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青大的教授,年后去烟斋上课。”
第14章 欺负
年一过, 许岸就越发忙碌了起来。
高考倒计天数从三位数逼近二位数,掌握的知识点越多,她越是发现, 总还是要有人给她划重点的,大海捞针似的学,太多太满。
姚于菲给她的笔记有用, 毕竟是纸面上的东西。
她需要一个专业的老师为她答疑解惑。
青大没有那么好考。
但搜寻靠谱的辅导机构绝不是件容易得事情。
大多数的人打着高考的旗号, 一周就要收上近万元的费用。
好在师傅给的工资和年终红包丰厚,还有之前周惟安给的工资, 零零总总加起来, 还是能顶一顶用。
她提前看过助学金, 只要今年能顺利考上青大, 单单是淮城给的奖金就足够覆盖生活费。
只是晚上熬得越来越晚。
偶尔接到陆临意的电话, 屈指可数的次数,像是酒后, 低低的开口, 声线微哑,带着浅浅的倦意。
没有在意她说的是什么, 不拘泥于课程,开着公放, 只听到她读书的声音徐徐溢出,丝丝钻进耳里。
很多时候陆临意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许岸也不知道。
因为师傅的伤势, 原定年后开工的瓷厂迟迟没有复工。
天气回暖,冬末春初,临近二月的尾巴,赵光远突然把所有人召集了起来。
上次这么齐整还是许岸的拜师礼,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惴惴不安的。
赵光远卧躺在床踏上, 人明显胖了些,带着病后的虚肿。
好在将养的好,眉目清明,有种自得的舒然。
“想了想也是时候要退了,之前你们师母就总跟我说,让我放心,汝瓷后继有人我没必要冲在前面,这事一出,大概真的是老天爷也想让我退。”
“厂子里的事情就交给陈烁,庞涓帮扶着,你们师兄妹是最稳妥的,老五老六也早该自立门户,这些年汝瓷的生意大,都能分一杯羹。”
“至于小九,”师傅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带着长辈的怜惜,招了招手,许岸就走了过去,八一似八已留救刘伞“我这个当师傅的不称职,教你的少,也没了年轻时候的耐心,好在你年轻,悟性高,先读书,书读完了愿意回来的话,我这里的大门永远给你敞开。”
赵光远这些年放不下汝瓷文化,光是每年的各类研讨交流的会议,就能出席十几个,天南海北的飞,每次回来,都要嚷着再也不干了,可下次有人请他,还是会巴巴的去。
没有会议的时候,人就留在窑厂里钻研,带着老花镜,细细磋磨。
好听的名号得了一箩筐,喊得最多的,还是一句赵师傅。
大家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算不得悲伤还是欣喜。
师傅的退隐已经比原定的晚了不少,师母天天嚷着,是预料中的事情。
可到底是汝瓷一个时代的落幕,哪怕陈烁庞娟把赵氏发扬的再好,也不再是赵光远主事时的模样。
庞涓率先落了泪,抽泣哽咽,连带着其他人也有几分愁容。
许岸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师傅虽是退隐,但至少健康平安的活着,勾不起太多情绪的波澜。
还是赵珂进来,看着一室的人,嚷了句,“老头子退了你们不鼓掌吗?可算是不用再压榨你们了。”
大家破涕为笑,终于解了这一室的静宁。
隐退宴大事。
赵光远从艺四十五年,不单单是汝城,人脉和关系遍布全国。
他作为汝瓷的传承发扬者,一定会有媒体前来拜访。
地方的主要领导更是不可缺少,单单是宣传和文旅部门,已经一日多次往厂里跑。
一时间,厂里陷入了另一种忙碌。
许岸负责理顺嘉宾名单。
这些年订货的几个大人物是必然要邀请的。
动辄数百万的瓷器费用,要在赵光远退隐后必须维系下去。
这也是退隐宴召开的主要原因。
不能因为主事人的更换而影响了整个赵氏汝瓷的发展。
近十年的关系网,师傅一个个打勾,列了近百个人。
许岸一个个电话打下去。
赵光远资历深,小姑娘声音甜,有时间离得近的,大多表示愿意一来。
名单的最后一页,是单列出来的人物。
师傅要自己亲自拨打电话的。
许岸看到陆临意的名字赫然在列,而且是在首排的位置。
备注是陆家。
一种无法言明的思绪盈满胸腔。
像揉碎后多汁的青汁液,浸染满手的翠绿,是她刚刚冒着芽的少女心。
他应该是不会来的。
她想。
虽然许岸并不明白他到底是做何工作,但应该很忙。
之前在北青时见他,虽是光风霁月,眼底却有殆不尽的倦意。
夜深露重的晚上,声音空旷冷清,只有绵延无尽的呼吸声和散不去的疲乏。
这样的人,不会驱车从北青市来汝城这样的小城市,参加一场退隐宴。
师傅的退隐宴定在了3月6日,正月二十八,宜祈福、会友、上官、移徒。
提前一周已经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前来。
陈烁包了汝城几个大型酒店。
一连七天。
血本下的大,庞娟核算成本的时候还骂过他不知节俭。
“这里面很多人可能都没有来过厂里,全凭师傅的威望相信我们,现如今师傅要退,咱们要把实力拿出来。什么时候都可以省,这种时候不能省。”
陈烁说的在理,这是整个赵氏汝瓷要面对的最重要的转折。
接待还是已经独立成家的几个大师兄负责。
陈烁总调度,庞涓管财政。
给许岸的任务是充当着漂亮的花瓶,每日站在师傅院落的门口迎来送往。
来往人都会随意夸上几句,诸如年轻有为,小小年纪能被赵光远钦点的徒弟,一定是人中龙凤。
许岸笑得脸都犯着僵。
点头弯腰,引路微笑。
一开始还煞有介事的穿了粗跟的小皮鞋,到了第二天就换了运动鞋。
可裙子还是要穿。
庞娟从预算中特批了一大笔“巨款”,用作许岸的置装费。
用她的话说,作为赵氏汝瓷的门面,她必须是一顶一的漂亮华美,这才能显出汝瓷的贵气。
甚至还想请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化妆师,一天将近五位数的费用吓得许岸连连摆手。
只得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对着镜子涂涂抹抹。
好在她聪明,化妆这种事情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对着视频练了几天,倒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原本瓷白的肌肤越发的透亮,晕了蜜桃色的腮红,人显得多汁饱满。
眼睛只简单勾勒,如杏子幼圆,水汪汪的。
庞娟给她准备的衣服多是改制的汉服。
配合汝瓷的主题,青色调。
白色天丝棉交领长衫配着水青色真丝广袖外衫,魏晋风对身材的要求高,许岸却恰好全都合适。
骨瘦背直,冷清孤寂,长袖如烟,长发及腰。
每一分都是恰到好处的美。
有不少人眼眸落下,迟迟舍不得离开,想要来搭讪说上几句,无一例外被赵珂挡了回去。
后来干脆叉腰站着她的旁边,有些愤愤。
“庞娟姐也真是,你本来就好看,这么一打扮,谁还看瓷啊,都看你得了。”
许岸眉眼盈盈,笑得弯成月牙。
赵珂明明比她还长上两岁,倒像是个半大的孩子似的。
两个人最近相处的好,你来我往,小年轻人说话,自然都是热闹欢愉的。
有熟识的客人看到打趣,“小珂好福气,你爸替你把媳妇都相好了。”
“去去去,一把年纪为老不尊,再这么说话不让来了。”两句话下去,惹了一顿埋怨,却也当真没有人再开这种玩笑。
两个人靠在院门边,赵珂给许岸讲着他在大学的洋相。
乐的许岸捂着嘴咯咯的笑,就听到有声音传来。
“说什么这么有趣,我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