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薇定下神来后,一阵阵头晕。
为了避免在公共交通工具里晕车,她只吃了很少的食物。在校长办公室倒是喝一杯热茶,然而血糖值已经降到眼前发黑的程度。
余温钧站在近处,她的手直接掏到男人的西装裤兜。果然,他身上总备有几颗薄荷糖。
他被她扑过来的举动弄得猝不及
防,顺手一搂,也感受到贺屿薇肩膀上沉重的书包。
正事说得差不多了,余温钧准备清算一下旧账——
他不止第一次见到贺屿薇背这个破书包,她是准备跑吗?还有,发短信通知他的那股通知口吻又是怎么回事?
刚准备发问,贺屿薇却又弯下腰。
她拆薄荷糖用力过猛,一个错手,不小心把糖果弄飞,贺屿薇下意识地打算去捡沙滩掉落的糖块。
余温钧真的被这小孩弄得无可奈何:“别捡掉在地上的东西吃。”
他眼皮都没抬,为她重新剥了一粒薄荷糖。贺屿薇便小声地说:“你吃饭了吗?”
余温钧没回答她的问题,伸手直接把薄荷糖填进贺屿薇毫无血色的唇间,一股清凉,强劲的薄荷味在她舌尖上蔓延。
“不好好吃饭。不长记性,也养不熟。”他冷然地评价,
完全是评价宠物的词语吧。
贺屿薇不由怒从心起,她瞪了他一眼。
余温钧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面对这种每次小心翼翼却能闯大祸的家伙,他也有点想动手。
“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说一句对不起?”余温钧依旧是先礼后兵,声音如对孩子说教般平静,但眼神像鹰一样压过来,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你现在勉强也算余家的一份子。我倒是不会因为我弟弟的事吃醋,平时正常交往也没太大问题。如果需要外出时,跟我说一声。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一定会安排其他人来陪你。”
贺屿薇一直沉默听着,此刻脱口而出:“我又不想要其他人!”
余温钧一扬眉,她顿时为了失言而懊悔不已,他的心情倒是迅疾转好,却还在面无表情,甚至步步逼问:“那你想要谁?”
贺屿薇的脸色却也黯然下来。
以前她没动情,他关着她,她能夹缝插针地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可是现在,她爱上他,他如果关着她,她就只能24小时无穷无尽地想着他快回来。
但,余温钧甚至都不在余家过夜。
感觉像是曾经在荒村里照顾爸爸的日子,她每天的唯一且最重要的工作,是等待。
等他死,或,等她自己先疯掉。
他们说话间,海边已经慢慢地涨潮。
不知道为什么,她垂头丧气地站在灰色海边,余温钧总有一种她会被直接吞噬的不妙感觉,当机立断地要拉她回来。
但,余温钧突然沉下脸的气势实在惊人,贺屿薇刚才敏锐地瞥见他手指的小动作,下意识地觉得他要打人,赶紧往后退几步,结果腿一软,在沙滩跌倒。
白色的浪潮,就像狂兽的舌头纷纷扑过来舔舐着她的小腿。
余温钧穿着皮鞋都能感觉脚下被海水浸湿且冰冷的沙滩,而贺屿薇穿得更少。
他怕她冷,直接就把她从地面腾空抱起来,向来沉稳的心跳顿时加速跳动。
“不想活了么?”余温钧呵斥,不知觉就恢复低沉冷厉口气,一低头,看到贺屿薇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的表情。
余温钧抱着她温暖柔软的身体,回忆起在香港街头找不到她人时的慌乱和怀疑。原本以为那体验会是最后一次。然而今天,再次体会到相同程度的煎熬。
他也不掩饰怒气:“给我下来!”
虽然这么说,余温钧也没放开,她搂着他脖子没敢动。
“……跟你发短信了。”贺屿薇忍不住解释,“就算不搭余哲宁的车,我今天也想独自回秦皇岛。但,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余温钧却没给她没留任何的情面:“你以为自己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她憋了会,又说:“来都来了。你今晚能不能就……陪我在秦皇岛住一晚。”
“我们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吗?”他心中怒气再度升起,“我说话,你不听,你想找点苦头吃?最近是不是让你过得太舒服了?”
贺屿薇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她坚持:“我都跟你主动发短信说明情况了,你收到后,也没回我一条。”
余温钧严厉呵斥她:“敢用短信通知我,胆子还不小。”
她的所有勇气终于全部消散了。
余温钧的眸中寒意更深。
上次在香港的走丢乌龙,贺屿薇至少还满怀歉疚。但这一次,他能从那一双清澈无垢的眼睛里看出,贺屿薇是既不准备跟他主动道歉,也不太耐烦听他批评。反正就是消极对抗了。
要是余龙飞和李诀敢跟他这么犟,余温钧有一千个方法治他们,软的硬的都有。他是在父权社会斗争上去的上位者,打理手下的公司都绰绰有余。更别说,对待一个小姑娘。
“看着我的眼睛,来告诉我,我喜欢的女人是谁?”
明明曾经甜蜜的话,如今在余温钧低低沉沉的声音中,却变得令人胆战的冷酷。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冷冷地俯视她。仿佛,他下一秒就会宣判“不是你了”“你不配”。
贺屿薇瞪大双目,不安和恐慌涌入胸膛深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余温钧难道要说,他已经不再喜欢自己了吗。因为她无法当一个乖巧玩具,她逃跑了,她搭乘了余哲宁的车,他就会……彻底抛弃她。
她刚刚被带入爱情世界,自己所爱的人就要离去。
余温钧上下审视她,刚要尖锐地说点什么,却在看了两秒贺屿薇略显苍白的脸,和此刻正强忍泪水而略微颤抖的嘴唇,硬是控制住脾气。
他立刻哄着她:“我喜欢你,薇薇。”
贺屿薇这才像溺水得救般的人又长长松口气,余温钧便低头,做了上次在香港街头没来得及做的事,堵住了她的唇。
润润,舔,她舌头的温度比往常高,熟悉的薄荷味,余温钧稍微抬起眼皮,视线与同样睁开眼睛的贺屿薇对上。
她立刻委屈地摇头,好像责备怎么能在户外做这种事,不要脸。
但他拖高她的臀,更深地吻着她,用她的唇来抚慰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暴躁和不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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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余温钧平生所遇到第二个,没有任何实力而仅仅是靠摆一张小臭脸就让自己屈服的人。
第一个人,是哲宁。
弟弟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哭了,余温钧心软了。或者说,弟弟哭起来会让事情更得更麻烦,他让步了。
余温钧不像余哲宁,对女人有天真的想象。最初在五楼,余温钧喜欢看贺屿薇哭,那双蕴含晶莹泪水的眼睛就像玻璃倒影上划过的雨水,他近乎残忍地让她哭得更厉害,然后各种日常见不得光的欲望,都要深深地进入到这个年轻僵硬的身体,他的理想池。
可是,在澳门,他每一次在小姑娘耳边低声说“喜欢”,她像被尖锐物品触碰到肌肤瞬间的强烈地颤抖,眼睛却映出如星星的耀人光辉,含羞又开心地看着他。余温钧掐着她脖子深吻,让她叫不出声又有种窒息感,但再看她,她的眼睛里仍然含有亮闪闪的星星。
真是非常非常美。他想,超过余温钧平生所见所收藏之一切。
在其他人面前软弱可欺又沉闷无趣的小女人,在他面前倒是有恃无恐和活泼起来。
余温钧却也喜欢宠着她。
他松口风说允许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她跟他畅聊梦想是打工。他怎么能允许自己女人做这些事?
什么佣人?非要说的话,她现在是他的绝对所属物。
她的世界晴空万里,他的世界也会被一起照亮。她的世界封闭暗淡,他也会被感染上难过。
贺屿薇一直很不乐意被限制着出行,他知道。但原则性问题绝无可能妥协。
余温钧控制住咬着她脆弱脖颈的冲动,他会亲自给她戴上沉重的枷锁,但……也不舍得让她总哭了。
他长长叹一口气,结束这个半强制的吻。
贺屿薇也感觉到余温钧气场的缓和,她小声说:“经常叹气的话,幸福会溜走的。”
……绝对是个勾男人的妖精。
余温钧隐忍不发,先平声地问:“你今晚原计划打算住哪儿?”
第101章 虹
余温钧去外地为了安全,身边通常会带两名保镖,有时候也负责开车。
两名保镖都是见多识广,此刻,他们面面相觑。
贺屿薇再一次带着余温钧回到她曾经居住的荒废村落。
夕阳尽力在乌云后面洒出最后一道余晖,但也掩饰不住这里衰败气息。放眼望去,四周连个电线杆子也没有,地面上都是杂草和瓦片。
前车的保镖走过来低声问今晚
真的要住在这里。
建筑物外观看起来不太安全,有坍塌风险。而根据天气预告,后半夜和明天白天都会下雨。
“听薇薇的安排。”余温钧不容置喙,“检查一下附近。”
两个保镖迅速排查了整个村落,都是空的。
破旧的房屋比上次来还要更脆弱一点,屋檐上的瓦片都被吹走了大半,杂草丛生,四周遍布着石块、垃圾袋和各种不明形状的泥土。
幸好,这一次既没有逗留的流浪汉,也没有流浪汉的尸体。
*
在此期间,余温钧只是老神在在地坐在车后座打电话。
今晚不回城,他总得推脱一些工作的。
真是一个多事之日。
下午的时候,余温钧接到墨姨打来的电话,有不速之客出现在宅邸门口,通过门口的监控要家里人帮忙付清从机场到这里的出租车费。
这个厚颜无耻的人,居然是李决。
不输掉血管里最后一滴血就誓不罢休的赌鬼,能自己爬回来?
余温钧不由再度产生一点兴趣,但沉吟片刻,也就吩咐墨姨先联系余哲宁。毕竟,他把对李诀的处置权交给弟弟。
几个男人忙的时候,贺屿薇静静地用扫帚扫着地面。
没一会儿,余温钧推门下车,边打电话边绕回来,一点头一招手,保镖立马把她手里扫帚接过去,他再重新走到路边。
等结束通话后,余温钧收起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