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周颂宜心虚地抿着唇,但很快又昂着下巴瞪回去,虽然多少都有点底气不足:“而且我又没说你一定会,别对号入座。”
小声的解释,换来谢行绎的一声冷哼:“周颂宜,你别把我想的那样难堪。”
他都不曾说过,也没有当面指责过她和叶柏衍的过往,今日反倒被她倒打一耙,还强行给他冠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周颂宜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要轮到自己去哄谢行绎,但左思右想,确实都是她的错。
“阿绎,你别生气了。”她拽了拽谢行绎的袖子,主动认错,柔着嗓音,自己都没注意到这样的语调像是在撒娇,“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哪能不了解你。”
她这样一喊,又这样一夸,谢行绎哪里还有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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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贝中层会议厅,每周固定的周中项目汇报正在照理举行。
部门主管拿着文件讲解着一周工作成果,眼神时不时望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一颗心狂跳不止,生怕出什么差错。
叶总是出了名的严格,眼里也容不得一粒沙子。
但对方今日似乎耐心告急,没等他说完就忽然起身,淡漠地同在场人讲:“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有什么事情,明早早会的时候我们再补充。”
方才侃侃而谈的部门主管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快步走出会议厅,叶柏衍重重呼出一口气。摁下电梯,伴随着咔嗒声响,他只觉得一颗心也瞬间破碎。
就在刚刚,他看到了周颂宜的朋友圈。
一条展示着她和谢行绎结婚证的朋友圈。照片上一对男女好似璧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般配二字。
那张照片,他甚至不敢点开第二次,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他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但望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数字,意识到此刻场地不能吸烟,他又泄气般地收手,无力地靠在轿壁上。
时间好像过得又漫长又迅速。此时每一秒都觉得煎熬,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电梯门就已经打开。
琳达看到叶柏衍,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按照日程表上的流程,现在叶总应该在中层会议厅开会才对。
叶柏衍朝琳达微微颔首,琳达彻底反应过来,快步跟在叶柏衍身后,捧着文件夹询问:“叶总,是王经理核实的数据出错了吗?”
今日的会议记录不是由她负责,她刚刚整理完昨日的报表打算去楼下交给财务处。
叶柏衍只是捏了捏眉心,语气有些颓废:“上午的所有会议我都会找袭总代替我出席,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舒服,有什么事情等到下午再说。”
琳达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叶柏衍的口中说出来的。
要说叶总是拼命十三郎都不为过,曾经有次并购案签约前夕,叶总高烧不退,不仅拖着将近三十九度的病体出席了签约会,甚至连轴转地赶了两座城市出差。
那样的情况都没有说过要休息,今天这是怎么了。她还以为叶总永远无坚不摧,总会像永动机一样不停地为工作转动。
第30章 ·夏安· 那枚婚戒……
望着坐在办公桌前神色苍白的老板, 琳达犹豫了片刻也不敢开口。眼见他越皱越深的眉头,她还是有些担忧地询问:“叶总,需要替您请值班医生上来诊断一下吗?”
元贝有医疗部, 全天都有人值班, 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叶柏衍没有看她, 只是闭上眼,摆了摆手让人离开:“不用,只是头有点疼,我一个人待会就好。”
说罢,他又随手按开办公桌上的开关,调成了“请勿打扰”模式。
琳达也不好多做停留,她赶忙将需要叶柏衍过目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桌上, 就悄声关门出去。
听到关门声,叶柏衍又缓了一会才睁开眼睛, 他捞过桌上的手机,点开周颂宜的微信,两人最新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吃完晚饭, 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想过很多种理由去找周颂宜,但都觉得有些冒昧,毕竟那天面对自己连发好几条的信息, 周颂宜也只回了一个“嗯”。
她看上去,并不是很想和自己聊天。只有一个字,没有其他的, 没问他最后怎样处理的那辆车, 没管他手机没电该怎么同助理联系,也没问他究竟有没有到家。
她倒好,开着车将那装病的某人拉走, 只留给他满嘴尾气和冷漠地拒绝。
头是真的有些疼,前额那仿佛有根神经在突突直跳,叶柏衍揉了揉太阳穴,酸胀感让他眉头紧锁,但对比起心脏处不适,也不过算作小儿科。
一颗心被人捏得皱巴巴,偏他自己也不愿意放过自己,还总忍不住想看。拇指微微颤抖着,再次点开了那条朋友圈,鲜红的背景像血一样扎眼,周颂宜今日穿得很美,眉目勾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好似在与他对望,残忍地将他拉入深渊。
叶柏衍隔着屏幕,伸手轻轻触了触周颂宜的脸颊,但在望见一旁的谢行绎后,满眼柔情顷刻间化为乌有,被不耐代替。
真是碍眼。
他随手将图片保存下来,相当烦躁地将手机扔在一旁。重新靠回椅背,叶柏衍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她格外疏离的态度以及她和谢行绎一道离去的背影。
心疼得有些发麻,等再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
叶柏衍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面。打开文件,密密麻麻的内容让他本就不舒坦的脑袋更加疼。
但任何的数字和文字落在眼中都化成了周颂宜二字,叶柏衍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休息室,从制冰机里捞出一勺冰倒进水杯里,认命般地灌了一大口冰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堆成山的项目需要他过目,晚上还有一个交流研讨会需要他出席,届时业界很多知名人士都会前去参加,他必须要在今天内将工作完成,否则根本挤不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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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完证将周颂宜送回公馆,谢行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公司。
这两日事务比较多,明天还要去出差,晚上又有个推不掉的局子要去,根本没有空闲时间。
为了能尽快回京州,他让何成济把票定在了今晚,利用夜晚时间赶路,凌晨落地深州,到时稍作整顿后直接去签下合同。
所以今晚,他参加完研讨会就要去出差,就不回公馆了。
处理完工作,何成济已经提前准备好,正在门口等待,谢行绎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将钢笔笔帽盖好,披上外套,理了理袖口才往外走。
研讨会所在的报告厅是京州市会展中心。
其实酒店不过是君悦旗下的主要分支,而这样大的集团,没必要让谢行绎出席,但今晚的主办方同老爷子关系不浅,要仔细算算,谢行绎还得叫他一声世伯。
既然长辈邀请了,他也不好拒绝。所幸距离不远,开车过去也就半个小时,等时间一到再借故离开,走个流程就好。
在门口签完道,立马就有志愿者领着人进入场地,主会场在三楼,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谢行绎刚一进门,还未找到自己的座位就有其他公司的经理将他认出来,谄媚地凑近。
对方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谢行绎都没什么印象,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想起对方是哪个公司,又不太记得对方的名字,毕竟这样小的人物,从来不需要他费心去记住。
视线扫过那人脖子上挂着的姓名牌,捕捉到了他的姓氏,谢行绎只是淡漠疏离地回:“黄经理,抱歉,今晚时间不多,等有空我们再就这个问题好好探讨一番。”
语气里的不耐烦很明显,黄经理自然能看出来,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立马躬身同谢行绎道别:“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谢总您先去忙,其他都不是什么大事。”
一旁等候已久的工作人员见状插缝上前,轻声同谢行绎说:“谢总,林董邀您过去喝杯酒。”
谢行绎抬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落在了不远处穿着宝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位,谢行绎也不陌生。
另一边,叶柏衍注意到谢行绎投来的视线,也不甘示弱地回望。
垂在腿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握了握拳,低头冷哼一声,谢行绎阔步朝着那人走去,在对方身边站定,轻声唤道:“林叔。”
林业是双木的执行董事,也就是那位同老爷子关系还不错的世伯,他欣赏地望着谢行绎,将人上下打量一番:“阿绎,很久没看见你了。”
谢行绎回:“最近确实没有空余时间,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会场里人杂,各种声音交杂着,让人心烦意乱的,根本无法好好聊天。林业指了指不远处的独立露台:“外面安静,去那聊。”
正式的活动还未开始,本来待在露台聊天的人看见几人进来都不约而同的离开,助理则留在露台外等候。
林业笑着拍了拍谢行绎的肩膀:“阿绎倒是成长了不少,近两年公司旗下的项目都叫人眼前一亮,越来越有你爷爷当年的风范了。”
他是看着谢行绎长大的,从前几年的奥森再到现在走出国门的“珀”系列,他是打心眼地欣赏这位后辈。
谢行绎侧身,谦逊又礼貌地颔首回应:“林叔谬赞了,祖父和您一直都是我要比肩的榜样。”
几人又聊了一会天,林业想起来元贝最近的项目似乎也是和今晚的主题挂钩:“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小叶最近也是在搞什么联名酒店是吧。”
当初一掷千金拿下那块地皮的事他可有所耳闻。
叶柏衍点头回应:“嗯,林董您没记错。”
林业若有所思,觉得身边两人过分有缘了:“你们年龄相仿,又都是青年才俊,阿绎最拿得出手的也都是酒店,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交流交流,认个朋友也好。”
这世道,交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想起什么,林业又笑了笑,想拉近两人的关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小叶最近的项目应该是和颂宜合作的吧。这样更巧了,颂宜是阿绎的未婚妻。”
若是两人能打好关系,到时候岂不是亲上加亲,单纯的利益关系总归是不长久的,还是需要加一点调味剂来增进关系。
谁料话音刚落,站在他身侧的两个男人面色同时沉了沉,没人再开口。
恰好这时工作人员上前,趴在林业耳边说了些什么,林业没有发现此时有些诡谲的气氛,他点点头,歉疚地同二人讲:“抱歉,有事需要我处理一下,你们两个先聊会天,我过会再回来。”
偌大的露台只剩下两人,一时间寂静无言。
谢行绎右手抚过左手手腕,慢悠悠地转了转腕表,无名指上那枚翠绿色的戒指晃得叶柏衍眼睛生疼,连同白天那张合照上血红色的背景一块,化成一道利剑出鞘,将叶柏衍扎得体无完肤。
七点半,天边的最后一抹橙红逐渐消散,深沉的夜色笼罩着城市,不远处大楼的灯光也接连亮起。
“元贝和绮梦的合作,我想,叶总应该是蓄意为之吧。”
否则,哪里会这样巧,颂宜刚做出,叶柏衍就这样完美地送上了一份理想方案,无论是从选址还是到理念,无一不是在贴合着她的想法。
这世界上根本不会有这样巧合的存在,如果是别人,他可能还会保持着怀疑态度,但如果那人是叶柏衍,这事必然是板上钉钉。
叶柏衍承认自己的确目的不纯,他终于开口:“当初拿下那块地皮想做这个项目,的确是因为颂宜,曾经在百花系列问世前,颂宜就已经告诉过我她的有关计划。”
百花系列还未问世前?已经相当久远了,应该是在两人还未分手时就已经冒出的想法。
谢行绎大脑一片清明,心脏像是被寒冰浸透。对此,他确实无话可说,也只会怪自己没有更早地知道这些,否则,他一定能比叶柏衍抢先一步。
毕竟,他无权干涉周颂宜的梦想。
谢行绎手指点点栏杆扶手,不愉地说:“叶总现在费尽心思告诉我这些,倒不如同我说句新婚快乐,我的心情也许会好得多。”
而不是听见自己太太的名字以及她年轻时候的梦想就这样亲昵地从其他男人口中蹦出。
叶柏衍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眼里全是不屑:“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他扭曲,阴暗,早就想将周颂宜从他手中抢回来占为己有,这样的想法,他从未在谢行绎面前掩饰过。
对自己的自我认知到还是挺全面。
谢行绎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又抚了抚戒指上的纹路,似是在炫耀,但语调依旧沉稳,让人抓不出一点轻浮的态度:“事已至此,我想叶先生也没有什么要挣扎的必要了。”
照理说听到这样的话应该会打退堂鼓,叶柏衍却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他笑了笑,清冷的眸子里笑不达意:“是么?领完证又怎样,民政局就在那,颂宜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只要想离开,也不过是签个字的事情,我想谢先生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话里话间都在告诉谢行绎,得到周颂宜的心才是最要紧的,一张证,根本留不住人。
这道理他们确实都懂。
周颂宜不是一件供男人争抢的商品,她是掌控一切的主人,是他们需要费尽心思将自己包装好,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上去供她挑选。
叶柏衍这话在谢行绎意料之中,他讽刺地勾勾唇,只觉得叶柏衍有些过分自信了,凭着前任身份就以为自己有通天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