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握紧了手心,亚麻棉上衣被风吹的来回飘逸,他闭了闭眼,想逃。
还没接下句,林雁珊就接到了姜里言的电话。
“喂?”楼道里又飘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珊珊啊,到了吗?”
“到了。”林雁珊的声音很清脆,而且辨识度很高,晏明许久没听到了,此刻心里又痒痒麻麻的。
“我家的钥匙就在鞋柜上边,公司附近都是商务酒店,基本没有让小狗住的,你就住到我家去,家里还有我家狗子吃剩的狗粮,你先凑合用。”
“你家有别的小狗的味道,我担心宝宝会怕。”林雁珊说这说那,反正都是说给晏明听。
再往后林雁珊说什么晏明就没再细听了,只见得他‘啪嗒’一声拧开房门,林雁珊才又转过身。
她亦步亦步走过来,高跟鞋敲的响,直到手盖在晏明手上握住门把,她才挂断了电话。
她眨着眼:“你想宝宝也做流浪狗吗?”
晏明从不会在她脸上看到任何乞求的表情,眼底里永远闪着狡黠。
她坏的很。
小人不停地在晏明心里提醒着。
晏明的可怜是真可怜,她却是假施舍。如今她又装腔作势地过来,狐狸尾巴都快要露出来,演戏都不会做小伏低,他又凭什么心软。
脑袋里大响警铃,手背上的温度又不停传递过来,晏明下意识抽回了手。
“我给你找酒店。”他说。
林雁珊从未吃过瘪,她的脸色瞬间黑下来,小狗往地上一放,盛气凌人的,“我不去。”
“.....”晏明深吸了一口气,根本想不出什么对策。
林雁珊从来就不是什么乖乖女。
宝宝被林雁珊放在地上,冰凉的触感让它反应过来,绕着林雁珊的脚后跟转了一圈,朝着门后温暖的区域跑了进去。
敞着的门缝刚好够它钻进去,林雁珊挑了一下眉。
晏明无奈,松了一口气一般地问道,“行李呢?”
林雁珊周遭什么都没有,孤零零一个人带着一只小狗和属于它的小包。
“没带。”
“那....你晚上穿什么?”
他又心软了,他的理智大概只有在做题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来。
林雁珊把门拉开,瞥了他一眼。
“你是没有衣服了吗?”
第36章
林雁珊从没有在繁闹混乱的街区生活过,晏明所在的小区,前门眼见是繁华的都市夜景,远处是车流不息的高架桥。打开厨房的窗,对着的是后街吵闹地油爆声和训斥声。
交杂着的还有晏明复杂的心情。
他跟着林雁珊进了门,换鞋时又下意识的摆正她歪倒的一只高跟鞋,裸色高跟,握在手里有些重量。
她很爱穿高跟鞋,他觉得累脚从前总给她在车上备着平跟鞋,林雁珊不肯换,硬要争这口气,有时在床上也没脱,浑身赤.裸配上一双摇摇欲坠的超高跟。
晃的他眼疼。
晏明抿了一下唇,摆好鞋子默默起身。
客厅的主灯晏明很少会开,往常独自在家时,他只会开周围的一圈小灯,支持他在黑暗中识物就够了,他并不喜欢太明亮的氛围。
他的手搭在开关上,视线扫到她的背影上,还是打开了客厅所有的灯。
鞋架上没有多余的拖鞋,林雁珊光脚踩上了客厅里的地毯,脚趾鲜亮的颜色被顶灯照的反光,她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微微斜靠着,抬眼看他。
“我饿了,你介意我点外卖吗?”她说。
“...”晏明把钥匙挂在门口的衣架钩上,没转身,俯下身子从林雁珊带来的包里找出宝宝喝水的碗,“外卖不干净。”
“我又不会做饭的。”林雁珊继续。
客厅的窗没关,夜晚的微风吹进来,掀动窗帘,一下一下剐蹭着窗框,客厅还算安静,墙上挂着的古董老钟一下一下打着,把时间都变慢了。
晏明从凉杯里倒了点温水在碗里,放到宝宝面前,余光瞥到沙发上的林雁珊,嘴唇嗡动:“....你点吧。”
“嘁..”林雁珊眯了眯眼,摸不透他的心思,“你要吃什么吗?”
“不吃。”他冷冷道,依旧低头看着宝宝,誓要划清界限的模样。
林雁珊也不勉强他,自顾自地点着吃的,扔下手机之后环顾一圈,又站到他面前。
“那我睡哪儿呀?”
晏明的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原先的大房子空荡荡没有人味,总有种伴鬼入眠的感觉,这套房子小了很多,但依旧没什么烟火气。
两个卧室,主卧晏明在住,另一间改成了书房,客厅也不大,铺着木地板,几乎都是原木装修,家具并不多,十分简单,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地毯,像是常清洗的样子,毛边都是透白的。
“你睡卧室。”晏明避开她的视线,摸了摸宝宝的脑袋,“我一会去换床单被套。”
说来也奇怪,宝宝几乎每个人都怕,方时序平日是连见都不能见的,稍稍一露面,宝宝就要怕地缩回林雁珊的衣帽间里去,唯独不怕晏明。
喝了两口水又乖乖地吃着晏明手里的粮,小尾巴时不时地摇两下,蹭蹭他的手背。
“宝宝还挺喜欢你的。”林雁珊难得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又不欺负它...”晏明垂眸,保持着动作,淡淡吐出一句话。
林雁珊总觉得晏明言外有意,咬了咬唇,又没词怼他,难得遇见一个宝宝不怕的,她也不好现在就得罪人家不是。
她刚想说什么,晏明就起身从他面前大迈步过去进了卧室,林雁珊因为他的幅度过大的动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瞪了眼他的背影,基本可以断定他是在阴阳怪气。
“那你睡哪儿?”林雁珊抱臂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不紧不慢换着床单被套,甚至连枕套都找出来配套的。
“不用你管。”
他冷着脸,从衣柜找出一套新的睡衣裤,衣服被他撑开发现太大,他又重新翻出来一件新的白色半袖和偏小的格子睡裤丢在卧室的椅子上。
整个过程慢条斯理脸上又透着些不悦,整个人都笼罩在灰暗的情绪里。
林雁珊最喜欢看他这幅难以自抑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他上大学时她就喜欢,那种蓬勃的生命力被她踩在脚下的快感,什么都代替不了。
晏明被她盯地不自在,耳垂微红,侧身从她身旁穿过。
“不早了,洗洗睡吧。”他指了指卧室里的卫生间,“这个是单独的,你自己用,换下来的外衣就放到阳台的洗衣机上。”
‘啪’,门被关上。
林雁珊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站直冲着门喊着:“那宝宝呢!”
“不用你管。”他还是冷冰冰的。
好好好,不用她管正好,省得给它再找后爹了。
....
卧室里放着佛手柑,连着浴室里都是清香的味道,架子上摆着晏明给她找出来的一次性毛巾和干发帽,还有一瓶五十毫升的卸妆油,他说是公司发的出差礼包,林雁珊也懒得多想,坐了一天飞机只想赶紧洗个澡休息。
浴室里味道她很熟悉,但知道这里的主人不是她,心底又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林雁珊从浴室出来吹了半天头发才想起来点的外卖,匆忙换上晏明准备的睡衣,宽大的裤脚需要挽起来一截,明明是夏天,也不知道他干嘛找出件长裤来,给她的新拖鞋倒是合脚的。
她放下吹风机,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晏明像个民宿老板,准备的倒是齐全,就是有些...林雁珊拽了拽裤子,瞥了瞥嘴,有些不太合她心意。
穿惯了修身暴露的衣服,就连睡衣也是时装款,第一次穿这样宽大随意的衣裤,她还有些不适应。
林雁珊出来到客厅时,外卖已经送来近四十分钟,林雁珊掀开盖子看了一眼,蟹黄面早就坨在了一起,粘糊糊得沾在外卖盒上,上面还有蒸汽落下的水滴。
那盖子明显是被打开过一次的,晏明肯定是看了她点的东西,既不叫她也不帮忙拌一下,就硬生生让它在干闷的客厅里自生自灭。
她吹了那半天头发,这房门又不怎么隔音,他怎么会听不见她已经洗完澡了。
林雁珊无奈地往沙发上一坐,想着人家也没义务帮忙,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她歪头看了一眼正在舔毛的宝宝,发现它的毛正蓬松地起着卷卷。
大概也是被晏明洗过了,林雁珊抱了抱它,闻着它身上还香喷喷地沾了点晏明的味道。
厨房乒乒乓乓响,林雁珊起身拉开了外面的门,又被晏明冷冷地瞥了一眼让她躲开,“烫,躲远点。”
他端着菠菜鱼面,碗里还油亮亮地冒泡,光看那汤色就知道是能鲜掉眉毛的。
这是上次和他一起吃的那顿南锡菜时点过的,林雁珊很喜欢,但北宁少有这种汤色,晏明大概也吃不惯,她看了一眼晏明,问道,“给我的?”
他没说话,碗放在餐桌上,干脆利落地把客厅那份坨掉的外卖拎出了家门。
出门前,他扔下一句,“去趟便利店。”
林雁珊拉开椅子坐下,从今天见到他就是这幅别别扭扭的样子,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盯着他急匆匆出门,她也懒得揣摩了,忙着一碗面下肚去休息。
林雁珊吃完那碗面又很客气地刷了碗,一副外人模样做足才回房间。
晏明的房间装修布置都很精简,不像她家里什么花花绿绿地东西都得搁,这间屋子干净地就像庙里修行几百年快要升仙的和尚住的,什么装饰都没有,但又莫名的温馨,原木风的家具和长绒地毯,衣柜里的衣服也都是暖色调。
佛手柑的香味让她很快沉静下来,半卧在床上翻出电子版的忏悔录,准备今天的入睡仪式。
她躺在床上许久晏明都没回来,迷迷糊糊发了条消息问他是不是偷偷开了厨房的灶想用一氧化碳毒死她。
晏明无奈,在她快睡着时才回消息。
【你那衣服不是不能在家洗么。】
这条消息又很快被他撤回,补上一条。
【睡吧。】
林雁珊穿衣很挑,只会买固定品牌的衣服,定时会有人送到家里来任她挑。
临近商场关门,晏明才拎着两个袋子出来,回来又在卧室外的洗手间折腾到半夜。
林雁珊半夜口渴起来,门缝还露着些光亮,她悄悄拉开门,晏明正站在洗手池旁边搓着刚买回来的长袜,脸还是黑着的,手上的动作没停。
宝宝睡在他脚边,他动了动腿,想让它回去,小狗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又躺在他的脚面上。
林雁珊听见他低低笑声,脸又很快沉下来,假模假样斥它:“你跟你妈是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