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莫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学生气。
他冷淡的黑眸望过来,林莫只觉后背一片冰凉。
“林..总?”陈厌这样称呼他,眼中却带着嘲讽。
林莫一梗,皱眉。
这时,方从业要服务生过来把方力何叫走了。
长桌前只剩下林莫和陈厌两人。
没了第三人在场,陈厌身上那种阴沉感更加强烈。
仿佛浸在冰凉的污水里,皮肤紧绷,却无法阻止寒意顺着毛孔钻进皮肤。
同那晚见到的人完全不一样,此时的陈厌丝毫没有收敛。
见他从长桌上拿了杯马丁尼,林莫下意识提醒,“你能喝酒吗?”
说完,林莫忽然意识到陈厌脸上已经没有纱布了。
他鼻梁处那点微红,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鼻骨骨折加脑震荡,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
陈厌淡淡睨过来,他脸上的怔愣似乎取悦了他,他笑了一下。
无声的。
甚至眉间的阴郁都没散去。
林莫顿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小丑。
“警方跟你联系了么。”陈厌摇晃了一下杯子里浑浊的酒液,没着急喝。
他发问的方式真让人不舒服。
林莫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下午联系过。”
南蓁出差了,山里信号不好,走之前特别给他打电话交代过,这段时间如果警方有消息了就拜托他全权处理。
林莫原本很高兴,能被南蓁拜托,至少说明她心里是信任他的。
但被陈厌这样一问,这种感觉又变得很模糊。
好像被人刻意安排似的。
他只是个工具。
“找到人了?”
陈厌用的问句,但林莫直觉他已经知道答案。
“找到了。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他试着把问题抛回去。
但陈厌并不吃这套。
他抿了口冰凉的酒液,说出来的话也冒着寒气,“问我?”
“南蓁不是把这事交给你了么。”
他直呼其名。
林莫从他语气里听出了缱绻的亲昵,危机感让他沉了眼色。
“你不该叫她姐姐吗?”顿了顿,他冷声问,“她不知道你今天来这儿吧。”
陈厌耸耸肩,表情显出几分无辜,“联系不上。”
山里没信号,她已经好几天都没跟他视频了。
林莫当然也不例外。
“你能吗?”他仰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晶莹的酒渍在他唇边发着光,连同他讥讽的笑容一起,刺进林莫的眼睛。
他根本威胁不到他。
璀璨的水晶吊灯下,陈厌明知故问的样子简直像个恶魔。
“失陪了。”轻轻放下酒杯,陈厌从容地理了理袖口,然后抬脚绕开他,进入了名利场的中心。
接下来的整晚,林莫一直站在长桌边。
他成了这场酒会的边缘人。
而主人公,变成陈厌。
他跟着方从业叔侄俩,游刃有余地在会场里各处游走。
仿佛他在哪,聚光灯就在哪。
林莫惊讶地发现,有些人似乎早就认识他。
他们对陈厌的到来不仅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甚至还熟络地将他介绍给其他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厌到底是谁?
-
南蓁在山里待了十天。
电影拍摄进度比想象要快,她全程只用帮忙打杂以及随时准备出图。
比起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加班赶方案,简直是幸福。
第十二天的时候,主要演员杀青了两个,南蓁也准备回程。
她特意没提前跟任何人打招呼,但一走出车站,她就在路边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她走过去,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车牌,然后弯腰透过副驾驶的车窗望进去。
主驾上,陈厌正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打盹。
南蓁惊呆了,“陈厌?”
她叩了叩车窗,里头的人睁开眼睛,雾蒙蒙的黑眸在看见她的一刻云开雾散,眼角骤然绽出惊喜的笑。
南蓁看着陈厌迅速下车,快步绕过车头,“你怎么在这儿...”
“你终于回来了!”话没问完,陈厌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他身上温度很低,是刚从开着冷气的车里出来的缘故。
他抱她抱得很紧。
南蓁一时忘了推开他。
“我好想你。”
他低低的声音充满缠绵的思念,带着一点委屈和后怕,瞬间蛊惑了南蓁的心神。
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抬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
“干嘛,要哭啊?”她嗓子干干的,尽可能轻松的跟他玩笑。
陈厌摇头,又郑重地点头,然后重重将脸埋进她颈窝里,“你再不回来,就。”
他没说那个字,像倔强不愿承认自己受伤却忍不住把伤口翻出来给人看的小狗。
南蓁似乎已经被潮湿包围。
心头化成一滩水。
温软地将她泡在里面。
她也很想他。
紧紧回抱了抱他,一时间没人说话。
街头来往的人群和车辆都在离他们远去,嘈杂喧嚣的灰色世界里,只有他们的拥抱纯白的像太阳。
半晌,感觉到陈厌的情绪渐渐平复,南蓁也深呼吸着醒过来。
她揉了揉他的后脑,轻声说:“好啦,我们回去吧。”
“嗯。”
她行李不多,陈厌将它们搬到后备箱。
南蓁拉开车门坐进去,扣好安全带,他打开驾驶室的车门进来。
车子启动的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会开车?”这个问题太蠢,她止不住惊讶:“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陈厌笑了下,不算神秘,“你不知道的时候。”
“……”
放假这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竟然还有她不知道的时候?
但诧异很快消失,南蓁似乎默认了他有秘密这件事。
半个月不见,陈厌瘦了些,侧脸轮廓愈发分明,漆黑的眸子像两颗宝石镶嵌在那儿。
看起来刚才那个拥抱让他很高兴。
他眼角眉梢都挂着轻快的愉悦。
南蓁不禁莞尔,他还真是容易满足。
但很快,笑容隐去,她转头看向窗外,心事重重的样子。
车子行驶在回程的路上,冷气安静地吹拂着夏末的躁动。
红绿灯前,陈厌侧眸。
“怎么不开心?是工作上的事?”
他很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