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我哥的工作不是普通人能做到还能做好的。龙飞是要从商的。但我哥说,家里三兄弟都从商,肯定会因为利益打起来。大学毕业后,我会从事公职——不过,假若我可以任选世界上的行业,那我想当一个程序员。这是我哥和余龙飞都一窍不通的行业。但,我不想留在国内的科技企业,应该去硅谷之类的。”
哇,硅谷是在美国吧。贺屿薇想。好洋气啊。
“我很喜欢加州,到处都是中餐厅和遛狗的人,但也有不同种族的人,气氛很自由,在路上开车也能随便按喇叭。”余哲宁笑着介绍。
夜色中,他们这一辆埃尔法已经行驶到距离家几公里的地方。
余哲宁和贺屿薇边聊天边打量着她。
既然把她的情愫看得一清二楚,余哲宁也就能发现,贺屿薇每次看着自己的表情都带有一点点害羞和喜悦。
她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但他回看她的时候,她又会低头看手,用那头很长的头发掩藏着所有的细微表情。
说实话,余哲宁绝对不反感这个高中女同学。
三个月的如影随形,他对她还生发一种男人的独占欲。
但……问题是,贺屿薇只是哥哥请来照顾自己的佣人,而且,她对他和栾妍的旧事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让余哲宁有种羞愧和不安感。
他刚刚暗自叹一口气,突然听到贺屿薇“嗯”了声。
余哲宁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车窗外。
余家占地面积极大。
以至于,只要经过某个大型的车道转盘口,其中一条公路就已经是属于余宅专用。连路灯的设立都是属于余家自己的供电系统,而这条公路的道路终点也只有余宅。
专属公路极僻静,从来没有行人。
但此刻,有个年轻的女孩子,正瑟瑟发抖地站在路边等候。
司机缓慢地将车停在她面前。
他们都看清了那个人是谁——是从北戴河之旅之后有一些日子没见过面的栾妍。
余哲宁抓起拐杖,迅速地推门下车。贺屿薇迟疑片刻,也跟下来。
栾妍只穿着大衣和帽子,楚楚动人地站着。今天的气温也只有2、3度,不知道她站在户外多久,应该挺冷的。
“你怎么在这里?”余哲宁吃惊地问,“怎么来的?你的车呢?”
栾妍抬头看到余哲宁,她的眼圈迅速红了:“他跟我说这段时间暂时不需要联系,然后就一直不接我电话!在酒店也不见人,元旦的时候也不来看我。我让爸爸帮我联系他,也联系不上——我好几次都想去你家,可是,呜呜呜呜都没人给我的车放行。”
余哲宁并不需要问那个“他”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他恼火地说:“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栾妍却执拗地摇头:“你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吧?我今天就要在这里等他,让他给我一个交代。是继续结婚,还是直接分手。哪有这么拖着人的!”
余温钧确实都会在这个点钟回来,余哲宁于心不忍地看着她。
他低声说:“别在路边站着了。你俩坐下来好好谈一下。我保证——我向你发誓,他绝对不会和你提分手的……”
栾妍闻言鼻尖一红,扯着余哲宁的袖子想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全部倒出来:“那么,你陪陪我好吗?我好怕一个人见他,我们俩又开始吵架。”
余哲宁深呼吸一口气:“你现在先跟我回家吧。”
他伸出手要拉栾妍,但是——突然有一个人跑过来,硬生生地推开了他和栾妍。这力道太大,余哲宁不得不狼狈地倒退几步,才能勉强站直身体。
居然是,贺屿薇。
她向来习惯性低垂着的脸抬起来,正睁大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人。而从贺屿薇嘴里说出的话,很轻很坚硬:“请——你们两个,不要再单独相处了。”
冬日寒风吹拂着三个人,夕阳早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远处的路灯很昏暗,贺屿薇的刘海儿很杂乱地铺在她苍白的脸上。
“我知道,哲宁你是出于好心才邀请栾小姐去家里等着余董事长。但是,我也真的觉得,你不应该再去插手栾小姐和你哥哥的事情。这样做比较好。”
余哲宁沉默片刻:“嗯,今天是特殊情况。”
“可、可是,你答应过我,不会和她单独相处的。”
贺屿薇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街边的灌木,长着一身很无用又软弱的刺,脚部有干巴巴的根,还有寥寥无几的叶子,靠着一点点水分和空气在生存着,马上就要死亡。
余哲宁皱眉:“我没有和她单独相处。你和司机不也坐在车上?”
栾妍仿佛才看到贺屿薇的存在,她很厌恶地皱皱眉,却又说:“嗯,屿薇说的对。那,我就站在这里继续等你哥。”
余哲宁现在没空管贺屿薇,他转头对栾妍说:“你坐我车,我把你带回到家。外面太冷,你穿得很少。”
他一瘸一拐地要走向自己的车,要为栾妍打开车门。
而在余哲宁身后,贺屿薇转向栾妍:“栾小姐,你亲口说要等董事长。都已经冻了那么久,就再坚持一下吧。余董事长马上就要回家了,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和他弟弟总是待在一起……”
余哲宁喝道:“你就让她在这里冻着吗?”
贺屿薇攥紧着拳头。
她早就知道,余哲宁还喜欢栾妍。但,喜欢一个人并不是犯罪。人,有喜欢上任何人的自由。喜欢,也就仅仅只是单纯喜欢的心情而已。
可是……余哲宁在做出一些越轨的行动。
贺屿薇记得,她总被余哲宁取笑为天真的高中生,但是现在,眼前的两个人才是愚蠢盲目的高中生。他们仗着别人的纵容,一次次挑衅别人的底线。
“我真的觉得,你还是和栾小姐保持距离比较好。其实,余董事长在栾小姐回来后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你俩偷偷见面了!”贺屿薇终于绝望地喊出真相。
闻言,栾妍一下子就哭了。
“什、什么?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余温钧这段时间总是冷落我就是为了这一个原因?哲宁,你一定要去向你哥解释清楚!”
栾妍的眼泪,在这个狼狈时候依旧很完美,很漂亮,配上她米色的大衣,仿佛是欧洲小国正在外交公干的贵族公主。
但贺屿薇却觉得,他们这些人离自己很遥远。而此时此刻,试着安慰她的余哲宁也离着自己很遥远。
“去我们家的客厅等我哥吧。”余哲宁再次对栾妍说,而栾妍含泪点点头,随着他上了后座。
余哲宁转头对贺屿薇说:“我们先回去。你待会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栾妍扭过头,厌恶地说:“我可不要和她坐一辆车。就让她一个人走回去。这里离你家又没有多远!”
余哲宁刚要拒绝,却对上贺屿薇投来的目光。
她知道阻止无用,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目光和神色里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极度羞愧也让他极度厌烦。
是的,余哲宁当然知道,邀请栾妍上车的行为有私心,可是,贺屿薇此刻投来的目光更让他想逃离。
“那么,我先送她回去。屿薇,你先在原地站着。我会立刻让家里的司机接你。”随后,余哲宁就关上自己这边的车门。
阿尔法掉了一个头,平滑地行驶回余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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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公务需要护照。李诀原本的护照刚过期,重新补办了全部的签证。
圣诞期间,使馆不上班,还是余温钧找的人加急处理。
李诀坐在副驾驶座上,腿上搁着一个保温袋。这是他自己在公寓里包的生饺子,余温钧晚上叫他来家里吃饭,他也就一起带着。
“您不喜欢吃韭菜和茴香,我就没往里面放。”李诀说。
这个黑眼镜秘书看上去面冷心冷,但洗衣、做饭和清洁都是一把好手,算得上一个洁癖。其他几个公务秘书都结婚有孩子了,玖伯的年龄也有点大,相比其他人,余温钧也确实比较爱带他出差和回家。
“哲宁要过生日了吧?2月15号?”李诀说,“您给他订
了一辆加配的极星。那我也随着送买一套爱马仕的车内脚垫之类的?”
余温钧懒懒地说:“那小子敏感得很。你晚上见面自己问问他。”
轿车一拐,随后行驶到私家道路。天气阴沉,是冬日里的阴霾天。
而就在前方,李诀看到有一个孤伶伶的背影,仿佛田野里的稻草人站在原地,头发在风中乱得要命。
怎么又是她?
余哲宁的小保姆怎么总是满地乱跑啊?而且,她怎么永远都低头走路呢?
因为余温钧上次在胡同并不愿意搭理她,司机和李诀也就识趣地保持沉默,他们的车轻捷地路过她往前开去。
这时,后座的人开口:“刚才的是?”
“好像是小贺。”李诀立刻说。
“她不对劲。”
第33章 夜晚多云
余哲宁把贺屿薇抛下的地点,距离余宅的外户大门仍然需要步行3公里。
并不是轻易能步行回去的距离。
贺屿薇站在原地,沉思了十分钟。她想,事情究竟是从哪里出的差错?
她明明和余哲宁在温暖的车上聊着天,气氛明明很好。余哲宁还告诉她和朋友玩得剧本杀内容,她津津有味地听着。
她喜欢他英俊的面孔,温柔的声音。他是她无聊黯淡人生中的光明面。他是她的初恋和暗恋对象。他是完美的。
贺屿薇呆呆地注视着那辆车冒出的白色车尾气——有好几次,她感觉,车会停,余哲宁会叫自己上车。
但现在,她独自站在漆□□路上。
贺屿薇感到饥饿和后悔。
唉,都怪自己。
都怪自己冒然地对栾妍和余哲宁说那些话。她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
挪动脚步,贺屿薇朝着余宅相反的方向走。
去哪里?不知道。
贺屿薇只知道,如果有谁冒犯她,她就想离开谁。
而走着走着,贺屿薇突然觉得不对劲,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一辆大得像轮船似的黑色轿车,正缓慢地倒车。
它来到她面前。
明亮的车灯直直地照射前面的路,还按了好几次喇叭。
副驾驶座的黑眼镜青年伸出半个身体,眼镜镜片泛着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