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摇摇头下车,回头告诉他,“意义不一样。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到家。”
不等薛烨说话,她快速把门关上。
明昭重回刚才的地方,发现屋里还有个人。安迪转身看到她,立马露出笑脸,“娜娜,你怎么……噢,不好意思,这位是我的侄子。”
她去看对方,发现是熟面孔。
对方也看到了她,脸色唰一下变灰。
付鱼青下意识捂住嘴巴,瞪大眼,这不是那天酒吧差点强了他的女人吗?!
第35章 再次重逢的世界
付鱼青原本半倚在桌沿,见到来人猛地挺直了身子。
明昭扫了他一眼,给出了半秒钟的礼仪性微笑,转而对安迪说:“东西落了,我来取一下。”
安迪欣然一笑,回头看向自己的表侄,“鱼青,你先回去吧。”对方并没给出反应,仍在用惊恐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眼前的成明昭。
他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付鱼青。”
付鱼青清醒过来,慌张地看向自己的小叔子,“你......你俩认识?”
安迪瞥了眼始终站在原地的明昭,迅速而又简单地揭过了这个话题:“注意礼貌,鱼青。这位是我的患者,成女士。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噢,”付鱼青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把门口的女人又看了一遍,动身准备离开,“那我先走了,记得回来吃饭噢,我妈特地交代的,你要是不来我就死定了。”
安迪点头,“我知道了。”
付鱼青匆匆往门口走,垂着眼收着胳膊,尽最大努力避免和明昭有任何视线以及肢体上的接触。
“同学。”明昭开口,他吓得一个激灵,停在她身边,“怎、怎么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枚耳环,递给他,“你的东西掉了。”
付鱼青快速拿回她掌心里的耳环,不敢去看她,“谢谢。”
“不客气。”对方倒是很平静。
付鱼青咽了口唾沫,抬起眼,果然还是那张脸。那天他是喝醉了,但还没到失忆的地步,这张脸他印象太深了,不可能认错。
他鼓起勇气:“我们,我们见过吗?”
不过那张脸左思右想都没什么特别的,搞不好只是撞款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明昭扬起嘴角,复述他的话,“我们见过吗。”
她笑起来的样子和那天在富丽酒吧的女人一模一样。付鱼青头皮发麻,鸡皮疙瘩当即起了一身。
“应该没有,是我记错了。打扰了,再见。”
明昭看着他急急忙忙说完一番话,逃似的离开了。
安迪来到她面前,合上门,“他是我表哥的儿子,人有点吊儿郎当,你别介意。”
明昭收回视线,回头看自己面前的男人,微微弯了一下嘴角,“我倒不在意这个,只是,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患者了,安迪医生?”
安迪躲开她的注视,眼神一瞬间慌张的像逃窜的兔子,“不好意思,一时口快。”
“原谅你了。”
明昭绕过他,目光环绕一周,在小沙发上看到了自己遗落的手包。她上前取起,回头见安迪又跟了上来,“你跟我讲一声,我会帮送回去,不必辛苦来一趟。”
她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双眼上挑盯着他,“所以,你不希望我来?”
安迪沉默了,似乎再也装不下去。他跪倒在地上,解脱般把脸埋在她的腿上,像哭泣的孩子寻求慰藉一样。贴着蹭了一会儿,他闷着声开口:“希望。”
明昭轻笑了一声,抚着他毛茸茸的黑发说:“真是下流啊安迪医生,欺骗患者就算了,现在还想引诱患者的老婆,完全没有一点医德的样子呢。”
安迪抬起头,她的手从发顶又滑到下巴处,轻轻慢慢地捏,“你说是不是?”
是。他毫无医德,欺骗薛烨给他开了不合规的药,自甘堕落为小三和别人的妻子偷情,随便哪一项罪名提出来都会埋葬他的事业和生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但,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这是他情愿的,即使最大的主谋是眼前这个笑吟吟的女人。作为共犯的他自然别想多光彩。
安迪回避了这个话题,他的所作所为早和这身白大褂所承载的使命背道而驰。他只回答:“这次我只开了一周的剂量,娜娜,你要注意把控,别喂太多了。”
“安迪医生,你真是丧尽天良,你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明昭端详他。
安迪仰望她,“你在哪我在哪。”
明昭笑了一下松开手。“付鱼青是你的侄子?”
“嗯,”安迪抬头看她,“你认识他?”
明昭若有所思,“啊,认识倒谈不上,不过确实见过一面。”
安迪从地上站起来,“你别理他,他从小被家里人宠惯了,说话做事没有分寸,不用管他。”
明昭慢悠悠站直,左右凝视着他急躁起来的面孔,拿手抚摸,一点胡渣也没有的教养十足的脸、优等生的皮肤、精英阶层的骨骼,每样都很好。“可是,安迪医生,你做事好像也不是很有分寸。”
他反驳不出口,也没有东西可以反驳,这么看来自己才是最虚伪的那个。安迪突然红了眼,语气有些酸涩:“你可以拒绝我,你可以推开我。”
明昭踮起脚吻了下他委屈的嘴唇,“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为什么不推开我、不拒绝我呢,安迪?因为你天性卑劣吗。”
安迪环住她的腰加固了这个吻,又亲了一下她的眼睫,如她所愿地回答:"因为我天性卑劣。"
次日上午,李京纾的办公门被敲响,她把目光从屏幕前移开,发现门口站着成明昭。在她恍神的那半刻,对方已完成了进门加关门的动作。
李京纾表情恢复如常,继续浏览电脑屏幕。
明昭站在落地窗前往外望,这个视野实在太好了,比青林还要好,不亏是老牌上市公司,地界都是最好的。
她转身看见角落摆着一件陶瓷转心瓶,色彩鲜艳,忍不住围上去打量,“这是哪个年代的?”
李京纾抬眼扫了下,“乾隆时期的。”
“真漂亮。”
“你要是喜欢,一会儿我让人送到你家。”
明昭惊喜地回头,“真的吗?”
李京纾眼睛一刻不离电脑,“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是我爷爷让人摆上去的。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明昭来到她桌前,“多少钱?”
李京纾短暂回忆了下,“5亿多拍的。”
“李总真是财大气粗,”明昭笑,拿手拨弄她桌上的绿植,“一点都没变。”
李京纾眨了眨眼,终于从电脑前脱离,她转向她,问:“那么成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因为想你所以来了。”
李京纾重新盯回电脑,“薛志安近期和一个女人来往的很频繁,信息我已经发给你了。不用劳烦你大老远来拿东西。”
“不要把我说的那么冷漠,好像只是利用你一样,京纾,你这样我会伤心的。”
李京纾不为所动,“薛长明的女儿注意到你了。”
“那边我有人盯着,京纾,你不用担心。”
李京纾瞥她一眼,“我没有担心,我只是提醒。”
“好吧,”明昭笑了一下,“不过可以别再打电脑了吗,你又不是特工,天天盯着电脑做什么?到沙发休息一下,我好歹也是贵客一位,不准备好好招待我么。”
“贵客就请去贵客等候区吧,会有专人来接待你的。”
李京纾退了页面。
俩人到沙发前坐下,明昭坐在了她的身边,李京纾挪了挪位置,“对面有沙发,你看不到吗?”
“为什么我要坐对面,我就想和你坐一起不可以吗?”
李京纾不接腔。
明昭拿起她的一只手,很熟练地揉起来,“你的手就像千年老僵尸一样,摁都摁不动,不会得腱鞘炎吗?”
李京纾没有反抗,“你觉得这怪谁?”
明昭把她看了一眼,事不关己地笑笑,“我可没让你天天盯着电脑。”
高中同桌的时候,俩人也像现在这样。通常都是她帮李京纾按摩右手,她没李京纾那么好学,双手自然没怎么受累过。
明昭抬头,发现李京纾正在盯着自己看,“怎么,很感动吗?”
李京纾摇摇头,“你的手法没以前好了。”
“话说的真轻松,也不知道我们毕业后一年见了几面。”
李京纾没吭声,一会儿才道:“所以你来只是为了找我问薛长明的跟踪进度吧。”
明昭用力揉捏她的虎口,力度过大,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李京纾皱眉,却听到她回答:“很失落吗。”
她的眉心反倒舒展了,“为什么失落,这就是你,成明昭,你就是这样的。”
“我是怎样的?”
李京纾笑了,笑的幅度不大,只是低头抿起了嘴。她回忆起了很多事,大多数都和她有关,包括俩人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撕心裂肺的争吵,当然,是她撕心裂肺。她从来没有见过成明昭歇斯底里的样子。
班里以及年段上都知道她李京纾不是个好惹的主,没什么人亲近她。说实话,她并不在乎有没有人亲近自己,也不想被这些人亲近。
她的父母是黑暗丛林法则不折不扣的推崇者,也许母辈父辈就是靠着不顾一切的心态打拼才获得如今的成就,于是在对她的教育手段里也处处充斥着不与弱者为伍、落后就要被淘汰的思想。
夫妻俩不常在她的身边,大多数时间里都因为工作上的事满世界跑,通过偶有的几次亲子活动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这种理念植入到了李京纾的脑海里。
一切事物都要用价值来衡量,用金钱来计算,是亏是盈决定着是否出手。包括朋友。
李京纾靠着这个观念走过了幼儿园、小学、初中,没觉得父母是错的。多数情况下朋友是负累,没有价值。她从不把时间浪费在社交上,比起别人,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学习。
或许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她的家世不需要这么努力去学习,不过李京纾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努力,她只是在完成各阶段的任务而已,现阶段她要读书,那么她就要做到最好,如果不做到最好,读书又有什么意义?时间的价值大过一切。
她不需要任何无意义的形式上的爱,就连父母的也不需要,因为父母的爱也是明码标价的。她做的好了,自然有爱作为奖励,做的不好,就不需要爱她。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
她一点也不难过。被同龄人说情商低,她一点也不难过;体育活动落单,她一点也不难过;无论是生病还是生日都没有爸爸妈妈在,她一点也不难过。
只有家里唯一陪伴她的小狗死了,她才有了难过的情绪。李京纾把它的尸体埋葬在了后院。既然已经死了,那么再难过也没有意义,于是她擦干眼泪重新回到房间写作业。
眼泪是弱者的标配,她不希望自己会流下这种东西。儿时第一次因为玩具坏了而哭泣时,父母就对她说,哭是没有用的,哭不会让玩具恢复原样,她应该做的是冷静下来,仔细研究怎么把乌龟的脑袋安回去。家里有工具,这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所以当她小学的同桌因为摔倒磕伤膝盖,所有人都围过来关心的时候,只有她无动于衷地去上体育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