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几年,两人感情稳定,已经到了可以成家的地步了。
想了很久,但一直没有挑到合适的时间。后来周平津主动松了口询问,如果徐致柯真有她口中的那么好,那就带回来见见。
日子挑了很久,周颂宜最后挑在了公司放年假的时候。
今年徐致柯在北京过来,他在这边原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而他们周家人丁也不是特别旺盛,婚事定下来之后,正好也可以一起过个新春。
当天晚上,她领着徐致柯一同回了周家,两人腻歪在一起,还被看见的周自珩揶揄了一番,总归没有太过为难。
她还特地对徐致柯道:“我爸待会见到你,应该会满意这门婚事的。放心,我们家人都很好,至于你原本担心的问题,别人家我不清楚,但我们家肯定不会出现。”
“你千万别觉得有压力,紧张什么的。”
徐致柯当时还被她逗笑了,“本来不紧张的,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又有点紧张了。”
话刚说完,他被她的表情逗住,“骗你的,有你在我身边,我没有紧张。”
“徐致柯!”周颂宜佯怒地喊他。
气氛融洽热闹。
徐致柯当晚见到了周平津,对方脸上笑呵呵的,什么话也没说。
周颂宜好几次提起话题,又被周平津三言两语地带过。
他说:“不着急,先吃饭。吃完饭,爸爸再和你们好好谈谈。”
闻言,周颂宜放松了几分,和徐致柯视线交错的时候,还偷偷安慰对方,让他别紧张。
徐致柯反手握住,朝她笑笑。
周自珩一顿打趣,又觉得自己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心里有点塞。但总归周颂宜满意,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庭院外开始下雪,一顿饭吃完,地上积了一层薄白。
徐致柯将周颂宜的围巾替她系上,动作温柔至极。
视线不小心对上,她悄悄红了脸,将下巴埋进柔软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颂宜啊,爸爸和你岑姨有些话要单独和致柯这孩子聊聊。”
周平津和岑佩茹走了过来,柳絮手里支着一盏手提灯,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侧。
“你们要说什么?”周颂宜拉下挡脸的围巾,一脸天真,好奇道,“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
“女婿过不过关,爸爸总要了解得透彻一点。”
对上周平津含笑的目光,她的心里轻松几分,而后摆摆手,“好吧,那我在外面等,等你们聊完了记得叫我。”
“外边冷,回屋去。”周平津招了招手,“柳絮,你送这孩子回屋。房间的地暖也要烧起来了。”
“嗯。”
“好吧。”周颂宜转头看向徐致柯,依依不舍的模样,又把视线转到周平津身上,“爸,您别为难他。”
周平津吹胡子瞪眼睛,“你这孩子,还没出自家门,就开始向着别人了。”
“放心,我在这看着。”岑佩茹让身边人给周颂宜送去一条加绒的披肩,“你爸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指定替你说他。”
“谢谢岑姨,有您在,那我就放心了。”檐下大雪纷飞,周颂宜看向身侧的柳絮,“柳姨,我们走吧。”
等人走远,周平津对身侧的徐致柯道:“进来吧。”
三人落了座,秋花温了一壶热茶,茶水滗出,泛着淡淡的浅绿。
周平津端起杯子。这茶瓷,还是几年前,爱上茶艺的周颂宜兜兜转转、碾转几地才寻到的。
当初可宝贝了,后来见他喜欢,就忍痛割爱了。
茶叶在淡绿色的水面漂浮,他对着杯口吹了吹,抿了口茶,将杯盏搁在桌沿。
他说:“我听小宜说,你们是高中同学,大学时期才在一起的。高中时候,她腿……”
说到这,他像是想起往事,也有点感慨与难受,“当初要不是你陪在她身边鼓励她、照顾她,我怕是也见不到如今颂宜开朗的一面,说实话,我应该感谢你。”
“伯父,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徐致柯坐在太师椅上,眼神谦卑,知道周平津醉翁之意不在酒,“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
周平津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孩子,不瞒你说,你和小宜的婚事,我本并不应该阻拦的。只是在你见我之前,我将你的家底调查了一番,有些话伯父就不说出口了。真情也好、假意也好,你对颂宜的好,我们也看在眼里。”
徐致柯瞳仁骤然一缩。
他继续道,“只是这孩子和靳家的孩子立下了婚约。靳家那孩子对小宜有意,我本不该在你面前强调门户的事情,毕竟我们周家处在如今的地步,对于这些自然是看淡的。”
“只不过,你也应当体会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良苦用心。靳家那孩子我也见过,一表人才,我们两家如果能成就姻缘,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岑佩茹坐在一旁听着,眼中明显诧异。她不解地看向他,“平津。”
原记得,夜里两人谈话时,周平津不是这么说的。至于靳家那孩子,怎么先前从未听人提起过。
她心中一时捏不准他的主意,但这话说出来,颂宜那孩子要是听着了,指定是要难过的。
周平津听见了岑佩茹的这句话,眼神宽慰她。
视线扫过周遭,最终又落回到徐致柯的身上,“这些话,我无法对小宜说,只能和你聊。孩子,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
他自知自己的话过于残忍,也没立即让徐致柯给出答复,“按小宜那孩子的秉性,这会应该还在外面等着你在。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我想你都明白。”
“过几日就是除夕了。”他起身,走到徐致柯的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留下来吃饭,不然小宜该难过了。”
*
周颂宜其实并没有走远,打发完柳絮,趁周平津不注意的时候,偷溜了进来,藏里面那屏明代雕花镂空柜子下。
周平津方才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全部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形容,眼泪从眼眶中不自觉流出,喉间酸涩哽咽,一瞬间像是又一把钝刀卡在喉咙口,不紧不慢地折磨着。
她现在脑中一片浆糊,不知道待会该用什么样的神情面对徐致柯,这明明和她想的都不一样。
等周平津和岑佩茹走远,这个房间只剩她和徐致柯时,她缩在屏风角落里,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
却又怕被他发现,只能捂着嘴克制着自己。
徐致柯沉默寡言地坐在椅子上,而她被泪水模糊了眼睛,因此辨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徐致柯从椅子上起身,周颂宜赶忙擦了擦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先他一步跑出了房间。
过后,徐致柯来到周颂宜的房间找她,皑皑大雪将院子里的灯光覆盖,屋檐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他发现了她的异常。抬手摸了摸她湿润的眼角,“都听见了?”
她还是没说话。
他将她抱在怀里,揽得很紧。仿佛要将她嵌进怀里,融进骨血。
-
当天夜里,周颂宜跑去周平津的房间,和他大吵了一顿。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临时变卦,徐致柯的存在,家里早就是知情的。
况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们周家也并非讲究门当户对的门第。可抛却这个缘故,她又实在无法找出理由,一个反对的理由。
周平津说的婚约一事,她只当作是敷衍徐致柯的理由。
毕竟,她从来没听说自己和谁定下过婚约,至于靳家,大概除了一点工作上的往来,就再没什么瓜葛了。
“我说的是真的。”周平津捏了捏泛疼的额角,“你的婚事,我起先就替你打算好了。至于你和致柯那孩子的感情,在不涉及婚姻的前提下,单纯谈着玩,我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岑佩茹在一旁替他顺气,劝道,“少说一点,快大过年的。”
“我怎么不知道?”周颂宜气极反笑,“您要是看不上眼,为什么当初不说,现在这样是想怎么样?给他难堪吗?”
她冷笑:“我真没想过,我们周家有一天也会是这种仗势欺人的人。我原以为爸您是那种开明的人,没想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其实也不落俗套。”
“您所谓的为我好,实则都是您自己臆想出来的。”
周颂宜从小打大,情绪一直都是内敛的。
中学时代,有一段时期都是讲自己一个人闭在房间里,对于情感,也从没在周平津面前耍过性子。
感情的事,虽然给家中提及过,但都是点到为止,从来不会过多地去谈论。
这么些年,父女两人从没红过脸。很少有如今天这般,如此的夹枪带棍。
岑佩茹知道这事对周颂宜的打击大,但归根结底还是周平津的原因,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让两人都保持冷静。
话还没出口,便被周颂宜的指责截住,“你这样随意插手决定我的人生,不觉得很残忍吗?”
她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变红,眼皮肿胀,哭久了让她因为愤怒出声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
她讨厌周平津不过问自己的意见,不尊重自己而随意对她的人生做下判定。
两人争执中,周颂宜被愤怒冲昏了脑袋,情绪迫切地需要寻求一个宣泄点。
周平津道:“既然今天的话你都听见了,索性也就和你坦白了讲。你的婚事,我都替你物色好了人。过几天,你去见见,有心仪的,就试着交流交流。”
“要是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让人将照片,还有一些基础个人信息收集起来,过几天你看看也行。”
“凭什么?”周颂宜将离自己最近的茶瓷砸了个稀碎。
因为周平津平日里爱喝茶,在他的陶冶下,她慢慢地开始稀罕这些泡茶、煮茶、盛茶的玩意儿,收集了许多茶瓷用来珍藏。
眼下碎掉的这盏,是她在香港拍卖会拍得的越窑陶制茶盏。
是她曾经最爱的一套茶瓷,后来忍痛割爱特地送给爱茶的周平津的生日礼物。
周平津这些年来一直很珍惜,惯常喝茶都是用的这具茶盏。
“你……”周平津看着地板上碎裂的杯盏,头痛欲裂,又狠不下心说些重话。
长长叹了口气后,他道:“徐致柯和你终究不是良配,爸不会做害你的事,总有一天,你能明白我的苦心的。”
周颂宜语气嘲讽,“希望永远没有那么一天。”琉璃瓦上盖了一层白,她冒着雪和严寒,头也不会地跑了出去。
“颂宜!”岑佩茹压根叫不住她,急得直拍周平津的手臂,“你说说你这做的都是什么事?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非要在这个时候和孩子闹不愉快。”
“致柯那孩子到底怎么了?我瞧着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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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津似乎也没打算好好过这个春节了,当真为周颂宜的婚事操持起来了。
除夕当天,他将一踏照片扔在矮几上,指着其中几人照片,对周颂宜说着对方的优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