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认识梁京云那会,他就有这种时不时蹦出点意语的习惯。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点破血统似得。
事实证明人都是双标的。
要是方绒此刻在旁边,绝对会说,她跟梁京云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会还觉得他在一众同龄人里很有魅力呢。
现在分手了,连带着口癖都觉得装。
夏云端太久没听意语,当初缠着梁京云教自己的那点日常用语也忘了个精光。
叽里咕噜说的什么。
夏云端耐心告罄,板着脸冷漠道:“说人话。”
梁京云顿了下,直直盯着她。
好一会。
“开个玩笑,”他耸耸肩,视线越过她,往房里看了眼,冷不丁开口问,“水管漏了?”
语气自然到几乎让夏云端错觉两人是好友间的对话。
然而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劲,蓦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
她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僵,“你不会这么倒霉……”
梁京云眉梢轻挑,颔首,接话:
“不巧,我就是住在你家楼下的倒霉蛋。”
夏云端:“……”
第10章 嘴硬
10
梁京云。
就住她的新家楼下?
这算什么巧合。
沂宁不仅小到一个月能碰见前任四次,还小到搬个家能跟恰好跟前任是上下楼邻居吗?
“你漏水到我家了。”
梁京云说。
前脚才气势汹汹地怼了人家一番,后脚就被通知人家是上门来问漏水问题的,夏云端僵着表情,恨不得穿越回几分钟前把自己的嘴堵上。
她扯了下衣角,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人道歉:“……抱歉,我有联系房东的,但是房东还没给我处理。”
像是为了证明并非本意,夏云端又补充:
“漏水也很影响我的日常生活,我也想尽快解决的。”
梁京云扫她一眼,“你要怎么解决?”
夏云端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似得:“要是明天还没有人来,我就自己出钱找人来——”
在她说话间,梁京云低头拿出了手机,拨出了个号码。
“等等!”
电话拨出的忙音间,夏云端睁大眼,以为他要投诉,手疾眼快地踮脚探身伸手指,按向红色的挂断键——
通话界面顿时变回拨号区。
梁京云缓缓抬眸:“?”
夏云端眨眨眼,好一会理智才回神。
偷偷把手藏到身后,她轻咳一声,给自己圆场:“那个,有事好商量。”
“我刚搬过来,碰到这种事也不是我的本意,”夏云端闭闭眼,示软,“这样,再给我半天时间,我现在联系维修师傅上门——”
“喂,你好。”
梁京云的声音响起,但显然不是对她说的。
他丝毫没有心软的样子,冲电话那头开口:“我是23号楼1602的住户。”
“……”
他竟然还是拨出去了。
夏云端回神,差点没忍住拔声喊他名字。
从再次重逢到现在,没有哪刻比现在更让她体会到梁京云的冷情了。
她几乎没在梁京云这受过委屈。
从前明明就算是深夜从噩梦惊醒给他打电话,也会在听见她声音的下一秒逃寝来陪她的。
脑海里堆积的泛黄相片被悄然掀开,夏云端不受控地闪过一些片段。
还记得那是在大一。
具体做了什么噩梦已然记不清晰,只记得那会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梦里的自己在极速下坠着。
风灌满单薄的衣料,舔舐着她的肌肤,侵蚀她的耳道和鼻腔,最后将她整个吞没。
心脏失重,无法呼吸。
尖锐的耳鸣。
呼啸的风声。
还有谁泣不成声的质问,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骤然从噩梦惊醒,呼吸急促下手都在颤抖,却还是下意识给梁京云打了电话。
凌晨两点,梁京云几乎是秒接,她甚至能听出他是刚醒,那人嗓音沙沙的,问宝宝怎么了。
那会她的大脑其实是空白的,甚至根本没印象自己说了什么。
但那边很快就是一阵叮铃哐当响,电话一直没挂,她只听见梁京云微微喘着气,说了句“等我”。
她在黑暗中眨着眼,盯了亮着的屏幕半晌,时间一分一秒地跳着,直到屏幕上溅开一滴水,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觉自己掉了眼泪。
夏云端在高二落下了神经衰弱的毛病,睡眠质量一向差,晚上不戴耳塞几乎无法入眠,大学刚入学没两周,就因为没法适应寝室生活搬了出去。
在学姐的推荐下租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寓,离她的女寝挺近的,也不影响上课,但距离梁京云的寝室,中间隔了骑车都得十几分钟的距离。
大概过了多久呢。
她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窗外清冷的月亮,也许是十分钟,或者是二十分钟,她听见门铃响起。
“开门。”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她,梁京云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轻声喊,“是我,夏云端。”
反应迟钝地回神,她坐到床边,连灯都没开,仅靠着窗外倾泻进来的那点月光,拖着脚步去开门。
初秋的昼夜温差不小,门外的人只套了件衬衫,她恍惚的黑眸缓缓聚焦了些,看见他连纽扣都扣错了一格。
微微仰头,可以看见走廊的白炽灯从头顶撒下,映出他汗涔涔贴在额间的碎发,还有绷紧的神色。
梁京云看着她,神情微松,视线下落至她光着的脚又蹙紧了眉,下一刻便弓腰伸臂环过她的小腿,将她打横抱起。
她本能环住他的脖颈,被轻轻放置床上时才慢一拍地找到自己的声音。
“……梁京云。”
“嗯。”
她像是没听见似得,一声又一声唤:“梁京云。”
“我在。”
“梁京云……”
梁京云坐在床边,额头贴近她的,不厌其烦地低声应:“我就在这。”
也不知道多久才睡着,只记得大约是被他抱了一夜。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身侧空荡荡的,她看了眼时间,还以为梁京云去上课了,起了身却听见厨房里叮叮咚咚的。
谨慎地靠近,却见一道熟悉的背影也不知在捣鼓什么,正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手忙脚乱地往锅里倒东西。
那是他难得狼狈的时刻,也是她第一次见梁京云下厨。
当天他翘了课陪了她一天,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那通电话。
沂大门禁紧,十点后就不让出寝,校门十二点更是会直接锁门。
想起这回事,她问他怎么逃出来的,梁京云没说话,被她猜到是钻了沂大著名的“楚门”——一个狗洞,笑了他大半个月。
之后隔了没一周,梁京云就搬离了寝室来陪她。
往后过了许久,再度记起来那时的电话,她问过梁京云那天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其实她什么也没说。
一开口就是掩不住的轻细的哭腔,只喊了他的名字。
仅此而已。
可现在。
曾经因为她喊一声名字就会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现在面对她的示弱毫不心软。
夏云端胸膛起伏着,又再清楚不过,两人已经分手,梁京云不仅没有理由听她的,还也许恨不得就这样折磨她报复她。
他硬是要打,还能怎么样?
最差不就是搬家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