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凛冽。
南蓁将车停在不远处,没开双闪,也没按喇叭提醒他过来。
只有雨刷不断来回。
她在等。
等他什么时候发现她。
也或许,他早就知道她在这。
陈厌的单肩包看起来很轻,她敢肯定他包里什么都没有。
下午班主任说的那些话,其中一些并不让她意外。
他天生就是焦点。
焦点周围一定伴随着刺耳的嘈杂。
她并不认为他需要为此负责,她只是很好奇,如果他从来没有上过晚自习,那段时间却每天回来的那么晚,他干什么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大了。
飘进站台里的雨越来越多,陈厌蹙着眉往后退了半步。
南蓁见状,还是忍不住先按了喇叭。
突兀的鸣笛声吸引了那边人的视线。
南蓁慢慢滑行到站台,假装自己刚到。
陈厌开门上来。
他被淋湿了。
黑发一缕缕搭在额前,黑沉沉的眼睛也沾着水,润得发亮。
南蓁望见他洇湿的肩头和裤腿,心头一阵内疚,“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耽误了一下。”
“没关系,我没等多久。”他抽了两张纸在脸上擦了擦。
很粗糙的动作,但因为是他,所以依旧带着种引人心神荡漾的魅力。
他偏过脸去打了个喷嚏。
“冷吗?”南蓁见状,更加懊悔刚才让他淋了这么久的雨,这段时间降温,这样一来说不定就会感冒了。
她赶忙打开暖风,“我买了可乐,一会回去煮个姜丝可乐喝,去去寒。”
“你去超市了?”
陈厌回头看见后排的大包小包,他收回视线,注视着南蓁。
她“嗯。”了一声,“下午那阵不是没下雨么,随便逛了逛。”
陈厌不置可否。
濡湿的黑发搭在他阴郁的眉眼,他忽明忽暗的眸光略显深沉。
南蓁不着痕迹地转开眼,没与他对视。
片刻,陈厌突然笑了一下。
不算多愉悦,甚至有些意味深长。“你知道么,每次你觉得愧疚的时候都会买一大堆东西回来,好像是要补偿我。”
南蓁眸光倏地紧了紧。
后进站的公交车按着喇叭催促他们尽快驶离。
她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后视镜,提醒他,“安全带。”
陈厌眉梢微微一挑,反手扣上安全带。
南蓁踩下油门,“回家了。”
-
晚上照样是陈厌做饭,南蓁等吃。
大约七点,饭做好了。
南蓁坐在餐桌前,杯子里装着她在车上说过的姜丝可乐。
她心软了软,扬声要还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出来吃饭。
“陈厌,别弄了,够吃了。”
桌上已经有三个菜了。
陈厌端着最后一道汤出来,“就这一个了。”
简单的三菜一汤。
南蓁都不记得自己买过些什么。
这些像是陈厌凭空变出来的。
她没着急动筷子,等陈厌坐下来,她把手边的杯子推给他,“你多喝点热的,当心感冒。”
陈厌眉目挂上温温的笑,“你也喝。”
“我又没淋雨。”南蓁盛了碗汤,“我吃饭。”
两人这样平淡温馨的相处,像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可实际算起来,不过一年半而已。
南蓁已经忘记一年半之前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了。
突然,陈厌手机响了。
他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黑眸却在触及屏幕的瞬间肉眼可见地结了冰。
南蓁明显感觉到餐桌上的气氛在一点点凝固。
她没暴露自己的好奇,淡声问,“怎么了?”
陈厌抬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温度,“没什么。”
他将手机反扣在桌面,重新拿起碗筷,挑了两下。
“你下午就去了超市?”他问。
“嗯。”南蓁垂眸,眼睫眨了两下,嘴唇不自觉缩起来,“今天这个辣椒好辣。”
陈厌冷淡地看着她,“我没放辣椒。”
南蓁面不改色,“那可能吃到姜丝了吧。”
右手的肌肉无声地紧绷。
他放下筷子起身,“我去给你倒水。”
片刻,他倒了杯牛奶出来。
“含着别吞,解辣。”他说。
“谢谢。”南蓁端起杯子,含了一小口进嘴里。
陈厌在她对面坐下来。
暖调的氛围灯下,桌上的菜肴色泽鲜嫩,每一道看起来都非常诱人。
餐桌上方的灯是南蓁专门请人设计过的,因为时常一个人吃饭,她想让食物看起来更有吸引力些,她才会愿意老老实实坐在这把它们吃下去。
只是现在看着,太过鲜明丰富的颜色像被一个个色块拼凑起来,美好得不太真实。
陈厌在对面突然开口,“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怎么会做饭?”
南蓁抬眼。
她嘴里含着奶,不能说话。
“因为我一个人住,不会做饭的话,会被饿死。”他轻声说。
南蓁一怔。
少年鸦羽般的黑色眼睫密不透风地压下来,任凭再暖的光也照不亮他眸子里的黑。
“而且,饭做得好的话游静云会夸我,她会多在家里停留几天。”他停顿,自嘲地勾下了唇,“其实有阵子,我挺想让她在家陪我的。”
含在嘴里的那口牛奶被体温加热,逐渐泛出奶香和一丝腥气。
南蓁很少喝牛奶,就是怕这股奶腥。
但她没有咽下去。
只是任由这股味道静静在口腔里发散。
她注视着陈厌脸上的神情,试图从中体会他突然对她说这些的动机。
但什么也没有。
他日渐完美的轮廓,像一尊雕塑。
只是这雕塑似乎不够细腻,没有人物该有的神态与表情,他面无波澜的眼,仿佛只是一对价值连城的黑色宝石。
宝石再罕见,也不会被谁焐热。
南蓁胸口一阵闷痛。
她皱眉。
陈厌低垂的眼帘错过了这个瞬间,他不再说话,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好的回忆,他身上的阴影不断加重。
一直到这个时候,南蓁才在他身上看到深沉和痛苦。
温热的牛奶不自觉顺着喉管滑进胃里,她抬起手,越过桌面,摸到他微凉的脸,“陈厌,别想了。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要往前看。”
她温软的手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陈厌偏过脸,不禁更多地贴住她的手心。
抬眼,往前看,他的面前是她。
他双手握住她,不安的像个孩子,“你会永远陪着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