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货员过分坦然的眼神让明庭尴尬,倒是他孤陋寡闻了。
不过那只垂耳兔动不动就哭,他可不想在这种问题上费心给她讲解,更不可能教她使用!
他道了谢,最后还是选择了卫生巾。
为了应急他并没有买多,但还是习惯性拿了店里最贵的。
回到家舒遥还乖乖在浴室等他,询问过后,浴室门开了一条缝,有些许水汽湿润空气,他单手将袋子递了进去。
“会用么?”
里面的声音小得可怜:“我会看说明的。”
他正准备拉上门,里头又小声问:“哥哥,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换洗的衣服?”
明庭心中轻哂,看来不光他做奴做得越来越熟练,这丫头使唤起他来也是分外心安理得。
舒遥占着他的浴室,他送完衣服只好重新回到沙发等待。
风雨欲来,窗外梧桐鬼魅般摇荡。
一扇玻璃窗隔绝室外纷乱,就像他现在,明知大厦将倾,他的内心却无比平静。
反正是烂透了的人生,多搞砸几件事也无可厚非。
突然想要抽支烟,但浴室里传来那只垂耳兔的响动,他的思绪被一只手强拉回来,让他有种难以适应虚实的割裂感。
他想起前夜,交代关颂青多带她玩的时候。
他的确就像关颂青口中所说,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懒得规划,竟然破天荒为舒遥打算起以后来。
这确实反常。
可这时候再想,也许他潜意识并不认为他真的能把舒遥安安稳稳带大,所以早一点交代给关颂青,也算是对舒遥负责。
“哥哥。”
一声轻唤,明庭缓抬眼眸。
舒遥收拾好走出浴室,一头长发沾了水湿哒哒坠在腰间,刚换上的衬衫裙被水洇深了颜色,他又皱眉。
一看明庭皱眉舒遥就紧张,特别是床上那滴红还明晃晃存在着。
以为明庭不高兴,她分外局促,又小声道歉:“对不起哥哥。”
明庭不耐烦“啧”了声:“你又对不起什么?”
舒遥微微偏头看向床,明庭也跟着看过去。
他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态度会影响舒遥的言行。
他若是耐心温柔,这只垂耳兔便喜笑颜开与他无话不谈,他若是高冷凶狠,这只垂耳兔便唯唯诺诺小心谨慎,就像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算了。
他在心中暗叹。
已经当牛做马了,还是对她好点儿吧。
“你过来。”他朝她招手。
舒遥听话走过去,乖顺站在他眼前。
明庭单手撑在沙发,眼看着床上的污渍,一瞬间变成了他最讨厌的大人模样。
“你......”
那个词他还是说不出口。
“你那个,是女孩子一种非常正常的生理现象,就像你头发不剪会越来越长一样,很正常。弄脏床单也不是你故意的,你没必要为这种小事自责,更不应该有任何羞耻情绪。”
说到这里他又在心里叹气,他真是讨厌自己这样婆婆妈妈,偏偏这些他还不得不说。
他收回视线看她,“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这一步,这证明你正在长大,你要正视它,了解它,不要有羞耻心,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去问梅姨苏姨,或者上网查!要听建议勤更换,保持干净健康。”
“听懂了吗?”
舒遥讷讷点头,听是听懂了,但她还需要时间消化,所以并没有接话。
可舒遥越沉默,明庭心里就越抓狂。
他简直是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这里跟一个小屁孩儿普及女性生理知识!
他摆摆手催舒遥走,“去把你头发擦擦。”
舒遥听话转身,眼看她走出卧室,明庭才一头倒在沙发上。
这下好了,这当牛做马的基调一定下来,这辈子算是完了。
走出房间的舒遥还在慢慢消化明庭刚才的话。
正常的生理现象?
那她醒来看到......也一定是男孩子正常的生理现象。
她应该要像哥哥说的那样,正视它,了解它,不要有羞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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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结束后,冯警官冒着风雨来了芳蕤园,一进门看到舒遥,冯警官同样是一愣,他甚至在与舒遥对视的瞬间,突然明白明庭大费周章将舒遥带回家的原因。
舒遥听见梅姨招呼冯警官,便知冯警官一定是为车祸而来。
明庭引着冯警官上楼,舒遥想去听听,又怕明庭介意,思虑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明庭和冯警官在三楼会客厅落座,舒遥晚他们一程从电梯出来,刚想转身往卧室走,却见明庭朝她招招手。
舒明远是车祸的受害者,明庭认为,舒遥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舒遥听话走过去,冯警官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她礼貌地冲冯警官微微一笑,而后安静地坐在了明庭身边。
眼看明庭不避着她,冯警官便开口说起最近几天的调查。
“车辆检测有结果了,刹车油管被人为破坏,低速行驶还能保持一定制动效果,一旦高速行驶就停不下来。所以很显然,这不是一场意外。”
冯警官说完这话下意识去看舒遥,但她只是安静坐在明庭身边,双手轻放在膝头,眼眸微微低垂着,像是毫无波澜。
但事实是,舒遥的唇壁已经被她咬出血。
“车辆来源?”明庭问。
“通富租车行,不过车行的监控并没有拍到来取车的人是谁,并且那人在拿到车的第一时间就关掉了GPS,所以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这辆车从车行离开后去了哪些地方,不过我们正在排查车行附近路段的监控,相信应该很快就会有新的进展。”
此时窗外风雨大作,舒遥因这话怔住不动,铁锈味在唇齿间弥散,她像被雨打碎的花蕾,垂着头,只靠一口气维持着。
明庭并不是敏锐的人,可气氛在此时诡异地沉寂了一瞬,他竟然捕捉到了舒遥的情绪变化。
手边刚好有杯温水,他顺手递给了她。
视线里闯进一个晶莹玻璃杯,舒遥的思绪被打乱,口腔内的痛感变得绵长,她迟疑着伸手接过。
温暖从她指腹开始延伸,她怔怔偏过头,对上明庭幽邃的眸。
天光黯淡,室内没有开灯,她其实不太能分辨明庭眼中的情绪,可他的面容越暗,窗外的疾风骤雨便越明。
他的肩膀遮去了大半窗景,身体圈起一小片阴影,刚刚好将她框住。
视线接触的瞬间,明庭很自然伸手揉揉她的发,她的情绪就像小动物受惊时的背毛,他伸手一抚,毛就平顺了。
她垂眸盯着水杯,掌心满是温热。
“继续吧。”明庭收回视线看冯警官。
冯警官很惊讶,他以为舒遥什么都知道,没想到连车祸不是意外都不知晓。
他看舒遥没有太多反应,这才继续说:“肇事司机李川,42岁,无业,社会关系复杂,经过排查关系网得知,他与明总并没有过直接接触,更不存在仇怨与经济纠纷,基本可以断定是陌生人。另外据他家人透露,李川好赌,欠了一屁股赌债,这几年一直混迹在外,基本不回家。”
“昨晚我的线人接触到李川生前一位好友,听他说,李川早些年投资金属期货失败,之后便一直寄希望于赌博,妄图通过赌博实现一夜暴富。不过他这人虽然好赌,对身边的兄弟朋友倒是很仗义,他们平日里若是有困难,只要向李川开口他都会尽力帮忙,所以李川在他们圈子里的名声一直不错。”
明庭听了轻笑:“还是个讲义气的。”
冯警官跟着笑笑,继续道:“那人还说,李川之前也算富过,所以言行举止还保留着有钱人的做派,特别是酒后,很爱吹牛。李川经常将‘我有一个朋友’或是‘我认识谁谁’挂在嘴边,还说要带着他们一起挣钱,刚开始他们还兴致勃勃,最后总是不了了之,时间一长,他们便不再把李川的话当回事。”
“不过他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喝酒时,李川说过段时间会去芒城,他说他朋友在那边有个跨国项目,要他过去当负责人,之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回来。”
舒遥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太能弄清楚这些话和车祸的关联,所以习惯性看向明庭,企图从他这里寻求答案。
但明庭听完面上并无表情,只是淡淡地说:“这话倒是有意思。”
“什么意思?”
舒遥太想了解真相,所以下意识开口发问。
明庭侧目看向她,眸光有一瞬的停滞,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解释。
但还没等他开口,冯警官便接话说:“这话是李川喝了酒说的,真实性存疑。不过值得细想的是,如果是他吹牛,他又是如何肯定自己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他停了两秒,继续道:“他说这话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知道自己此番凶多吉少;要么确有其事,的确有人安排他去芒城,并且为他规划好了之后的工作和生活,但条件是......制造一起不太严重的车祸。”
“不太严重的车祸?”
舒遥更加不懂了,“为什么?”
明庭终于开口,反问她:“如果有人想让你去送死,你会愿意么?”
舒遥怔怔看着明庭,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应答。
巨大的信息量在她脑海打架,她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
冯警官无法断定真假,只能说:“目前还没有证据表明他说的一定是真话。”
警方办案需要确切的证据,但大胆的猜测却不需要。
如果李川所言非虚,那这位幕后主使一定是清楚李川的性格与行事作风,他知道李川会为朋友两肋插刀,所以才会以跨国项目作诱饵,诱使李川帮忙撞人。
而被朋友义气和利益蒙蔽双眼的李川已经无法冷静思考。
也许在他看来,这是他扭转命运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所以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良机难得,他自然不会深究制造车祸的原因,也想不到他当天驾驶的汽车早被人动了手脚。
以上虽为猜测,可一旦有证据支撑,李川就是彻头彻尾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