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那天,南锡的媒体几乎都占了一角,方时序真情实意地在现场感动到流泪,林雁珊却踩着七厘米的婚鞋穿着比她自己还重的婚纱忙着跟来往的宾客千金留联系方式。
看见谁都像是看见钞票一般,一场婚礼像是一个只会保利的老虎机。
林雁珊连她那小后妈来的娘家人她都没放过,从婚礼前一晚的单身之夜到之后狂欢派对,林雁珊一连签了几个单子,恨不得拉满这辈子的KPI。
小后妈周琦偷偷跟她爹说她是掉钱眼里了,让他管管,谁知林经年一反常态,不许她诋毁自己女儿,说珊珊这是长大了,又骂她年纪大了缺了脑子。
狂欢派对还没结束,周琦的眼泪疙瘩就掉了下来,说是家里的小辈现在都是翅膀硬了,在家里有地位了,谁都能欺负她。
这话原先说说还会有人帮腔,但那天正撞上林晚吟也在场,她本来就因为离婚的事情搞得心烦意乱,现在蓝宁又莫名其妙找不见人,她本来就不高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怎么看周琦都是在阴阳她。
听完周琦那段话,林晚吟当场就崩溃了,老爷子怕他们给林家丢人,忙催着请出去这才了结一场闹剧。
周琦一边哭一边被林经年推着往外走,本来觉得自己熬了大半辈子要出头了,结果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说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林经年听的烦,出了门才呵斥她,让她别在这里撞别惹得她女儿新婚沾上晦气。
见林经年是铁了心不肯帮她,周琦也没敢再闹,收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又乖顺了起来说自己是刚刚气上头了,林经年不想见她,叫来司机扶她,说自己还有点事没谈完。
周琦更是说不动林经年的,见他走了,自己坐在小花园哭了小半天,偏头就看见方时序扶着喝多了的林雁珊在小亭子里醒酒。
四目相对,方时序点头礼貌叫了声。
“周阿姨。”
方时序是有教养的名贵家族大少爷,在周琦眼里他比自己这个继女要懂事千倍百倍。
小时候林雁珊还会在她面前装装乖,现在进公司了,有本事了,如今嫁到方家去,更是趾高气扬地不会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了。
见林雁珊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周琦又咽不下这口气,坐着不动,眼睛紧紧盯着歪歪扭扭靠在方时序身上的林雁珊。
“喝成这鬼样子,也不怕丢了林家的人。”
周琦斜睨她一眼,还是没忍住。她一向对外宣称自己是对亲女儿的方式对林雁珊的,所以疼爱和管教都有。
林雁珊小时候遭了些言语暴力被周琦说出去成了管教孩子,旁人都帮长辈,一来二去她成了那个难管的刺头,直到今天依旧如此,从未变过。
“周阿姨,珊珊今天晚上是单独跟我一起喝酒的。”方时序语气平淡,“让她喝多了是我有错,只是珊珊提起小时候的事情啊,太伤心了,没忍住才多喝了几杯。”
“我听着心疼,就也没阻拦。”他深深看了一眼周琦,“要是我,现在根本不会借酒浇愁,应该直接拿起酒瓶报仇,珊珊啊,还是太顾念着旧情。”
“....”周琦眼珠朝下转了半圈,一时语塞,“喝多了说的话你也信。”
方时序不语,沉沉盯着她。
她被方时序盯地坐不住,又怕林雁珊突然酒醒再发什么疯,干脆找了借口匆匆逃走。
这头的林雁珊手搭在方时序肩膀上,也看不清远处是谁乘着小汽车逃走了。
还是接着摇摇晃晃跟方时序哥俩好地称兄道弟:“你今天,哭的比电影学院的学生...都真,我都信了,真的,咱们这戏演出去,谁能质疑,昂?”
“...”方时序抿了抿唇,抚了抚她脊背让她顺气。
“我说实话我就是这么爱钱,但这次我...我又把你拉下水...咱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林雁珊眼神迷乱看着他,脑子一片混沌,“你会不会怪我?”
“朋友?”方时序拢了拢她的头发,只觉得她喝醉了便什么都想说,“我们是夫妻啊。”
“这就咱俩,你装什么?”林雁珊白他一眼,接着又发着酒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演戏演全套!我懂!”
“....”方时序和这酒鬼说不清,牵着她的手,“你喝醉了,现在去楼上睡觉...”
狂欢派对包了整个温泉酒店,顶层的套间留给林雁珊,方时序送她上楼哄她睡,安安静静陪了她一个小时。
林雁珊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他轻轻拨开,指尖动了动,还是没碰到她的脸,默默缩到手心握成拳。
说来可笑,他盼望至今的,最后变成一个口头条约。
婚礼前夜,林雁珊跟他约定,人前做足恩爱夫妻,答应他互相叫老公老婆。节假日互送礼物须得大张旗鼓。合作生意按合同分红,种种条款被她一条条讲出来惹得他发笑,只觉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才会提出的条件。
转而到现在想来,还不如小时候过家家的那段日子,至少她是真情实感的。
房间里没开顶灯,只亮了一盏落地灯,调到最小的亮度,方时序在床边痴坐了许久。
他说不需要条款,只需要自然相处就行,就像从前那样,林雁珊也答应。
只是她早就变了,早就不是小时候的她了,她不需要他保护,更不要他照顾,她是独当一面的成年人。
林雁珊晚上酒喝多说了许多胡话,她说小时候一直跟他在身后是太害怕了,她喜欢他是因为他是真的对她好,她太贪恋这种感觉,小时候才会说了那些胡话。
她现在分得清了,什么是爱人,什么是亲人,方时序只觉得自己笑都难笑,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僵硬了许久。
她听他的要和他自然相处,她会挽着他,会用亲密的称呼喊他,可是这些跟她冲过去抱住林惜南,甜蜜蜜喊他哥哥的时候一模一样,他明明不想要这些。
方时序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起身打算离开,戏还没演完,他还得继续。
他刚起身,林雁珊枕边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他很自然地接过来,来电显示是苏徊。
苏徊这人方时序认识,是从姜里言父亲那边拨到林雁珊身边来的,他低头看了眼睡得正熟的林雁珊,出了卧室到客厅玄关接通了电话。
那天晚上苏徊正在医院给晏明和边域送饭,两人已经好转了许多,晏明因为头部遭到撞击依旧每日昏睡半天,但好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徐嘉豪也算放下心,被苏徊劝着回去休息一会。
这会晏明刚刚醒了没多久,意识回笼,律师来见面,谈了一会,边域只记得那句蓝宁目前怀孕可能会取保候审。
边域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己跟蓝宁有什么仇恨,那边地晏明惨白着脸只让律师帮忙传话说:“周逸清并没有资助她弟弟读书,那钱是林总拿的。”
这话一出,病房里的氛围将至冰点。
周逸清恨晏明当初没有帮他,反而提供证据帮着林雁珊帮他赶出公司,周逸清恨他有理,但怎能狠毒到找一个怀孕的情人下手伤害他。
律师走后,苏徊沉默良久又盘问他是不是跟周逸清还有什么别的过节才会让他下这么毒的手。
晏明只说,他没理由为别人的恶找借口。
坏就是坏透了,跟受害人做了几件事有什么关系。
苏徊自觉理亏,没再问,晏明又让他给林雁珊打电话,说这事关联到公司内斗,必须她来出面。
苏徊是知道林雁珊婚礼和派对这三天的安排,他也知道她不一定有空,犹豫着,但还是打了。
电话接通,是一个有点耳熟的男声。
方时序的声音一出来,晏明的下颌猛地绷紧,眼神微颤,本来混沌的脑子又重新集中注意力。
这件事方时序一早就了解过了,但这事他没让人跟林雁珊说,她难得开心好好玩,又为自己签了几单庆祝,觉得自己也算半个林家人,就自作主张替她出面解决这件事。
“这事如果闹得太大,会影响公司声誉,对你们也没有好处,我的建议是私了。”
方时序冷冰冰地公事公办,毫不留情,丝毫没有半点情分,说好听点是识大局,说难听了就是只把利益放在眼里。
“关于赔偿款我会让最好的律师去谈,你们可以提要求,公司会尽力满足。”
方时序说了一连串,边域听得皱起眉来,张了张嘴想大声驳几句,还没动又觉得自己腿抽痛,咬着牙没出声。
苏徊靠在床边瞧了瞧晏明,等着他开口。
一直沉默着的晏明到最后只说了两句。
“林总呢?”
“我归她管。”
第42章
这个问句过后,按照走向方时序该说那句经典台词。
只是他还没开口,林雁珊就赤脚从卧室走了出来,站在他背后,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电话给我。”
对话中断,方时序转过身来。
屏幕回到主界面,在黑暗中发着刺眼的光。
在林雁珊的印象中,她甚少会有跟方时序对峙的场面,小时候她犯了什么滔天大错,在他那里似乎都不是问题,只会笑着让她不用担心。
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她也不知道。
“你越界了。”
带着厌意的句子简单被她扔下,房间的门重新被甩上,林雁珊披了件外衣就出了门。
那天晚上露水很重,林雁珊什么行李都没带,还穿着宴会上的短裙,披着一件长长的风衣,皮肤挥发的酒味还没消散,穿着酒店的拖鞋出现在了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林雁珊还又给晏明拨了一通电话,是苏徊接的。
他说晏明又昏睡了,下次什么时候清醒他也不知道。
林雁珊抿了抿唇,身上冰凉,“走司法程序,他必须坐牢。”
她确实很爱钱,把公司看的比命都重要,她谁都不放在心里。
可那天她就是顾不得什么公司声誉,也顾不及林家的面子,那通电话挂断之后,她才对自己拿到实权有了实感。
航班是清晨到的,她又困又累,因为喝酒又头晕发昏,还是保持清醒先去了医院。
到病房的时候晏明依旧没醒,边域在另一个病床上躺着跟女朋友发消息,见了林雁珊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自己不便的腿,开玩笑说自己行不了大礼。
苏徊要上班,请了两个护工在旁边照顾,病房是高级套间,十分宽敞,为了方便照顾才寻了一个两人间。
林雁珊跟边域寒暄了一会,说是关于这件事情无论起诉还是如何,都让他放心,她不会不管。
边域虽然对林雁珊的反应有些诧异,但是转念一想她如果为了自己坐稳位置拉拢人心的话,也说得过去。
两个病床只有帘子阻挡,晏明没醒,帘子也拉着,薄薄的帘子留了半截的空露出两只脚来。
晏明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脸颊似乎又瘦削了一些,骨节分明的手指垂在身侧,薄薄的裤腿凸起他腿部线条,头发乖顺地趴在枕头上,林雁珊说不心疼是假的。
林雁珊在病房等了许久他也没醒,边域这会子又吃了药睡着了,两个护工在门口的陪护床上打盹,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夏季进了尾声,上午的热度也不大,阳光从窗户落进来,在地面上倾洒大片,暖暖地带着些北方的温热。
病房里的人都昏昏沉沉地睡着,林雁珊悄声坐到晏明床边的圆椅上,帘子遮住床的三分之二,林雁珊往里挪了一下,挡住全部的身体。
她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眉眼,低头看了眼手表,约莫着再等十分钟他还不醒就离开回家看看宝宝。
苏徊说宝宝接到他家去了,虽然每天也会吃东西喝水,但总是喜欢躲在衣柜里,他怎么都拽不出来。
“晏明...”
她轻轻喊了喊他,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林雁珊又用手背蹭蹭他的下巴,手指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勾了勾他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