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社会复杂,生活节奏飞快,像南蓁这样柔软到能让身边人都静下来的人实在少见。
思卉一直崇拜她,却从没见过她像今天这样不对劲的沉默着不说话。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思卉直觉现在应该安静一点,不要吵她。
正当她要悄悄退出房间的时候,南蓁忽然出声问:“宁盼给你打电话了吗?”
思卉为难道:“还..没有。”
南蓁没有意外地点了点头,“你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思卉走了,房间里只剩她一个。
一支烟抽完,南蓁心情平复了不少。
她给肖成海打了个电话。
肖成海年前心脏不舒服,刚做了支架,医生嘱咐他作息要规律,这个时间,估计已经准备要睡觉了。
电话响了三声。
对面接起。
老头子声音浑厚有力,如钟鸣山谷,一点听不出年纪。
“这么晚打给我,出什么事了?”
南蓁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要辞职。”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她接着说:“Z市有事等我回去处理,我出来太久了。”
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才传来两声咳嗽,“过两天吧,向隅手头还有点事没完成。”
南蓁听着老头的鼻音,心里有点酸。
肖成海膝下就她跟纪向隅这么两个爱徒。南蓁在艺术管理和艺术视觉上的天赋更高,纪向隅则是动手能力更强,外界都说,他将来肯定会继承肖成海的衣钵。
其实私下里,肖成海倒是更属意于南蓁。
不然也不会让她来跟组了。
他有意识地在让她接触他的圈层。
这些南蓁心里都明白。
但病房里的陈厌看她的眼神让她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
日光灯下,他俊美的面庞已经找不到少年时的清润稚涩,梦里模糊的人影和那晚天台上深沉冷漠的模样似乎都不能与彼时的他相叠。
他极致漆黑的眼瞳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想把她溺毙在那里。
那种窒息感来得汹涌又突然。
南蓁无力招架,甚至理不清由来。
她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冷静思考。
挂了电话,南蓁烟瘾还没解,烟盒却已经空了。
她不想下楼,咬了咬唇角压下那股痒劲儿,走回床边,身子一软,一头栽进了被子里。
-
肖成海说了两天,就真的是两天。
恰好这两天里施嘉子受伤需要休息,剧组跟着放假,南蓁乐得清闲。
纪向隅第三天傍晚紧赶慢赶地过来交接,累得他直插着腰骂南蓁没有良心。
他闭关两个月,好不容易做出满意的道具设计,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热乎饭就被发配来这儿鸟不拉屎的剧组里给她擦屁股,老头子简直偏心的没边。
南蓁随便他抱怨,麻利地收拾好行李,思卉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她把工作的交接内容全部拷进纪向隅的电脑里,嘱咐他:“这戏导演还是挺有追求的,演员们的事你少掺和,万一跟谁闹出绯闻上了热搜,我是不会帮你求情的。”
纪向隅瘫在沙发里嗤之以鼻:“就你们这个组,谁能入我的眼啊?”
南蓁轻笑,“那最好。”
纪向隅看她推着箱子出门,善心大发地起身送她到电梯口。
“我说,你怎么这么急着要回S市啊?有什么事不能请个假,还非得辞职。”
他会这样问,说明肖成海没跟他说陈厌的事。
南蓁看着电梯上的数字随口敷衍,“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
纪向隅不服气,“你才比我大几岁啊。”
“大一天也是大,小一个小时也是小。”
电梯来了,南蓁从他手里抢回箱子推进电梯,转身挥挥手,“拜拜小朋友~”
“……”
“……”
电梯门在眼前关上,纪向隅看见玻璃倒映出的自己被噎得脸都红了。
“女人三十真是如狼似虎,竟然连我都撩。”他呼了口气,捂着怦怦跳的小心脏,见电梯显示到了一楼,才摇着头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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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南蓁辞掉剧组的原因大部分是为了避开陈厌,但她在Z市也是真的有事。
回程的车上,思卉几次想跟她说点什么,但见她戴着耳机在休息,便都作罢了。
一直到进了市区,司机要送一批道具回纪向隅的工作室,南蓁便和思卉先下了车。
两人等网约车的间隙,南蓁忽然主动问:“思卉,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思卉咬了咬唇,到底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就是想问,万一这次投资也没谈成,咱们又从剧组辞职了,那后面……”
她没继续说下去。
夜风微燥,却比白日里的酷热要好受许多。
南蓁站得累了,俯着身撑在拉杆上,风把她挽起的头发吹得有些乱,几缕碎碎的发丝顺着她的脸颊在颈下飘荡。
她看着思卉不安的神情,眼神温柔,有些朦胧。
“蓁姐...”
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直起身来安慰地拍拍思卉的肩膀,柔声说:“放心吧,我会搞定的。实在不行,咱还有老头子可以撑一段时间,总不会让大家流落街头的。”
思卉跟着她这么久,知道她从来不说大话。
既然她都说不会让他们失业了,她瞬间就不焦虑了:“嗯!”
-
折腾到家已经不早了。
南蓁看了眼时间,还是拿出手机找到宁盼的电话,拨了过去。
刚才在路上她没对思卉说实话,但想来他们心里应该都清楚。这半年来,纪念美术馆虽然在她的努力下看似起死回生了,但实际账目上的数字已经撑不了多久。要想继续维持经营,没有新鲜的资金注入是肯定不行的。只可惜大环境如此,愿意做风险投资的人越来越少。南蓁表面上一直云淡风轻,好像看不出事态严重,可实际上要是再想不出办法,美术馆恐怕就要关门了。
她这次着急赶回Z市也是为了这件事。
宁盼是她的大学同学,两人上学时关系一般,后来出国又在同个城市遇到,联系才慢慢多了起来。宁盼是典型的富家女,气质优越,有点傲慢,但她认识的有钱人多,里面说不定有人愿意出钱投资美术馆。
接连打了两个电话过去,宁盼一直没接。
南蓁盘算着要是今晚打不通,干脆明天直接去找她好了。
这么想着,第三通电话的等待音即将结束的时候,宁盼终于接了。
“喂?南蓁?”
南蓁听见声音,已经放下的手又抬起来,“是我。”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在上瑜伽课,手机没在身边。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有事找我?”宁盼那头很安静,好像是在更衣室。
南蓁不太会求人,开口时难得感到些不好意思,“嗯,就是想问问你,上次托你帮我问的事有进展了吗?”
“上次?你说美术馆啊。”
“对。”
“说起这个我还想问你呢,你跟那个美术馆到底有什么渊源呀,值得你这样去拉资源?”
宁盼说:“我都找人算过了,那地方规模一般,最近的人对艺术欣赏这方面的兴趣也不大,正经投资没什么意义。我身边这帮人手里虽然是有点闲钱,但谁也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呀。”她停了停,“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在宁盼之前,南蓁已经找过几个投资人了,得到的回答跟她的大同小异。
虽然料到了会是这个答案,但她心下还是沉了沉,“没关系。对了,我最近回了S市,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你来馆里转转。”
上次请宁盼帮忙找人的时候她就说要来馆里看看,正巧碰上她进了组,这事儿就被搁置了。
宁盼以为她是还不死心,在那头顿了顿,“你还真是执着呢。要不这样吧,我有个高中同学,家里有点背景,要不我帮你问问他感不感兴趣?”
南蓁一听事情有转机,也没来得及细想她说的背景是什么,忙不迭就应下了,“好,那你再帮我问问。”
说完她就准备挂电话,被宁盼连声叫住。
“等等、等等。”宁盼说,“我都帮你这么大忙了,你也不说请我吃个饭啊?”
南蓁着实忘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约一下。”
这邀约来得有点微妙,宁盼觉得自己更像上赶着的那个,不由端起了架子,“得了,等我先把你这事儿给办好再说吧。”
南蓁也不勉强,“谢谢你,宁盼。”
宁盼这一次的办事速度倒是很快,不出两天就来电话说人家答应面谈了。
不过她这两天要飞一趟韩国,要是等她回来再一块去的话,可能要半个月之后。
南蓁倒是无所谓,只是怕对方在这半个月里有什么意向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