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染识人脸色,拉着谢欺花往别处。
徐经纶落在两人后,不紧不慢跟着。
巫染热情地给谢欺花分享她和徐经纶的旧事,很快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去。
到了霍展的展厅,竟然遇到昔日同事周可可,她又陪着叙旧。两人边走边聊,等回过神来,已经到展区外头。
可可姐情到深处,回忆了一番曾经共事的美好岁月,挽着谢欺花的手臂温声细语:“我和小舒都挺想你的。”
谢欺花心想我又何尝不是呢。
但复职么,大抵是不可能了。
“你们能继续跟着老板就好。”
谢欺花笑了笑,轻拍她的手背。
“……谢欺花。”
远处有人喊她。
谢欺花顺着那道声音望去。
桥廊在夜色深处扑朔。
厉将晓立在石桥那侧。
可可姐略带歉意地解释:“我的任务完成啦,今晚……是老板想见你。”
他等待着她。
周全而体面。
永远是如此,老板行事谨慎而低调,这也顾及了她的颜面。他来参展了,早就看到她,却把她约在这静谧而无人的地带。谢欺花因此无法疾言厉色———她做不到对温柔的人儿发火。
从前是身份使然。
如今却碍于余情。
谢欺花落在原地。宴厅黯淡的光晕,将她孔雀蓝裙摆映得极尽神秘梦幻。
她踌躇于走向他。
像隐世蔽林的精灵。
厉将晓恍如在昨夜。
昨夜夏风依旧,浮躁人心。
她绿珐琅的宝石耳坠和颈链,在浑浊的夜色里摆荡,像午夜十二点来回摆荡的钟摆,来去是一场童话的美梦。
三分朦胧的美。
两瓣难舍的梦。
在他臂弯之间。
在她裙摆之下。
厉将晓在黑暗处,低声呢喃:
“过来吧,和我说一会儿话。”
谢欺花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她隐隐感到有几分不对劲。
“……厉将晓?”她试探地问。
“我在。”厉将晓朝她走过来。
“欺花。”他说,“我这样叫你?”
“不、不用。”谢欺花终于看清他。
早春时节,尽日冥迷。此刻乌云好不容易被拨开,无疆月色洒下来。厉将晓的脸略微低垂,岁月或许在眼角眉稍留下一些风霜,但瑕不掩瑜。他在月光的照耀下,极不自然地微笑着。
“老板,你……你喝多了吧?”
谢欺花并不害怕,只是担心他。
厉将晓捧起她施过粉黛的脸颊。
“李尽蓝把你打扮成这样么?”
“什么?”她错愕了一瞬。
“你和他们俩都上过床了?”
“……不!”谢欺花愤怒于他竟说出这样的话,这简直太不像厉将晓了,这实在太冒犯了!可能他喝醉了吧。谢欺花稳住心神,好生解释,“呃,不会的老板……我的家教不允许。”
厉将晓沉默了片刻。
他仍然没有松开她。
“……老板?”她抬了抬眼睫。
“你会不会怨我?”他突然问。
“什么?”谢欺花以为他说的是年前小区楼下那事,圆滑的职场人打着哈哈说,“不会啊,老板家访前员工,这不是挺好么?而且我弟他们对你那么不客气,应该是我和你道……”
歉。
厉将晓毫无征兆地。
吻住她。
下一秒,无数闪光灯围了过来。
作为两人缠吻的。共同见证者。
第78章 湿蝶园
“扣下。”李尽蓝抬掌。
变故往往发生在一瞬间。
只见刚才还举着长枪短炮的狗仔们, 被突然涌入的大批黑衣安保们拦停。紧接着,处于拍摄状态的摄像机被尽数夺去。谢欺花还来不及从厉将晓的怀里挣开,整个人处于茫然的状态。
巫染巧笑倩兮:“抱歉, 会展里溜进了老鼠, 真是打扰大家的雅兴呐。”
她若无其事地盯着指甲,讥诮至极:“不过这些老鼠是被谁放进来的?”
厉将晓沉默不语。
谢欺花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厉将晓今夜如此反常, 闪光灯之下强吻了她,是指望狗仔拍下来大肆传播?他买通他们, 通稿会怎么写?他要让自己身败名裂?亦或是……逼迫她嫁给他?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厉将晓。
“老板……你是认真的?”
这么多年来,头一次, 谢欺花以惴惴不安的眼神注视着他。她本可以不用如此, 换而言之,厉将晓本可以维持那份应有的体面,可如今计划败露, 他心知肚明, 一切都没有回头路。
“谢欺花。”他只在乎她的答案。
“我做了这些……你会怨恨我吗?”
比起愤懑, 谢欺花更多是感到不解。她是干脆利落的人,绝不拖泥带水, 此刻也是如此。她几乎失声地质问:
“为什么啊, 老板?我不明白!有事就不能好好说吗?干嘛非要……”
以尔虞我诈的心理。
以不堪入流的手段。
她不明白。厉将晓满腔的凄楚无处宣泄。如果能面对面好好说的话,她何必躲着他不肯见?其实但凡成年人都该清楚, 这就是不宣于口的拒绝。可在这基础上,厉将晓争夺他想要的。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成者为王、败者总为寇。
从前输的人是李尽蓝。
不过今夜是他厉将晓。
“我是想同你好好说,但你不愿意和我沟通不是吗?我总要想办法的。”
李尽蓝未说话,巫染倒是冷哂一声:“有的人的办法不是一般的卑劣!”
厉将晓不应, 他只在乎她的答案。
谢欺花轻呼出一口浊气:“行。”
“你要和我理论,那就好好的理论, 把话都说清楚。没什么是好好说不能解决的。”谢欺花环顾四周,此刻庭院里人声鼎沸,巫染胁迫着狗仔们删照片,许多不明真相的宾客在观望。
徐经纶适时道:“谢小姐你去谈吧,这里交给我和染染来处理就好。”
谢欺花无言以对,惟有道谢。
这些都是李尽蓝的朋友。
她还沾了一回弟弟的光。
“这里人太多了,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她沉吟,朝李尽蓝抬了下巴,“你带路,找一个清净的地方。”
出了庭院,是泊私家车的空地,一方露天的花房仅作点缀。静谧处草木掩映,空旷而寂寥。花房里灯光如昼,是人为开拓的光明。房中央有两方木桌椅,被大片大片的郁金香簇拥着。
谢欺花坐下下来,她累极了,身心都渴望休憩。她把碍事的高跟鞋脱去,穿着它站一晚上,人干不出这事。
“说吧。”她把礼服裙摆撂在一旁。
这些对于她而言,只是冗杂的枷锁。
厉将晓看了一眼她身侧的李尽蓝。
谢欺花说:“大人谈话,边儿去。”
厉将晓以为李尽蓝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不搅局不是他的风格。然而他却轻易地让步,走到花房的门口,背对着点起一支烟。事实上,当谢欺花决定一件事情,绝无可能受他人干涉。
李尽蓝为何如此了解谢欺花?
他从十四岁就开始揣摩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