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钧显然看穿她的想法,无声地抬起胳膊。
好熟悉的动作,贺屿薇立刻挡住脸。
他面无表情且冷酷拍了下她的脑门儿,力道虽然不大,但完全可以用“扇”这个字眼儿来形容。
贺屿薇整个人都被扇得清醒了。
她捂着发热的额头,对他怒目而视:“打!人!”
余温钧吹吹手指,很平静地说:“如果我有其他的女人,龙飞那张破嘴会在第一个在家里大声宣扬。他最喜欢关注我的这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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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一句实话。余温钧的身边有很多双眼睛紧盯着他的私人生活。
余龙飞和余哲宁出于各自的理由,其实也很关注他哥的一举一动。只是因为贺屿薇之前当保姆,她住在余家又致力于活在影子里,再加上李诀的事情,姑且才算勉强把两人的关系掩藏住。
余温钧虽然答应过贺屿薇要将这段保密关系,但是,他这段时间的心情略有起伏。
在来的路上,余温钧嘱咐玖伯把瑰丽酒店的衣帽间收拾出一套,打算从秦皇岛把小姑娘接回来就直接把她锁进自己房间。
他此刻却又改变了主意。
如今已经能确定贺屿薇对自己有情意,那么,余温钧的乐趣就又变为继续冷眼看她能在自己和众人面前苦苦地撑多久。
毕竟,欣赏别人的拙劣演技也挺有意思。尤其是贺屿薇,她总能在紧张的时候说一些奇奇怪怪的理论,他觉得还挺好笑的。
身为领导者,他喜欢看别人成长,换句话说,他也乐得看别人犯错。
而性癖这种东西,只要被挖掘出来,就会忍不住一次次地想体会到其中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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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个火星,在余温钧的皮鞋下面危险地一闪。
他回过神来。
面前的纸钱,烧到只剩下黑色灰烬。
余温钧面不改色地率先站起身:“帮我转告你爷爷奶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还有,中国有句老话叫入土为安。你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个安息了。”
贺屿薇坚定地摇头。
她可舍不得埋葬爷爷奶奶。
即使流浪,也想把他们带在身边,整个人才有安定感似的。她以后要是死了,就美美地和爷爷奶奶葬在一起,他们也肯定愿意陪着她。
余温钧为之侧目。
有些时候,他简直无法理解贺屿薇,她对死人比对他执着多了,而且,想法未免太悲观了。
不过,他决定今晚先放过她。
贺屿薇今天刚坐完长途汽车,又知道神秘女人的出现,难得坦率地说了一大段话。此刻边扫纸钱的残留物边开始打哈欠,明显透支脑力和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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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钧把她抱起来放到房车,催她刷牙洗脸。
“你今晚也睡这里吗?”贺屿薇忍不住问。
“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想。好好休息。”余温钧只把她按到在床上,用掌心盖上她的眼睛,他的声音沉稳到了冷酷的地步,“到明天早上,我们去见另外一个缺心眼儿了。”
第103章 日照
海边的夜风特别大,刮得房车外面也有些噪音。
但,贺屿薇自认对睡眠环境没有什么要求。
只是半夜,她揉着眼从房车坐起来,发现余温钧居然还没睡。
他坐在前方的餐桌前在看着电脑,全黑的屏幕上,有红色和绿色的k线图在跳动。
贺屿薇在房车上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原本想在余温钧旁边陪他一会,又被他赶去睡觉。
这一次睡得很香。
迷迷糊糊再有意识,贺屿薇感觉胸被用力揉搓了好几下,他手臂上冰冷的铂金表带蹭过皮肤表面,她在被子里更紧地蜷缩身体,耳边响起余温钧的声音。
“薇薇?”
她动了动眼皮。
一支微凉手按在后后颈,就像掐猫似的用力一按,这下子,贺屿薇醒了。
“五点半了。你不是说附近有早市?我们去吃点东西。”余温钧正俯身看她,再捏起她柔软发尾的一小撮从容地扎她脸。
他一宿没睡,但看起来也没有疲态,只是下巴上青青点点的。
贺屿薇抓紧时间在卫生间洗刷,先走下房车。
公路的不远处,余温钧的保镖和司机正在接班,看到她,其中一个值夜保镖走来递过两瓶依云矿泉水。
贺屿薇轻声地道谢。
清晨似乎下了一点小雨,空气清新。
眼前的破屋和荒村,在熹微晨光中看上去更加破旧衰败,无章法,没有美感,就像被锄头挖开的鼠穴,曾经的建筑只剩下架子,所有文明和人类秩序在这里皆不适用。
贺屿薇想到自己也曾带着破旧的水瓶,大半夜骑三轮车去加油站的厕所接水,清早再骑回来,双手冻得发冷,回来后第一个举动,永远是试探爸爸的呼吸。
余温钧也从房车上走下来,多看她一眼:“没睡醒?”
贺屿薇摇摇头,轻松地说:“只是突然间想到一句诗——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他凝视着她,随后说:“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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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是在早市上解决的。
贺屿薇很久都没有在摊子吃早饭了,铁锅和蒸笼就摆在桌椅旁边,热气腾腾的,很有人气儿。
余温钧之前嘱咐厨房给她做燕窝,每天晚上还逼她吃补品汤羹。但只要没人管,她也能做到靠一杯凉水安静地活很久,饥饿不会让她委屈、焦虑或愤怒。
“虾、牛肉和猪肉,你喜欢哪一个?”他耐心地问她。
贺屿薇思考了会:“……一定要说肉的话,我喜欢吃章鱼烧。”
余温钧不得不思考了一下章鱼烧。
这种东西,他印象里自己好像也没吃过,保镖在旁边说这属于街头小吃。
“那种东西,路边摊买来的比家里做得好吃。”
贺屿薇赞同地点头,余温钧便批评她:“你这就是在难为人啊。”
她抿起嘴。
早市上的人潮涌动,卖早餐的,卖菜的、卖海鲜的,卖各种日常用品和书籍的,甚至还有卖假古玩和陶瓷玉器的。
余温钧对此很有兴致。
点完早餐,他让贺屿薇和保镖坐在座位,自己随便到早市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跟着他的另外一个保镖提了白色塑料袋,袋子里面是两盒肉焖子和一小兜樱桃。
余温钧还为她买了两扎奶油粉色的金鱼草和铃兰,每片花瓣都像在水中柔软摆动的金鱼鱼尾,有淡淡的香味。
她刚要惊喜地接过来,余温钧却又收回手:“好好吃早饭的孩子才能有花收。”
贺屿薇便先接过饭盒。
一接手就咂舌,份量很多,沉甸甸的两盒,像砖头似的。
她感觉,余温钧绝对是因为没买过平民化的小吃而被摊主坑了。
贺屿薇向店家借来热水,仔细地为余温钧烫了一遍碗筷,随口问玖伯怎么没来
余温钧说:“老玖都四十岁了,不能像我似的,总跟在女人后面跑。”
玖伯才刚刚四十岁吗!他的女儿小钰都比她岁数大。余温钧便解释,玖伯年纪很小就和他老婆有了孩子。
贺屿薇还是颇为震惊。不过,余温钧身边的人也都挺神神秘秘的。
余温钧低头喝一口豆浆,也不知道是嫌难喝还是安全问题,冷冷地撇了下嘴唇。
“过来吧。”他低声说。
旁边桌坐着的保镖松开手,有人噗通一声跪在他旁边。
居然是……李决!
李诀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T恤和黑裤子,但整个人瘦到几乎像个热带雨林里的马猴,特别黑,皮包骨,头发长得要命,脸上还残留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印记。
不过,他整个人很冷静,身上没有在澳门赌场里从骨子里散发的颓废癫狂气息
余温钧也同样仔细地打量着李诀,他说:“这么巧,您来吃早饭?”
李诀只是沉默地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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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集热热闹闹的,唯独这一桌的气氛好像有点古怪。余温钧坐在那里,气温好像就凝固了。他之后就睨着跪下的李诀,一言不发。
越来越多的人看向这个角落,贺屿薇也坐立不安。
她在桌子下面,很轻地用小拇指勾住余温钧的手,过了会,才听到他懒懒说:“起来,别给我丢脸。”
李诀也确实不是普通人,他面无表情地,居然硬是挤开保镖坐到他们这一桌。
余温钧吩咐贺屿薇,把他买来的那盒焖子摊在桌面。
焖子算是秦皇岛当地特产小吃,外表有点像发泡好的花胶,透明形状的,是由淀粉,或淀粉加肉制成,吃起来软糯的同时又有肉的颗粒感。
小的时候,爷爷特别喜欢吃驴肉焖子,每次从菜市场买焖子回家,爷爷也都得掰一口给贺屿薇尝尝。
焖子的口感很弹,吃几口,也有点腻。
在余家住了将近一年,贺屿薇逐渐有新的饮食习惯。大早上喜欢喝点汤汤水水的,一杯黑咖啡够了,不太爱嚼东西。
余温钧扬了一下巴:“把焖子全部吃完。”
贺屿薇象征性地嗯两声,反正,她才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