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芬芳飘散在空气里。
对面人有意无意的注视让她心脏狂跳。
仰头饮了大半杯冰水。
南蓁面色淡定的放下杯子,起身。
“不好意思,我去洗一下洗手间。”
其他两人随着她的动作抬眼。
陈厌却仍旧不紧不慢地切割着盘子里的肉,浓黑的眼睫没有任何抬起的迹象。
从身边经过时,林莫注意到南蓁的神情似乎有些异样,想跟去看看,还没起身就被一个声音阻止。
“不用去了。”
林莫一顿,回头看向陈厌。
他沐浴在水晶吊灯的光线里,和周围的一切一起发着光。身上那与生俱来的主人翁气质,强大到仿佛杯碟碗盏反射的光都来自于他。
他就是光。
看他若无其事地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林莫皱起了眉。
感受着牛肉的芳香在口腔里充盈,带血的舌尖轻轻舔过唇边的肉汁,陈厌眉眼有笑,血腥瑰丽,足以颠覆一切。
他说,“她没事。”
林莫眉间皱得更紧。
虽然他从未求证过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但六年前那种被排除在他们两人世界之外的感觉他还记忆犹新。
如今六年过去,他们彼此间竟还有这种无需言语的微妙默契。
这让林莫觉得很不舒服。
“嗐,蓁姐就是去个洗手间,你别太紧张。我们接着说嘛,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对了,说到你公司快上市了是吧?”方力何端起酒杯,“来,提前祝贺你了。”
陈厌放下刀叉,动作优雅地用餐巾压了压嘴角,没有直接拿起酒杯,他将食指与中指压在高脚杯的底端,轻轻推着晃了晃。
不同于南蓁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一直留在Z市的林莫算是看着陈厌是如何一鸣惊人到这地步的。
尤其这两年,他时常能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他的访谈,很难想象,当年那个会在南蓁面前扮可怜的忧郁少年如今会成为天幕的老板。
作为有可能是他们A轮融资里最大的投资公司,林莫很不想跟他碰杯。但他无法拒绝。
透明的杯口在灯光下析出刺眼的光芒。
当三只高脚杯碰在一起,莫名矮了半寸的杯口像一片薄如蝉翼的利刃。
年纪,家世,哪怕是如今的地位和财富。这一切曾经让林莫以为是依仗的东西,都在随着酒液上漂浮的泡沫而消融。
他被迫咽下自己的不甘。
-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
至少有人很开心。
餐厅楼下,方力何的司机去取车了,他邀请南蓁跟林莫一块去下个地方玩玩。
比南蓁更先拒绝的是林莫。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他口中的你们,包括南蓁。
南蓁侧眸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我也不去了,你送我回去吧。”
她清透的眸光在夜色下是那么柔软,林莫有些动摇,“那...”话没说完,看见南蓁身后沉着脸朝他们走来的人影,林莫面色微僵,改了口,“不了,我想起还有些工作没做完。你跟他们去吧,晚上到家记得给我来个消息。”
“林莫...”南蓁还想说什么,他却已经转身走了。
她皱眉。
刚才从洗手间回来她就觉得林莫不太对劲了,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从没将她一个人留下过。
南蓁有些担心,想追上去,身后却有道微凉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贴近。
“我早说过他配不上你。”
头顶幽灵一样冒出来的男声带着微醺的酒意,慵懒的像只猫,不轻不重在南蓁耳膜上挠了一下。
南蓁吓了一跳,转过身毫无意外地看见了陈厌。
他离她很近,几乎是贴着的,她能感觉到刚才转头时发梢掠过他的胸膛。
她警惕地后撤半步,细眉深锁:“你跟他说了什么?”
“说什么。”陈厌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颀长笔直的黑色身影像一柄锐利的剑插在地面,他眼角微微下垂,笼罩在他眼中的薄雾迷离了他的冷漠,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无辜。
南蓁心头微动,以为自己真是误会了他。
车子这时缓缓驶来,方力何先一步上了副驾。
陈厌随后抬脚过去。
不远处,天是黑的,车子也是。
她心口滚烫。
只有陈厌的脸是洁白而冰凉的。
他在车门前停下脚步,斜斜倚上车身,点了支烟。
薄唇含住烟嘴,缓慢升腾而起的缭绕烟雾背后,他眯起眼,笑得像荒原里调戏猎物的狼。
随后,他并没有等待南蓁上车便径自进了后排。
这举动是挑衅,也是邀请。
看南蓁有没有胆量前往他的巢穴。
他知道她受不了激将。
这小孩……是真的长大了,都开始拿捏起她了。
理智拉扯她停留在原地,但身体永远比理智更快一步。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拉开了车门。
-
秘夜。
S市著名的夜间活动场所,陈厌跟方力何两人合资的产业。
也是那天那个投资人出事的地方。
南蓁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邪。
她今晚竟然接连两次被这两个小鬼牵着鼻子走。
她早该知道他们嘴里可以玩玩的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
方力何在路上就已经联系好了包间,一下车便有人来带他们从后门穿过嘈杂的大厅,楼上的超大包间里已经人满为患了——这里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一楼,同样都有舞池和DJ台,34D的长腿美女身着薄如蝉翼的白色衬衫,正香肩半露地在台上摇曳生姿,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和五光十色的射灯遍布角落,属于激情的荷尔蒙几乎要凝成实质贴在人脸上——南蓁一进去就有种即将晕车的感觉。
纪向隅说过,她这人跟灯红酒绿沾不上边。这些年就算是在国外,她也极少出入这种场合。
实在受不了这种吵闹和喧嚣,没多久她便借着打电话的名义逃去了卫生间。
思卉的电话没人接,就连纪向隅都没接电话。她在联络人里翻来翻去,最后打给了宁盼。
“喂,怎么有空找我啊?”宁盼正在做spa,陡然被电话里的动静震了下耳朵,她有些意外,“你在夜店?”
“说来话长,你能来接我一下吗?”南蓁没想到连厕所也这么吵,痛苦地捂着耳朵。
宁盼还算讲义气,闻言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她过来大约得半个小时。
南蓁掰着手指头计划她要先在这儿待满一刻钟,然后用五分钟走回包间,再坐十分钟,不不,还是在这儿待二十分钟,八分钟走回包间,再用两分钟跟他们说拜拜。
她计算得很好,但完全忽略了夜店这种意外频发的地方是不会允许她的计划生效的。
南蓁前脚收起手机坐在马桶盖上,后脚就听见隔间外传来吵嚷的声音。
两个女人的互相谩骂间混合着男人低俗的玩笑声逐渐进了女卫,他们赶走了洗手台前的人,越吵越凶,很快又有两个男人的声音参与进来。
南蓁皱眉,没搞错的话,这应该是女卫,怎么进来这么多男的?
她本指望离开的那些女孩子们会叫人来处理,可惯常出没在这里的人都明白什么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等了好久都没等来人劝架,而且她悲催地发现,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被困在隔间里。
这下她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门外很快就打起来了,南蓁小心翼翼地推门观察,镜子面前三个男的已经打成了一团,那两个女人也在互撕头发。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只是出来躲个清静,竟然能看见一场激烈的近身搏击。除了电视和电影,她还从没如此近距离地见过这种程度的互殴。
眼见有个光头男被打飞到洗手台,一口血喷在镜子上,南蓁吓得赶紧退回去把门锁好,哆嗦着就要拿手机报警。
她强迫自己镇定,手机却怎么都解不开锁,紧急拨号就在眼前,但就是点不上去。
可恶!
就在打斗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时,终于有人来了。
南蓁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耳边的动静突然就停下了。
她心头一跳,接着趴到门边,最大限度地贴近门板,屏气凝神,仔细分辨着当前的状况。
应该是有人进来了,而且是个男人,皮鞋踏在瓷砖地上的声响清脆又沉稳。
他在每个隔间前都微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就来到了南蓁的门前。
她吓得从门边弹开,缩在角落里祈祷来的千万别是那几个人的同伙——与此同时,门板被人敲了三下。
叩、叩、叩
“南蓁?”
熟悉的男声带着些许试探和微凉,传进南蓁耳朵里却有如仙乐,她顿时感觉得救了!
迅速上前解锁开门。
门外是来找她的陈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