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明庭才从完全静止的状态走出,偏过头看着舒遥。
舒遥茫然抬眸与他对视,听见他说:“我和你有血缘关系,说什么都掺杂私情,你要是能求得她的原谅......”
他收回视线看商庭洲,“我就给你个机会。”
明庭的话音刚落,舒遥就清楚看见商庭洲眸中骤然亮起的光,他立马放开了明庭的手来到她身前,声泪俱下说着和刚才那些差不多的话,就差给她跪下。
她突然觉得很讽刺。
原来一个人的一念之差竟然真的能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可商庭洲并没有因为一念之差留人性命,她现在又如何做得到仁慈?
一想起爸爸她就恨得牙痒,她就恨不得要商庭洲立刻陪葬!
“我——”
她这个“我”字只说了一个音节,手上就传来明庭的揉压。
这样明显的暗示,她没办法忽视。
哥哥这是要她给商庭洲一个机会。
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原谅一个人竟会是如此艰难。
她不想这么做,可哥哥已经给了暗示,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眼眶的泪已蓄满,在万般挣扎的情绪里匆匆坠落。
她实在是说不出原谅,只能说:“我不是可怜你!我只是心疼我哥哥。”
心疼他独自支撑这个残破的家,心疼他多年孤独,害怕他跟她一样,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商庭洲瞬间老泪纵横,总算是松了口气。
“是,是!”
他十分激动地说:“我们是父子,是一家人,儿子不能没有爸爸,儿子不能没有爸爸......”
儿子不能没有爸爸,那女儿呢?
舒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扑进了明庭怀里。
明庭将她抱住,催促商庭洲赶紧走。
舒遥情绪崩溃,商庭洲却如释重负,他终于扭转了颓势,终于可以放心地活。
商庭洲还没出门舒遥就失声痛哭,她紧攥着明庭衣袖,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转移自己的情绪,可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也疏解不了内心的压抑,更无法与自己和解。
“为什么?”
她伏在明庭肩头哭得声声寸断,却不忘问一句:“为什么?哥哥,为什么要我放过他?为什么你已经有了证据还要我放过他?!”
“我没有证据。”
舒遥猛地抽噎一声,竟然在一瞬间止住了痛哭。
她怔怔抬起头,“那你刚才说的那些......?”
“半真半假。”
“可......”
舒遥望着商庭洲离开的门口,思绪突然一团乱。
“别想这么多。”
明庭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重新将她揽进怀里。
她靠在明庭胸口,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猜不到他的情绪,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和一句......
“你做得很好,遥遥。”
第20章 fix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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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遥很想知道明庭调查车祸的经过,但明庭不配合,以他的性子,就算舒遥拿把刀架他脖子上,他也只会轻飘飘说一句“少跟着瞎操心”。
所以舒遥只能另寻他法。
商庭洲走后,明庭被一个电话叫去了公司。
舒遥吃完早餐就托梅姨给关颂青打电话,说她想和关门玩。
关颂青很快就牵着狗到了芳蕤园,一进门就打趣舒遥:“想我就直说,非得找什么跟狗玩的借口,跟狗玩不就是跟我玩?”
舒遥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一听这话,扑哧一声笑出来。
关颂青眉头一皱:“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舒遥笑着上前摸摸关门脑袋,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肯定道:“没有啊,跟狗玩就是跟哥哥玩。”
关颂青觉出不对劲,冷哼一声:“你这丫头!跟你哥混在一起果然是不学好。”
舒遥蹲下身,高兴将关门抱在怀里摸,她仰着脸问关颂青:“颂青哥哥,你真是跟我哥哥一起长大的吗?”
“那不然呢?”
关颂青不假思索道:“我俩小时候可是睡一张床的情分,他哪边屁股上有痣我比他清楚。”
舒遥闻言,脸上猛地一热,慌忙垂下眼。
关颂青又是后知后觉,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后,问:“你今天特地找我来,可不是为了玩狗这么简单的吧?”
他双手抱胸,故作姿态道:“我跟你哥可不一样,他那人爱倒贴,我不行,找我帮忙那是要给报酬的,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舒遥歪着头看他,一脸费解:“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颂青哥哥。”
关颂青今天一进门心里就有了打算,就算舒遥压根儿没想找他帮忙,他也要讨个回报。
他弯下腰低声说:“回头你帮我把你哥那辆恩佐的车钥匙偷出来,我带你兜风。”
偷?
“为什么要偷?”
舒遥天真问道:“颂青哥哥没有吗?”
好问题。
关颂青一噎,深吸了口气愤忿道:“还不是因为你哥!说什么要遵从恩佐老爷子定下的规矩,说我车库里有兰博基尼就不让我碰恩佐,什么毛病?!你哥那个人从来就不守规矩!这分明是针对我!”
舒遥不太能听得懂,只能劝着说:“怎么会?哥哥和你关系那么好,一定不会吝啬给你开,说不定是真要守规矩呢?”
关颂青又是冷哼一声:“你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哥洗脑。”
话说到这里,后花园传来一阵响动,关门汪汪叫了两声,两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
关颂青牵着狗往后花园走,舒遥也紧随其后。
苏姨正带着人拖车,见两人一同前来,以为是拖车动静太大,赶忙解释说:“司机马上就把车拖走了,要不关少爷和小姐上楼坐坐?”
关颂青一眼就认出那辆被砸坏的GTR,倒是有些惊讶:“这车竟然还在家里。”
舒遥听出了这句话的不同,好奇看向他。
“走,过去看看。”
关颂青将狗交给苏姨照顾,揽过舒遥肩膀带着她往车库走,舒遥一心好奇,压根儿没注意到关颂青这亲密又自然的动作。
明庭的车库修得像展厅,里头陈列的跑车能在南城市中心买一整栋大厦。他这车库在富豪圈内很有名,但他除了自家公司办展以外,从不外借,旁人想要看上一眼都难。
关颂青常来芳蕤园,却难得碰见车库二楼开门,他今天能碰上这个好机会,必然是要上去看一看。
他刚才提到的那辆恩佐就停在车库一楼的正中央,旁边是一辆蓝色的Dino,值得一提的是,无论明庭的跑车如何变换陈列,法拉利“父子俩”始终是他车库的C位。
关颂青一进车库就啧啧声不断:“你哥的车库,我的梦想。”
他围着他心心念念的恩佐绕了一圈儿,眼神里满是垂涎之色,不过他现在不能多逗留,他得抓紧时间上楼看看。
舒遥不懂车,只知道明庭有在做与车相关的生意,她跟着关颂青上了二楼,一走进去就听他惊讶:“Singer版本的964,你哥是真行啊,竟然背着我偷偷摸摸玩改装。”
关颂青边走边欣赏,每走到一辆车前都要绕车一周点评一番,一直持续到车库的尽头。
“啧啧,DB4和E-TYPE是真美啊!”
“哟,”他附身仔细一瞧,“这引擎盖上怎么有个坑啊?”
舒遥昨夜目睹了这个坑的由来,解释说:“是另一辆车的后视镜砸坏的。”
关颂青一挑眉,这才注意到E-TYPE旁边的空位。
他嗤笑了声:“那辆GTR不会一直停在这个位置吧?”
舒遥点点头。
关颂青顺势靠在身旁的E-TYPE上,笑了声:“我还以为那辆破GTR早就被你哥给扔了,没想到藏得这么深。”
“那辆车是有什么特别的么?”舒遥问。
“特别?”
关颂青回味了一下,笑:“是挺特别的,要没这点儿特别,一辆破GTR也配和最美捷豹放在一起?”
关颂青一偏眸,对上舒遥格外认真的视线。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你哥小时候跟着商庭洲飙车,有一次弹射起步差点出事,明姨知道后大发雷霆,说以后谁还敢飙车就把谁赶出家门,自那以后,那辆GTR就一直停在车库没人敢动。按理说,你哥和商庭洲已经不和多年,早该把那辆车处理了,但却一直保存至今,还跟这些宝贝车放在一起。”
他笑着舒了口气:“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你哥爱车,还执意要从事与车相关的事业这一点,很大程度上是小时候受到商庭洲的影响,这么一看,商庭洲也不是一无是处。”
舒遥突然想起晨间,明庭让她做决定的时候。
她那时以为明庭是想演得更真,这时候再想,也许他在面对商庭洲的时候,是真的开不了口说原谅。
能被保存的记忆都是珍贵的,他将那辆GTR完好无损保存至今,证明他也曾珍视这段父子情。
她到现在才真正懂得他昨夜砸车时的心情。
明知大厦倾颓,土崩瓦解,他所珍视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他还傻傻存有一丝念想,以为过去的那些回忆不受玷污。
所以他昨夜砸掉的哪是车?分明是那个还在怀念过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