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浅语不搭他的茬儿,只拿鞋踢上他的鞋,“你快起来。”
陆骁沉默地看着她,将她的手拢到掌心,轻轻捏了捏,林浅语蓦地怔住。
门外,安若拿着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走到门口,敲了两下门,傅静妍也从洗手间出来了,安若看到傅静妍也在,马上道歉,“抱歉,林总,我不知道您有客人在,我待会儿再来。”
傅静妍马上喊住她,“你们要聊工作就聊你们的,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来看看你们林总,别再耽误了你们的工作。”
安若犹豫,她这份文件确实有些急,其实是她工作上的失误,陆助早就签好字了,本来她上午就应该拿过来给林总签,但她给漏掉了,自从林总周六那天见过诺诺后,她一直有些恍神,光今天上午就犯了好几个低级错误,好在陆助没有说什么,只是提醒她改正了过来。
林浅语对安若点一下头,示意她可以进来,安若松一口气,林浅语又踢了地上的人一脚,陆骁松开她的手,又向里挪了挪,还顺手给她扯了下有些歪的椅子,林浅语看他一眼,坐到椅子上,又拉着椅子往前移了些,彻底将他挡住。
安若走到办公桌前,把文件递给林浅语,林浅语本想快速地一眼看完文件,但桌子底下,她的膝盖就贴在他的胸口,他的胳膊没地方放,只能搭在她的腿上,温热的气息还时不时拂在她的腰腹。
林浅语的笔尖顿在文件上,她抬头看安若,“五分钟后你再进来拿。”
安若恭声应好,又快步地离屋,林浅语挪着椅子后退了些,又踢了他一脚,他要是不锁门,也折腾不出这些事儿。
两人的距离拉开,林浅语的注意力才集中回文件上,傅静妍看她看得认真,也不出声打扰,只将她最喜欢吃的蛋糕连同叉子一同放到了她的办公桌上。
林浅语签好字,安若把文件拿出去,傅静妍从沙发那头,坐在了紧挨着办公桌的这侧,林浅语没敢再动,就坐椅子上,在边吃着蛋糕,边同傅静妍聊着近况,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两人间那种生疏的氛围比一开始稍微好了些。
傅静妍想起什么,指着沙发上的一个大袋子说,“你喜欢的那个牌子出了新品,这次在尼斯路过她家店,就给你带了些回来。”
她又把一个小袋子递给她,“我去的时候老板正好也在,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她说你肯定会喜欢。”
林浅语的睡衣喜欢欧洲很小众的一个牌子,她和这个品牌的老板兼设计师是在一次酒会上认识的,算是一见如故,虽然她们很少见面,但两个人很聊得来,老板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她结婚的人之一,是她妈说出去的。
傅静雅也很喜欢这个牌子的衣服,和老板私下的联系比林浅语还多。
袋子里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林浅语拿出盒子,打开,手一顿,没拿稳,盒子从她手中掉了下去,里面几块儿薄薄的布料也擦着她的胳膊滑落,林浅语想抓住,但晚了一步,那几块儿又薄又透的料子直接落在了陆骁盘起的腿上。
陆骁不动声色地拎起一件来,眼神有些暗,林浅语脸一热,俯下身,想要从他手里抢过来,陆骁没松手。
两个人在桌子底下挨得很近,林浅语的鞋踩到他的膝盖上,慢慢用力,陆骁看着她嫣红的耳根,手上松了力道,又将腿上的另外两件捡起来,递到她
手里。
林浅语握着柔滑如丝的布料,脸上更热,她抿紧唇瞪他一眼,要起来,陆骁的拇指覆上她的唇角,又压着她的唇一点一点碾过,林浅语睫毛一颤,要踢他,陆骁将指腹沾到的一点奶油翻给她看。
林浅语睫毛又是一颤,再用力踢他一脚,直起身,将手里攥着的布料直接塞到了袋子里,鼻尖上都浸出了粉色的汗珠。
整个无声的过程持续的时间很短,大概也就几秒钟,林浅语却觉得自己的心跳从冬天一路飙到了仲夏,她面上还算淡定,但全身都是热的。
这种热到了晚上还没下去,她洗完澡,接到小姨落地海南的电话,和小姨结束通话,又给母亲打了个视频,九点半还有一个和海外研发部的线上会议,会开完,林浅语才意识到自己老觉得热是因为发烧了。
她连头发都不想吹干,就想直接睡觉,可不吹干头发,明天没准儿感冒会更严重,她趴在床上想先闷五分钟。
门外响起敲门声,听这声音,不会是芸姨,林浅语不想理,只当没听见,手机声又响起,林浅语看一眼,按了挂断,他马上又打了进来,她挂断,他又打,大有她不接他就要一直打下去的架势。
林浅语想干脆关机,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手一滑,按了接通,只把手机抵在了耳边,没说话。
陆骁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林浅语一顿,回道,“没有,没什么其他事儿我挂--”
陆骁截住她的话,“过来给我开门,你要是不想我把芸姨给敲上来的话。”
她还要说什么,他已经摁掉了电话。
林浅语心里一恼,将手机甩到了床上,他还长本事了,大晚上的来威胁她,她就不该接他的电话,林浅语不管门外的人,又闷回了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又认命地抓起个毯子裹到身上,他说到就会做到,她不想吵醒芸姨,她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锁,拉开门,压着声音里的不耐烦,看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骁脚抵住门,伸手直接摸上她的额头,她感冒的时候,一到晚上就容易发烧,在刚才的线上会议里,他听她说话的状态就不太对。
他的手是凉的,贴到她发烫的皮肤上,带来了些意想不到的舒服,林浅语心里的烦躁少了些,一时没有推开他,身上也没力气和他再较什么劲儿,只说,“我刚量了,没多烧,我感冒了就容易这样,睡一觉就好,你不用管我。”
陆骁看着她还有些湿的头发,半晌,冷声道,“今晚要么我在你房间睡,要么你去我房间睡,二选一,你选。”
第21章 我可是伺候了你一晚上
林浅语不选,她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还二选一,她拍开他的手,手推门,想关上,门却没动,她低头一看,他的脚正抵着门。
力量相较,只要他想,他永远是赢的那一方,林浅语两只手都用上了力,门也没动得了半分,她也不想再白费劲儿,索性就留着敞开的门,转身往屋里走,“你要是想进来就进来,只是你要想清楚,进来就算你违反约定,明天你就从家里搬出去。”
她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攥住,他伸手托上她的腰,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他的怀里,他直接将她从屋内打横抱到了门外,脚都没迈进屋。
陆骁看她,“大小姐,这样应该不算违反约定吧?”
林浅语看着他漆黑的眉眼,恍惚间有些怔忡,她想问他为什么一定要住到她家来,就像领证那天,她和他站在民政局门口,她想问他为什么会同意这场婚姻,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所有人都说她做事果断,做什么决定从来都是手起刀落,不会拖泥带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会掩耳盗铃,有些事情,她想知道一个答案,又怕知道一个答案,所以宁愿选择不问。
她看他看得太过认真,陆骁心头轻动,低声问,“怎么这么看我?”
林浅语回过神,从他脸上转开眼,看向了别处,她也没再做什么无用功试图挣开他,只是稍微动了下,窝到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对现在的她来说,睡在哪儿都无所谓,她浑身没一点劲儿,只想找张床快点儿睡觉,他想做什么就都随他好了。
他走路的步子很大,但也很稳,长长的一个走廊,不过几步,就走到了尽头,林浅语看着近在眼前的门,声音有些昏沉,“事先说好,我今天可没心情睡你。”
陆骁脚步一滞,不带任何表情地回她,“放心,我今天也没心情被你睡。”
林浅语淡淡暼他一眼,歪头靠到他身上,闭上了眼。
乌黑的发丝跟云堆一样软软地团在他的胸前,又扫过他的颈侧,陆骁眸光有些深,他箍紧她的腰,拿脚踢开了门,走进屋,先将她放在了窗前的沙发上。
林浅语睁开眼,看他,“干嘛?”
陆骁给她扯了扯身上的毛毯,将她包裹严实,又用手顺了下她的头发,“先把头发吹干。”
林浅语没再说话,背懒懒地陷进沙发里,又闭上了眼,吹头发很累,他想揽下这件事儿正好,反正她是不想动。
他对给人吹头发这件事好像很娴熟,一手托着她的头发,暖风从发根一直缓缓落到发梢,吹完一缕将头发给她拨到一边,又拿起另一缕,继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一下都没扯疼到她,就这个游刃有余的手法,应该不止做过一次两次。
她的头发很多,又长,吹干需要费不少时间,林浅语抵不住袭来的困意,耳边听着吹风机的声响,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但睡得不踏实,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掀开沉重的眼皮,明亮的灯光进到她的眼里,晃得她眼仁儿有些酸,她喃喃道,“吹完了?”
陆骁用手遮住她的眼睛,挡住直射的光线,抱着她往床边走去,“吹完了,睡吧。”
低沉的嗓音中有不多见的温柔。
林浅语还处在迷糊中的大脑如冷水浇头,倏地清醒过来,陆骁对上她的眼睛,眼底的温柔散去,只剩淡漠。
他将她放到床上,胳膊从她身下抽出,又倾身拉被子给她盖上,林浅语避开他的手,半倚到床头,自己扯过被子,讥诮道,“看你吹头发的这个熟练程度,之前应该服务过不少人了吧?”
陆骁审视看她,“也不算多,你是第二个。”
林浅语的睫毛难以察觉地动了下,她点点头,只说了句,“挺好。”
也不知道这个“挺好”,是在说他吹头发的手法,还是在指她是他服务的第二个人这个事实。
陆骁语气随意,“不想知道第一个是谁?”
林浅语微微一笑,“我有必要对你的前女友好奇。”
陆骁黑眸微沉,缓缓开口,“第一个是我们家老太太。”
林浅语一顿,敷衍的笑敛起,随即道,语气认真,“抱歉。”
陆骁扯过沙发上的一条毯子,铺到靠近她这头的地板上,又从床上拿过一个枕头,“不需要道歉,老太太最喜欢你,所以你就算说了什么,她也不会介意。”
林浅语心里的愧疚莫名又添一分。
陆骁把枕头扔到毛毯上,又按灭屋里的大灯,只留下墙角的一盏壁灯,他在昏昏暗暗的光线里,看她的眼睛,“你也确实没必要对我的前女友好奇,我的前女友只有一个,你应该对她再熟悉不过。”
林浅语的指尖掐进松软的枕头里。
陆骁隔着一条薄薄的毛毯,直接躺到了地板上,翻一个身,背对她,身上什么都没盖。
林浅语看他一眼,唇角动了动,最终也没说出什么,她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翻一个身,背对他。
没几秒,她又扯下身上还裹着的毛毯,连看都没看,扔了下去,毛毯正
好罩住了他的脸。
上面有温热,也有馨香,陆骁从脸上扯下毛毯,搭在了身上,又翻一个身,面对着床上的背影,过一会儿,又翻身躺平,长夜难眠。
林浅语心思虽然乱,因为不舒服,没多少精神头儿,背一沾到床,很快就进到梦里。
梦里的一切都是混乱无章的。
先是梦到了车祸那天,林修远将她一把推开,他被撞飞了出去,头上身上全是血,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出事情的为什么不是她。
又梦到了高三那个寒假,谢盈秋来家里玩儿,正好碰到小姨也在,谢盈秋看着她和小姨站在一起,随口玩笑道,我发现你越长大越像小姨,你以后要是进娱乐圈了,人家肯定得封你一个“小傅静妍”的称号,她一转头,看到了小姨惨白的一张脸,那是她第一次见小姨失态。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她不知道该去哪儿,就一路走到了他家,他不在,他一到放假每天都在打工,得到很晚才回来,他家不大,两间小平房,一个小院子,院墙很矮,她踩着几块砖直接翻进了院子里,她进不去屋子,只能坐在外面,他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冻傻了,看到他,嘴唇僵得都说不出话。
他也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打开门,让她进了屋,屋子里没有沙发,只有书桌前的一把椅子,她想坐到椅子上,他直接把她按到了床上,给她脱掉外套,脱掉鞋,拿被子裹到她身上,又给她端来杯热水,转身就出去了。
她双手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僵掉的身子渐渐暖和过来,她倚着被子粗略地扫了一眼他的房间。
小小的一间屋子,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虽然简陋,但很干净,就连被子上也有一股洗衣粉的淡香,不难闻,她以前从没进来过,她每次来找他,他连院门都不让她进,她还以为他屋子里藏着什么宝贝。
不一会儿,他拿着两个热水袋走进来,一言不发地掀开被子的一角,一个塞到了她的脚边,一个按到了她肚子上,他又拿走她手里空掉的水杯,重新递了一个过来,这次水杯里不是热水,她一闻就知道,是感冒冲剂,她不想喝,递回给他,他又给她推回来,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说过话,最初是他先不理她的,她主动找他搭过好几次话,他都冷脸相对,后来她也就再没有理过他,她本来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他一句,现在她又主动跑来了他家,已经算是先低了头,总不能说话也让她先来说。
她看着他抿直的唇,没有半点要说些什么的意思,心里也生了恼,掀开被子要走,却没有找到她的鞋。
她憋了一天的情绪突然就那么崩了,从小到大她都很少哭,也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掉眼泪,她快速地抹掉脸上的潮湿,可眼泪就跟不受控似的,一直往下掉,他蹲下身来帮她擦,她不让。
她真的是很讨厌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陆骁半俯在床前,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地给她擦拭着有些发烫的额头,她眼角浸出了些晶莹的潮湿,他给她擦掉,潮湿反而更多,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一会儿推着他的手说“不让你擦”,一会儿又攥紧他的手腕说“我难受”。
心头似被什么扎过,陆骁眉头紧蹙起,连被子带人一块儿抱到他腿上,温声哄,“绾绾,起来把药吃了好不好。”
林浅语摇头,“我不想吃药。”
陆骁摩挲着她的脸颊,“吃了药会好受些。”
林浅语勉强撑开些眼,看到他,一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她伸手摸上他的眉毛,又顺着他的鼻子慢慢向下,使劲碾上他的唇角,咕哝道,“我讨厌死你了。”
陆骁攥住她的手,低声问,“为什么讨厌我?”
林浅语不想说,她翻过身,将眼泪全都抹到了他的裤子上,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次没有再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浑浑噩噩中,有温热的柔软一直来回地擦过她的额头、脖颈和胳膊,很舒服,她眼角的潮湿也慢慢止住。
再醒来,身上烧的那种难受劲儿已经没有了,只剩一些酸软的疲乏,她慢慢睁开眼,先进到她眼帘的是冒着青茬的下颌,她枕着他的肩,他抱着她,唇贴着她的额头,睡得很安静。
她模糊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一时没有移开,他的眼皮轻微地动了下,林浅语才意识到他已经醒了,她推上他的胳膊,想从他怀里离开,陆骁没睁眼,又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手摸上她的后颈,感受了下温度,沙哑的嗓音像是一夜没睡,“总算不烧了。”
林浅语睫毛颤了颤,手又推他,“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