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没准头的怎么还把您叫来了,就是个小活动,飞来麻烦,回去的时候走专机,我来安排。”
“少来,”顾顺之不吃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老爷子的关键时期,你和施宁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高调过分,摆明了想断了两家的关系。”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反抗家里这种幼稚的把戏。”
陆临意刚刚还浸润的笑意的眼眸暗了几分,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不明的深意,“老头上位,你自然要离京,顾顺之,你不应该巴不得我闹大才好嘛。”
大概是没想到陆临意会捅破这层窗户纸,顾顺之多少有些气急,这些年养尊处优位高权重,听得都是奉承,哪允许一个小辈这么说自己,“我是不知道你肚子里装的什么药,但是陆家顾家同气连枝,陆临意,你一向聪明,别做错了事。”
陆临意眼眸敛着,许岸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却能看到他唇畔勾起的一抹笑。
有些冷、有些戾、还有她从未见过的默然与不屑。
许岸突然意识到,或许这一周的温情,都是有缘由的。
他和施宁在演一场夸张的戏,寻一个她不能懂的结果。
可她到底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的呆在陆临意的身边,把这个漂亮花瓶的身份落实透彻。
陆临意抬眸看向他时,还是坦然平和的模样,仿佛对方是个跳梁小丑,“您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年轻时候您不也是养了个唱戏的,怎么到我这,有喜欢的人反而成了什么罪证似的。”
“我就是单纯想陪小姑娘来玩玩,顾主任,别多想。”
最后六个字,一言一句,暗朝汹涌。
顾顺之多少有几分气急败坏。
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想了许久,终究散了下来,只说,“你回家自己跟老爷子交代吧。”
陆临意云淡风轻,“好,不劳您操心。”
顾顺之甩手而去。
许岸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雪地里,这才堪堪向后撤了一步。
抬眸看着他,轻声问道:“陆先生在谋划什么吗?”
陆临意顺手捏了把小姑娘的脸颊,“谋划着今天中午带娇娇吃点什么好吃的,走吧,练累了。”
他不说,她也不便再问。
只是觉得这新疆的天蓝的发亮。
有些刺目。
许岸这趟跟着陆临意,多少感受了几分权势滔天的意味。
他戏做的足,半点不藏着,于是许岸成了众人眼中接近陆先生的唯一渠道。
稍稍落单,就会被人围住,就连晚上单独在咖啡馆里吃顿简餐,等着陆临意的视频会结束,都会有人前来搭讪。
送的东西让人咋舌。
“听闻许小姐会瓷,有些东西想让您掌掌眼,看看。”
许岸打了一眼,半响没说话。
南宋官窑十棱葵瓣洗。
前一段时间,香港佳士得“开元大观”专场拍出的天价玩意。
师姐还在微信上跟她调侃,这瓷器价格越发让人摸不清头脑,不如不搞汝瓷,换个名头,就叫新时代青天瓷,埋在地底下,给祖辈留下去,以后就发达了。
惹得许岸笑她,没名没姓的瓶子不值钱,若是这瓶子让记入史册的人赏识了,兴许她能鸡犬升天,给后代谋个一官半职。
惹得庞涓笑骂她去了北青,人都势力了。
许岸敛了眸子,没碰。
只挂着疏离的笑,轻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懂这些东西。”
来的人是个女性,年岁不算大,四十余岁的模样,保养得好,眼角没有一丝皱纹,但是眼球多少浑浊。
陆临意教她的,看人看眼,年轻人的眼白是水青色的。
像她的眼睛,黑白分明。
听到许岸这样说,也挂了笑,“许小姐谦虚,听闻您会辩古识物,替陆先生掌了不少的眼。”
这话越发像是套话。
许岸终于在这一刻有了一丝清明的认知。
陆临意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陷阱和薄冰,蜜食和捕网。
许岸反笑着问道,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您听谁说的,不如让他掌掌眼,感觉他才懂。”
一句话,来人不再堆满笑意。
开始正视眼前这个看起来无害的小姑娘。
回到北青,已经是假期的最后一天。
汽车转机又汽车,在路上足足折腾了一天。
许岸顾不得时间,愣是在烟斋睡了个黑白颠倒。
起来是,是晚上九点。
室内昏暗,只有室外明亮的灯烛。
许岸在床上坐了半响,这才起身,寻了杯子打算喝口水,恰好看到院子里,陆临意的身影。
穿得单薄,只一件灰色的棉麻上衣,长裤,依靠在围栏前,多少有几分寂寥的味道。
指尖星星点点,是烟。
这是许岸第一次看到陆临意抽烟。
她以为他惯来不沾这些东西。
也从没有在他身边闻到过味道,不由得走了出去。
陆临意闻声回头,看到来人。
许岸隐在月光下,人本就清瘦,现在看得素净寡淡,跟水一样,柔和流畅,不说话是娴静温柔,骨子里却聪明机灵。
招了招手,小姑娘就吊着脚小碎步的跑来,径直冲进了他的怀里。
把他的一颗心就撞满了。
手里的烟,顺势灭在了垃圾桶里。
味道很淡,木调的烟味,和他身上的味道相似。
低头问道:“饿了么?”
许岸摇了摇头。
一天没动,根本不饿。
也不说话,和陆临意一起靠在栏杆前,看天。
月亮弯弯,不是满月。
安安静静,谁也没有多言。
却好像也不尴尬。
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临意低声开口,算不得严肃,也未带笑,“把我们娇娇牵扯进来了,以后或许在学校,也不能太安静。”
“猜到了。”许岸应得干脆。
他们这一趟新疆行轰动,圈子里的人稍一打听就能知道,陆先生的小姑娘在青大读书。
不说旁人,就是宿舍里的姜晓菲说不定都够她喝一壶的。
“所以,我需要注意什么吗?”
小姑娘问得诚恳,一双眼眸里都是认真,就像她复习时候,看着书上的公式似的。
虔诚信任。
没有丝毫的怯或怕。
他不由得捏着人的手指,纤白无骨,细细摩挲着,像盘手串似的,绵延耐心。
“不怕?”
“听实话吗?”
这话越发的有趣,陆临意眼角浸润笑意,勾着唇看她,“谎话是什么?”
“不怕,我们是正经的男女朋友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怕。”
“那实话?”
“陆先生又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把我公之于众,不怕,但不开心,你哄哄我,我很好哄的。”
谁能抵得了一个水清葱白的小姑娘,月光下仰着头,和波光粼粼的水面似的,眼眸也荡漾,心头也荡漾,看着你说,你哄哄我,我很好哄的。
陆临意觉得,他这一晚上拧紧皱褶的心在一瞬间反倒是被她被哄好,熨平烫顺。
低眸把唇落在许岸的唇上。
安安静静,毫无任何情欲却带着化不散的爱。
“怎么办娇娇,”他低声在她耳畔呢喃,合着月色,合着水波,合着他沉溺的爱,“想把你拽进我真实的世界,你怕不怕?”
第41章 摩挲
国庆一过, 学校的氛围瞬间变了样。
一改新生入学时的欢庆,变得卷而忙。
许岸和钱多多课满,每天早八晚五, 顶着风裹着衣服埋头走。
秋天的北青市风大,呼呼刮着连,就连面霜都要加厚保湿。
许岸修了两门文史, 钱多多修的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