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他淡定的口吻像在猜拳,可这种时候越淡定越显得诡异。
方力何冷汗直冒,他一点都不怀疑陈厌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严旭虽然嘴贱了点,但教训了一顿可以了,他爸又是教导主任的亲戚,陈厌要真把他弄出个好歹,肯定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什么、算了......不至于,不至于。”方力何试图劝他停手。
陈厌微微侧眸,冷淡一睨。
这一眼如同死神发出的邀请,阴沉中带着点即将帮他解脱的仁慈。
“你也想试试?”
方力何闻言瞬间如被雷击,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饶是严旭是个再硬的骨头,真见了修罗鬼刹也还是会怕的。他一边呜咽着一边惊恐地摇头想要后退,陈厌却已经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右手。
月影交错,树影婆娑。
木棍划破空气的声音倏地划破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厌哥、厌哥!”
小侯气喘吁吁地跑进小巷,大叫:“快回去、快回去!你姐姐来学校了!”
陈厌面色一顿,手臂肌肉猛地绷起,手中木棍携带的强烈势能伴着疾风直扑严旭面门。
……
-
南蓁临时加了会儿班,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七点了。
她顺着指示牌找到教室办公室,陈厌的班主任正在意外来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家长。
“你是?”
“我是陈厌的...姐姐。”南蓁斟酌了一下用词,礼貌地对老师笑了笑。
年近五旬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惊讶显而易见,“姐姐?”
南蓁还在想怎么解释这其中的原委,身后走廊上突然冲进来一个男生。
“刘老师!出事了!”
来人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却手长脚长,长得还算聪明。
班主任吓了一跳,皱眉吼道:“侯杰!又是你,有什么不能慢慢说,非得这么一惊一乍的!没看见这里还有其他家长吗!”
他的嗓门也不低。
南蓁离他更近,顿时感觉耳膜嗡了一下。
她刚想说这两个人都可以安静一点,忽然瞥见侯杰双手上竟然沾有血迹,“...同学,你还好吧?”
班主任此时也看见侯杰双手上血淋淋的一片,以为是他自己的,赶忙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看,没找到伤口在哪,他眉头拧得更紧了,“你手上怎么搞的?跟人打架了还是摔了,你说你,一天天的净不让人省心!走走走,我带你去医务室。”又回头安排南蓁,“家长在这儿稍坐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南蓁看他头顶秃了一片,想必是这些学生们都不省心。
于是她很令人省心地点点头,“好好,您先忙。”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被推到门外的侯杰焦急大喊:“哎呀这不是我的!是陈厌、陈厌的!”
“陈厌?!”
“陈厌?他怎么了?他现在在哪?”
侯杰只见办公室里的年轻女人突然冲到面前,连珠炮似的问题轰得他心虚不已,磕磕巴巴好一会儿才说到重点:“医、医院!”
第5章
S市第一医院。
急诊外科诊室外的走廊上,班主任看着方力何那一帮人,气得脑仁都疼了。
“又是你们,又是你们!”他一连强调了两个又是,指点他们的手势恨不得要隔着空气把他们戳穿。想他几十年教师生涯,不知带了多少届高三,从来没有哪一届学生像他们这么难管。
南蓁看他上了年纪,气得都直哆嗦,深怕他什么都问不出来,自己再有个好歹。
她扫了眼面前七八个少年,果断上前把中间那个搞了一头锡纸烫的男生拉出来,冷声问:“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被拉出来的人刚好是方力何。
借着如此近的距离,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姐姐。
灰色的休闲长裙,外罩一件黑色的小西装外套,这身保守到极致的装扮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配上她瘦成纸片的身材,倒也有种舒适慵懒的腔调。
她完全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的脸上却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瑕疵,白而透亮的肌肤,幼嫩的程度跟高中生比起来不输分毫。一头乌黑的长发仅被一只木簪固定在脑后。过了一整天,发簪已经有些松了,丝丝缕缕垂下来的碎发衬得她颈部线条更加修长。看久了,还能品出一丝妩媚动人的温柔韵味来。
啧。
原来陈厌好这一口啊。
方力何眼中划过一丝惊艳,很快又被他用痞里痞气的笑带过去,“姐姐别担心,阿厌没事儿。倒是姐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呀?都这么晚了,待会儿谁来接你回去呢?”
南蓁惊讶于现在高中生的油嘴滑舌,而且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在这儿撩她?
她顿时皱起了眉头,“你不说是吧?行,那我就当你是凶手了。故意伤害致人伤残会判几年你就自己去问警察吧。”她拽起他的手就要去警务处,“哦对了,你成年了吗?成年了的话我会跟律师说让他请求重判。”
南蓁的架势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方力何这才有点慌了神,“别啊姐姐,我怎么会是凶手呢。我不是...老刘、老刘你说句话啊!”
班主任一看南蓁这是要来真的,赶忙上前拦住她:“等一下等一下,陈厌的姐姐,我们现在先把事情搞清楚再定责行不行?”
南蓁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手一挥,甩掉了方力何的胳膊,班主任见状立刻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南蓁抱胸靠墙,一个人面对着这群表面团结的师生,眼神划过一丝讥讽:“好啊,谁来说?你吗?”
方力何揉着手腕,心想这姐弟俩还真是一样暴力,冷不丁又对上南蓁瞥来的视线,不禁打了个冷颤,马上立正站好:“我说、我说。”
-
陈厌伤在左手。
一根六公分的锈铁钉,从他左手掌右上方、无名指下三公分处进入,整根铁钉完全扎进去,一直贯穿从他左手手背出来。
方力何说,严旭是故意用椅子腿上有锈钉的一端打他的,陈厌条件反射地抬手一挡,就这样了。
南蓁听得心惊肉跳,这得是用了多大的劲才能用一根钉条打穿手掌?
方力何撇撇嘴,说严旭估计也没想到会伤得这么严重,他吓的要死,在原地胡言乱语了一阵,自己给自己打掉了两颗牙,转头就跑了。
班主任反问,那你们这群人是怎么回事?
方力何支支吾吾的,眼神不太自然地瞟了南蓁一眼,明显有鬼。
不过南蓁也没把他后来说的话听进去。
陈厌的手术结束了。
他在手术室里待了整整三个小时。
医生出来后说他伤口不大,但伤得很深,包括深层肌腱和几条连接手指的神经,虽然已经手术修复了,但以后左手功能的整体恢复还需要漫长的康复训练。
班主任自觉地先行垫付了这一次手术的全部费用,并承诺一定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学校严查到底。
办好了住院手续,南蓁在医院里的超市买了些必须用品,同时暗自庆幸陈厌伤的是左手,这样一来他的自理能力基本没有受影响。
陈厌从手术室出来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三人间。
其他两张床上还没住人,等于是单间了。
南蓁拎着大包小包,轻手轻脚进入病房,刚推门就被他发现了。
“南蓁?”
南蓁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探头看向里面的病床,“你醒啦?”
“嗯。”陈厌还穿着校服,左边袖口被急诊护士剪开,一条条的,破布似的挂在他肩头,布条下方还有不少血迹,都已经干了。他左手被纱布包成了木乃伊,被一条白色的纱布托着吊在脖子上。
见南蓁手里东西很多,他掀开被子下床。
“我来帮你。”
南蓁哪敢让他动手,“你别动别动,我自己来就行。”
她侧身躲开迎过来的陈厌,弓着背从他身前擦过。
交错间,她散落的发丝飘起来,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喉结。
纤细微凉的触感。
恍惚到让陈厌微微一愣。
“医生说你得住院个把星期,我也不知道该准备点什么,这些东西你先将就用着。等回头我再从家里清一些你平常用习惯的过来。”
漱口杯、牙刷牙膏、洗脸巾、一次性浴巾、刮胡刀。
南蓁一样样把这些东西放进有他床号的柜子里,放到最后一样的时候她顿了一下,有点犹豫的样子。
陈厌看在眼里,眼尾不动声色地挑了挑,“刘老师他们呢。”
“哦,我让他们先回去了。”南蓁到底还是把刮胡刀放进去了。
她合上柜门,回头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学,而且他们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陈厌不置可否。
南蓁见他还站着,过去指挥他赶紧上床,“傻站着干嘛,快躺下啊。”
陈厌有点不习惯她用这种命令的口气,但还是依照她的指示,乖乖躺进了被子里。
南蓁过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顺势在椅子上坐下,“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