质偏向于硬朗。
本来背对着她,不经意地转过来,倒映着碎光的眸底不疾不徐乜来,耐人寻味又不为所动。
南嘉没有窥看的意思,所以目光坦坦荡荡对视。
“你今天睡了十几个小时。”他走过来,“你是猪吗。”
她坐起来一些,“和你一个品种。”
他本来拣出一支烟想抽来着,闻言兴致又落她这儿,靠着一侧,单条长腿慢条斯理地坐一边。
被褥洁白崭新,衬得她气质柔和,语态仍旧犀利:“你回来做什么。”
害她空欢喜。
“陪一陪心爱的新婚太太。”
“你说这种话是怎么忍住不笑的。”她面无表情,“教教我。”
她每句话,每个音节,都像往一片平静的湖水里面扔石头,时不时掀起阵阵惊涛骇浪,其实陈祉今晚的兴致不在她,不然他可以从舞团接她回来,用不着快凌晨才回,又是闭着灯地擦发,几乎没闹出一点动静,她这时醒来,纯粹是她白天睡多了。
于是他的注意力慢慢转移过去,落在那张从不饶人的美丽面孔上,在她凝神时刻,忽然抬手,拽过那双随意叠放的足踝,轻轻往跟前一拉,她整个人带被子地被他轻松摁在下面。
“想学吗。”
他不疾不徐地反问。
没有靠在她身边,甚至人没有靠近,手臂虚虚撑着,只把人困在怀里,让她无法动弹。
南嘉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出声骂人的力都无了。
他这才看见,自己攥的细白足踝泛着红,练舞的缘故,她膝盖以下常年见伤,光线昏暗依然可见上面遍着的些许疤痕,足尖的位置泛着血痂,大概是个新伤。
他力道是松了,方位没变,腾出一只手,捏住她尖巧的下颚,“想学就教教你。”
“不学。”她没有挣扎,“混蛋教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骂早了。”他说,“我还没到混蛋的时候。”
下一秒。
她胸口一冷,系两道的蝴蝶结被扯住翅膀,轻松解开了,肌肤赛雪似的净白得几乎没有杂质。
形状也如水滴完美无缺,自然地松软,雪梅立于灯影,一抹浅粉。
扯蝴蝶结的力不小,以为人会死命挣扎,至少不会像现在如同标本一样一动不动任由摆弄,臆想万般可能,惟独不曾预料到会是这般。
认命。
七年前纨绔子弟的冷嘲热讽和秋后寒雨没有击垮她傲然的脊梁骨,七年时光却莫名把她棱角磨平,说她过得不好吧,斯诺克,赛车,皇家舞团这类原本不属于她阶层的东西她都能游刃有余,说她过得好,那双仿佛浸着青山秀水的眼睛无缘无故失了神。
她杳无音讯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陈祉慢慢停了手,坐过去,随意理了理原本就不凌乱的领口。
被撂下的南嘉懵然看他。
“啊?你不行?”
“……”
她没有对他很排斥,或者说,是谁无所谓。
“你太无聊了,爷没兴致。”
“不行还有这么多借口。”
“周嘉礼,你不是一般地欠c。”陈祉丢下一句起身去浴室。
人走,一下子清静,南嘉屈膝蜷坐。
这个时候。
周今川和白思澜在做什么。
在他们的庆功宴上庆祝喝酒,欢声笑语吗。
他不会想起她在做什么,不会想起她和陈祉如何,不会关心她的感受,哪怕一分一毫,就像七年前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这些年痛苦的来源在于她不肯和他划清分界线,如今他让她和陈祉联姻,这条线她想赖也赖不掉了。
南嘉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拨开帘幕吹风,清醒一些,打开手机看资讯。
环形窗视野开阔明朗,半岛夜景静谧得隔绝闹市。
听到浴室门响,她余光瞥到了,一眼是比刚才还要没有死角的光景,那条浴巾作用微乎其微,深陷的人鱼线若隐若现。
她出声制止他的前来,“陈祉,你为什么不穿件衣服。”
他淡淡反问,“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你刚刚洗澡的时候怎么把脸洗没了。”
他长腿迈开没两步就来到她跟前,仍是衣衫不整不规不矩的闲散少爷模样,随意抬起的指腹擦过她的唇,“这么好看的嘴,用来说话真是可惜了。”
前方的压迫气场凛冽,她不自觉往后退,后背抵到冰凉的玻璃窗面,“你想干嘛。”
“你在想什么。”
“你有病。”
他浅浅地“嗯”了声后,臂膀一抬,很轻松揽过她的腰际举了起来,往宽厚的肩膀上一靠,扛麻袋似的将人折在肩上,南嘉的脑袋靠在他的后腰,长发自然垂落,眩晕感让她失去大半的力气,蜷起的拳头如同棉花似的拍着他,“放我下来,混蛋。”
“给你机会,挑个地做。”
“你不是没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