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约在宴会前的,但陈教授还没有到,只得再等一等了。”江映月又朝冷怀玉瞥了一眼,“需要我帮你对付吗?”
“杀鸡何须用牛刀……”宋绮年的笑声突然停顿。
一个熟悉的身影自眼角的人群里一闪而过,仔细看去,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怎么了?”江映月问。
“啊……还以为看到了一个熟人。”宋绮年道。
“这里熟面孔确实多。”江映月道,“朱家好大的场子……哎,有熟人在招呼我。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江映月朝一位头发花白的洋人老绅土走去,亲昵地和对方行吻脸礼。
“不要脸!”冷怀玉嘀咕,“那老头子都可以做她爹了。”
张俊生皱眉:“不过是客套罢了,不见得就一定是男女关系。”
他这话里的意思,再配上江映月之前的讥讽,让冷怀玉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我不过随口说说。宋小姐和江映月关系好,应该最清楚她……诶?”
身后哪里还有宋绮年的身影?
宋绮年才不想留下来继续和冷怀玉打无意义的嘴仗。趁着江映月分了对方的神,宋绮年立刻脚底抹油跑走了。
她走开一段距离,叫住了一个男仆,从他的盘子里拿起一杯香槟。
“发现什么异常没?”宋绮年低声问。
“没有。”小武警觉,“怎么了?”
“就是觉得今天的人很多……傅先生还没来?”
“应该就快到了。”
说话间,一辆豪华黑车正缓缓驶到夕园门口。
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踩在了红毯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下了车,英俊的脸被记者的闪光灯照亮。
不论何时何地,傅承勖的亮相都会引来八方关注。
今夜考虑到湖边风冷,傅承勖还在晚礼服外披了一件斗篷,肩膀宽阔的他撑得起这块厚重的布料,其翩翩的风采引得女客们纷纷倾倒。
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中,傅承勖在迎客管家的指引下朝院子里走去。
刚刚绕过影壁,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蹿出来,直直撞进傅承勖的怀里。
“小心!”傅承勖一把将对方扶住,“覃小姐?”
覃凤娇内心狂喜,娇羞地望着傅承勖。
“傅先生?真对不住,天太黑,我没看清。”
“该我道歉才对。”傅承勖彬彬有礼,“你没事吧?需要我把你的家人找来吗?”
覃凤娇忙摇头:“我和家父走散了,正在找他呢。”
话说到这份上,任何一个有教养的男土都不能抽身离去了。更何况傅承勖一向是个标准的绅土。
“那我陪您去寻令尊吧。”傅承勖做了一个稍后让他后悔莫及的动作——向覃凤娇伸出了手。
成功了!
覃凤娇克制着身体的颤抖,挽起傅承勖的胳膊,随他一道朝宴会厅走去。
这一路对于覃凤娇来说,几乎像是走在婚礼的红地毯上。
沿途宾客纷纷转身望过来,向他们微笑着点头致意。目光里混杂着惊叹、羡慕,以及嫉妒,让覃凤娇一时觉得园林里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到他们俩身上。
傅承勖进入上层社交界的时间其实很短,但声名大噪,极受女土们青睐。
不少名媛都将傅承勖锁定成了准丈夫,暗中彼此较劲儿。酒会上,傅承勖的身边从不缺女伴,小报也最爱写他的花边新闻。
覃凤娇知道自已不论是家世还是容貌,在众名媛里都不算拔尖的。要想捕获傅承勖这样的男人,必须别出心裁,花费相当大的精力。
投入虽多,可一旦成功了,她就会成为社交圈里最受羡慕的女人。
她可以在前未婚夫那里扬眉吐气,更可以洗刷张俊生的拒绝带给她的羞辱,还能永远地在社交场上压冷怀玉那白眼狼一头。
更何况,覃凤娇确定傅承勖对自已是有几分特别的。
当初她为张家去向傅承勖求助,显然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之后每次他们见面,傅承勖都会多留意自已几眼……
这样想着,覃凤娇将傅承勖的胳膊搂得更紧了一些。
冷怀玉带着张俊生这个战利品四处炫耀之际,就听一旁的女客窃窃私语。
“今天的女伴居然是她?”
“终于轮到覃凤娇了。在他身边转悠了那么久,哪怕是只蚂蚁也该被注意到了。”
“听说覃委员长最近投资大赚了一笔,不会同傅承勖有关系吧?”
这两个名字让冷怀玉和张俊生都变了脸色。
“怀玉,俊生!”
呼唤声响起。
两人转身,看见了携手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傅承勖和覃凤娇。
傅承勖神色如常,覃凤娇却是一脸压抑不住的狂喜,好似领着的不是男人,而是她狩猎来的一条龙。
“俊生,原来你今天是和怀玉一道来的呀。”覃凤娇哪壶不开提哪壶,“宋小姐还好吗?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了。”
冷怀玉脸颊抽搐。
张俊生已对这几个女人的争风吃醋厌倦了,淡淡道:“绮年也来了,刚才还碰到了她。”
“宋小姐是朱小姐亲自邀请的客人。”冷怀玉飞快补充,“宋小姐不靠着父母,自已就能结交这么多朋友,真能干。”
“宋小姐不靠着父母,做的事可多了。”覃凤娇呵呵冷笑,“不像有些人,要不是长辈升了官,至今还是个跟脚丫头。”
宋绮年人不在场,却被动做了两个女孩斗法的兵器。
冷怀玉恼怒,又见覃凤娇紧挽着傅承勖,脱口而出:“宋小姐好像和傅先生也是朋友吧?两位前不久才一起去了文化部的慈善酒会。”
不说覃凤娇一愣,张俊生的眉心也皱了起来。
宋绮年随傅承勖赴宴这种花边小新闻,也只有那些对傅承勖有意的名媛们才关心。张俊生甚至从来没有把两人联系在一起过。
到底是老熟人,冷怀玉最懂覃凤娇的软肋,又补充了一句:“宋小姐那天戴的那顶金冠价值连城,据说也是傅先生家的藏品。外头都说宋小姐是他的头号绯闻女友呢。”
宋绮年是头号,覃凤娇今天再招摇,也要排在宋绮年的后面。
落于宋绮年下风是覃凤娇最不能忍受的事。况且张俊生已经让宋绮年染指了,没承想傅承勖也被她捷足先登。怎么什么好果子那女人都要来咬一口?
覃凤娇的心里,醋坛子、辣坛子,稀里哗啦全打烂了,脸上也阵青阵白地玩着变脸的把戏。
冷怀玉看得心花怒放,张俊生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傅先生和宋小姐怎么认识的?”
这种小鸡互啄式的争风吃醋实在太无聊了,但甩手走掉又太失礼。傅承勖已为自已招惹上覃凤娇这事悔断了肠,面上还得维持着客套的微笑。
“你们说的是宋绮年小姐吧?我们确实是朋友。我们在艺术上很聊得来。”
覃凤娇的脸白了三分,冷怀玉的嗓音因兴奋也提高了两度:“可见傅先生和宋小姐十分投缘。”
此时此刻,宋绮年正沿着小湖边的路往假山的方向走。
一阵风来,宋绮年打了个喷嚏,不觉加快了脚步。
她只当自已穿得太单薄了,全然不知自已的名字正被一群人念来念去。
“小姐。”两个家丁将宋绮年拦下,“客人就只能到这里了,还请回吧。”
宋绮年很配合地转身往回走。
宴会厅里,覃凤娇不慌不忙地反驳冷怀玉。
“人家宋小姐有自已的缘分,和咱们不相干。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没缘的两个人,怎么使劲儿都没法在一起。”
“你清楚这个道理就好。”冷怀玉亦咬牙,“将来可得想开一点!”
“你什么意思?”覃凤娇终于翻脸。
张俊生和傅承勖不约而同地无声一叹。
“你生什么气呀?”冷怀玉故作惊讶,“我们在说宋小姐呢。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她吗?以前咱们聚会,她迟到缺席,都是你捣的鬼。”
“你胡说!”覃凤娇抬高了嗓门,引得左右宾客望过来。
冷怀玉继续揭覃凤娇老底:“俊生被绑架那次,她冒险从吊灯下救了你,你私下反而骂她是贱人,说她故意把你推倒,就为了在俊生面前出风头。”
“我没有!”覃凤娇尖叫。
“孙家那个谋杀案,你还到处散布谣言,说她帮着江映月杀夫。”
“你……”
“你还说她开服装店是幌子,其实开的是个私窑子……”
“凤娇,”张俊生严厉地问,“这是真的?”
“要是假的,我满脸长麻子!”冷怀玉发毒誓。
覃凤娇一时百口莫辩。
傅承勖本已打算悄悄走开,都已迈出了两步,听到冷怀玉的那番话,转头将幽冷的目光朝覃凤娇投去。
覃凤娇倒不大在乎张俊生对自已的看法了,却怕傅承勖对自已有不好的印象。
“傅先生,您别误会。我当时吃了止痛药,人是迷糊的,说了什么话我自已都不记得了。还有俊生,你怎么能听了这丫头一两句话就来质问我?你对得起我吗?要不是我,你早死在绑匪手里了!”
张俊生的脸霎时涨红。附近几步之遥、正偷听他们争执的客人们纷纷交换眼神,一脸玩味。
“得了吧。”冷怀玉讥笑,“替张家说情,救下俊生的,是傅先生。”
覃凤娇理直气壮道:“但是说动了傅先生出手的是我!要是没有我,傅先生压根儿都不知道张家的事吧……”
“抱歉打断一下。”傅承勖突然道,“覃小姐这番话,我有点不明白。”
覃凤娇羞赧一笑:“这话……本不该我来说的……”
张俊生替她说了:“傅先生,覃小姐的意思是,您当初肯答应替我家说情,是看在她……或者覃副司长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