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往我书包里塞情书!”
说到这个,李平玺随即来了精神:“哥,你也经常收到女生的情书吗?我们班男生都可嫉妒我了。”
李尽蓝颔首,又想起谢欺花曾经教育的话:“但是,也不能因此不尊重她们。人家给你递情书是因为喜欢你,如果没有打扰到你,就不要对她们疾言厉色,更不要妄议人家的私事。”
“我知道了。”李平玺谨尊教诲。
李尽蓝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诶,没有吧。”李平玺唯独对网吧余情未了,他不好意思说,又讪笑。
“哥,你呢?”
原以为李尽蓝会否认,他却问:“那你身边……有喜欢别人的人吗?”
“啊,那有啊!”李平玺滔滔不绝,“我有个兄弟就喜欢隔壁班一女生,每节课间都要绕远路去接水、去上厕所,就为了经过她的班级,多看她几眼,还故意在她面前投篮耍帅呢。”
代入一下,李尽蓝觉得过分愚蠢了,也深感自己做不出那样的行为。
他如释重负,又听见李平玺说:
“还有一个男生,喜欢老师。”
在传统身份上禁忌的情结。
他的眉心不受控制地跳跃。
“那个男生平时看着挺正常的,至少在那个老师面前,特别会卖乖。”李平玺耸了耸肩膀,“私底下和我们说他忍得辛苦死了,每天都要装作若无其事去找老师问题,其实他……”
“其实他什么?”李尽蓝追问。
“他每晚都做和老师有关的梦。”
李尽蓝安放在膝上的手骤然收束。
他听见自己问:“……什么梦?”
“诶,诶,就是那种梦呀。”说到羞羞的话题,李平玺脸上也红彤彤,“你不知道,那个男生简直太色了,他跟我们说,他都忍不住想和老师接吻了,我们男生都笑话他是色魔!”
“那个老师……知道吗?”
“知道还得了?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恶心吧!”李平玺皱着鼻子,“那个老师都三十多了,比我们大一轮了!”
李尽蓝眼底翻涌着莫名的情绪。
“那……如果年龄没那么大呢?”
“那也不行啊,人家可是老师呢!”
李平玺觉得哥哥有些奇怪。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啊?”
“……没什么。”李尽蓝轻咳一声,“反正你别那么搞就行了,平时也离那些人远些,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李平玺拖长了音调说知道啦,又嘟囔道:“你和姐简直越来越像了。”
像么,李尽蓝自我审视。
不知算是褒义还是贬义。
李平玺去洗澡,李尽蓝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搜索引擎输入:
梦见姐姐和我
下面出现搜索结果。
梦见姐姐和我亲吻
梦见姐姐和我睡觉
梦见姐姐和我做
李尽蓝立刻删掉了。
把手机放在身侧,李尽蓝缓缓抬手,摁住自己酸痛的眼眶,企图控制住这些日子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浑念。
他不是没探寻过原因,无非是自身对亲情太过渴望,对伦理、两性关系尚有困惑……总之,这些都是暂时的。
李尽蓝告诉自己。
等过段时间就好了。
到了九月份,家中的两位准应考生都更加忙碌了。更别提李尽蓝还跳了一级,新学期伊始就是高考倒计时。
经过一个暑假的修养,李尽蓝身体也康复了,天天在学校和家两点一线。
谢欺花和高教练下半年准备驾校转型的事宜,也忙得脚不沾地。她的作息和李尽蓝不一样———上午十点起,吃着早饭去驾校上班,晚上要应酬,喝多是常有的事,经常两三点才回。
有一回李尽蓝起夜,发现谢欺花就睡在客厅沙发边。不是沙发上,是沙发边,她喝蒙了,刚在厕所里吐完。
他把她扶起来,她还摆着手说喝不下了,等到稍微清醒一点,又问李尽蓝自己是不是吵到他睡觉了。李尽蓝说没有,谢欺花笑着说那就好,你是要高考的人,我不能打扰到你的作息。
李尽蓝抿唇,少喝点,到嘴边又咽下去。她不爱听劝诫,无论是劝她少抽烟还是少喝酒,不耐烦是常有的事。
鬼使神差的,他把心里的暗事儿问出口:“为什么只有李平玺的照片?”
“嗯?”谢欺花不太明白。
“为什么手机里只有平玺的照片?”
“嗐。”谢欺花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你弟蠢萌呗,看他那样儿,拍他那样儿,好玩么。”她说完,许久没见李尽蓝有反应,又有点昏昏欲睡了。
“扶我回房。”她朝他说。
却见李尽蓝脸色不大好看。
“……我也可以。”李尽蓝低声。
“可以什么?”她也收敛了困顿。
“拍照片。”
他的意思,谢欺花完全没明白,“那你拍呗,喜欢你弟你就拍呗。”稍一沉思,李尽蓝不是李平玺,一开口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要换个好拍照的手机?来,拿我的手机转钱。”
李尽蓝一时不知该如何,他扯着嘴角说了一声“不是”,把她扶到卧室。
谢欺花仰躺着,脚上的拖鞋晃荡。李尽蓝俯身脱下,又替她脱厚重棉服。
“你啊,不是你弟,他花钱大手大脚的,你想要什么就直接和我说……”
“我确实不是我弟!”李尽蓝闹了脾气,又瞥见她手机上那张绿色屏保。
谢欺花哪里听得懂反话:“是啊,要是你弟想换手机,我才不给他……”
“我没想换手机。”李尽蓝重申,“但,你为什么总是……总是……”
总是要提起李平玺。
总是这样操劳自己。
总是这样敷衍的。
却出现在我梦里。
迟钝如谢欺花,也意识到李尽蓝有话要对她说,应该是很重要的话。她用只消散了一半醉意的眼神对他,另一半,尚存长辈的朦胧、困惑和温柔。
李尽蓝不说话了,他持续着帮她脱衣服的动作。谢欺花从衣袖里抽出手。
“没什么。”李尽蓝面无表情,只是把她的衣服叠好,“好好休息吧。”
“我是不是……”谢欺花试探着问。
“平时不太关心你?”
李尽蓝的动作一顿。
“平时……你弟弟更闹心一点……”谢欺花揉着自己的额头,“我就不得不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难免会疏忽了你……好在你也很省心,从来不给我添麻烦,有时候还能帮上忙。”
“你不要怪我。”谢欺花闭了闭眼。
怎么会,李尽蓝伫在床头的月色里。
她只这么一说,也许酒后随口,也许早有察觉。李尽蓝心里却柔软下来。
像一块被滚烫熨斗抚平的布料。
他没有怪她,自始至终,都没有。
他是厌恶这样隐秘而龌龊的自己。
自那一晚后,李尽蓝没再做过关于姐姐的梦。生活似乎就这样回归正常。
以至于。
他以为自己的病好了。
第30章 一厘米
谢欺花年末要去北京一趟。
她把李尽蓝也一并捎上了。
李尽蓝得到学校的推荐名额, 获邀参加清北冬令营。谢欺花不懂这个,咨询了一圈,才知道含金量不小。她一看自己的行程, 正好可以捎他:“你不用订票了, 我和老高也去北京。”
于是,寒冬料峭的一月。
姐弟俩驱车一路向北。
独留家中的李平玺都要碎掉了, 说什么都不依:“姐,你就是偏心!凭什么你出远门只带上哥哥, 不带我!”
“我是有生意要谈!”谢欺花一脸不耐,“你有本事也拿个省级奖, 跟你哥一起进修清北!没本事还在那里唧唧歪歪的……你给我听着, 李平玺,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初升高!”
李平玺赌气,说周末要申请留校。人心太冷他不敢碰, 家太空他不敢回。
李尽蓝还过意不去:“平玺……”
谢欺花哂:“别管他, 无病呻吟。”
在姐姐第三遍重申了独立的重要性之后, 李平玺才停止了撒娇和抱怨。他拎着行李:“我回学校了,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