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做了六个多小时,期间还吃了点轻食。
水水再度从休息室里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距离舞会开始入场,还有一个小时。
车停在主屋门廊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站在后车门旁等待。
可能是知道她头一次来,会迷路,所以管家带着她上楼,准备回到卧室换上礼服。
上楼梯的时候,水水再度收到了陈梓发来的消息,这次很短:
【我刚刚跟深总提了离职。】
她瞳孔地震,连忙拨电话过去,响了几声才接通。
“喂,陈姐?发生什么事了?”
“水水,这事与你无关,我只不过是出于自己的职业道路做的选择,你放心,我一定选个靠谱的经纪人给你,然后再走。”
“池雨深做了什么吗?”
“……他有他的想法。”
陈梓模棱两可。
挂了电话,水水抓着扶手,跟随管家,回到池雨深的卧室门前。
“少夫人,少爷在房内等着,换完衣服就可以下楼了,车子已经备好。”管家略颔首。
“好的,谢谢你。”
管家离开。
水水站在门前,静了足足五秒,才拧开门把手。
池雨深双手插兜站在竖窗前,背对着她。
这间卧室很大,从门口到窗户距离有些远。
水水走近了,站在沙发边,轻轻叫了声,“池雨深。”
空气中有淡淡的沉默。
男人转过身来,看着她,“……该换衣服了。”
水水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经换好了,优雅绅士的高定西服,打着领结。
他做好了去舞会的准备。
“陈姐辞职了?为什么?”
她单刀直入。
“与我理念不合。”他语气极淡。
“你干涉什么了吗?”她鼓足了勇气,带着点质问。
池雨深曾经承诺过,不会因为她提的这些要求而不爱她,也不会因此而冷落她。
她此刻已然拿出所有可能不被爱了的可能性,检验一下男人承诺的真假。
池雨深不说话,只垂眸看她,眸色似是很平静。
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你说话呀。”女孩声线不稳,催促。
男人看了她半晌,终于开口。
“……司徒水水,你到底要什么?”
“我没有想要什么,”女孩被他问得有点茫然,“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你对我哪里不满意吗?”
“没有啊,”她还是有点没搞懂,“你只要不干涉我的事业,就很好。”
“我不干涉。”
“那陈姐为什么被你辞退了?”
虽然陈梓用词委婉,但池雨深一定是表达了让她走人的意思,否则她不会那么快直接撂摊子。
“她把你带坏了。”
“我哪里坏了?”水水微微提高了声调,表示不满。
“那我问你,”男人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她也坐到对面,他近乎好整以暇,双腿叠着,不疾不徐地问,“为什么将我们的感情低调处理?是你的主意还是陈梓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陈姐也同意。”她如实说,拿过一旁的抱枕放在腿上。
池雨深笑了声,表情和语气却没有任何愉。悦的意思,“你想低调到什么程度?”
他淡淡地,“从此以后不上热搜?不引人瞩目?不与我去任何公众场合?”
水水被他问懵了,这男人总是如此,将她稳稳拿捏。
她脑子转了转,想起男人教过她的,对话时,不要陷入对方的文字陷阱,不要跟着对方的思路走,要引领着话题去往自己想要的方向。
“……你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吗?”她小心翼翼,试探地使用这个技巧,避开他的问话。
“回答我的问题。”
池雨深声音几乎有点冷漠。
呵。
这招对他没用。
水水噘着嘴巴,“你明显是不高兴了吧?还不让我问。”
“不要跟我玩这套。”
女孩破罐子破摔,“我的想法就是,尽量低调,不要主动提起我们的感情,也尽量少去公众场合。”
“为什么?”他不冷不热地问。
“我说了呀,我不想让我和你的感情喧宾夺主,成为我在娱乐圈最大的作品。”她身体前倾,解释道,“要不然以后别人提起我,就是池家的少夫人,根本不会关注我的演员身份,只会八卦我和你的感情。”
“‘喧宾夺主’。”他淡淡地,重复她的用词。
两人对话间,是一阵长过一阵的沉默。
此刻,在几公里外豪华的古城堡里,舞会已经开始入场。
“我不是这个意思。”水水有点无奈,“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
“我不同意你的选择。”
他终于承认了,水水反倒松了口气,“为什么呢?”
这次换成她循循善诱了,“高调与否,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呀。”
以前,池雨深是个极度低调的人。
他从不去任何公众场合,也从未代表过池家出席任何高规格的酒宴舞会。
就像这次,巴黎名媛舞会,向来有贵族们富豪们选出自家的儿子孙辈,递交名单,给名媛们做舞伴。
前几年,池家派的都是池承,池雨深的堂兄。
以至于,有媒体捕风捉影,以为池承会是池家的下一代继承人。
但池承其实志不在此,他去舞会是为了追女孩。
在长久的沉默中,水水突然想起,上一次她与池雨深提“不能干涉我事业”的要求时,他未说完的话。
他当时说,“在我们这段关系里,你永远掌握着主动权,我只是……”
水水蓦地明白了,他未说出来的话是,“我只是没有安全感。”
想到便说出了口,“池雨深,你是没有安全感吗?”
池雨深终于抬眸看她。
“你是希望通过这种高调的方式,获取安全感吗?”她急切地寻求他的答案,站了起来,“难道是因为,以前我离开过你,所以你一直没有安全感?”
男人点了支烟,走回到窗边。
让他承认这种事,或许需要给他点时间。
水水没有再着急,只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扶着沙发脊背,望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他半靠着窗台,背对着窗外,垂头半晌。
“……我是没有安全感。”
他的声音有点缥缈。
“但是”
他后半句话没说完,被水水打断。
“你要什么安全感,我都可以给你,愿意给你。”她说,“但是你不能干涉我的事业选择,这是我的底线。”
她终于硬气了一回,这也是男人教她的,在对话中,不能放松,不能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
池雨深无奈地笑了声。
他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这就是我们唯一的分歧,对吗?”
“或许是。”
说了太久的话,嘴唇都干了。
她抿了抿下唇。
窗外夜色朦胧,隐有花香自窗缝中飘进来。
又是一阵静默。
在这极度的安静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砰然炸开的声响。
绚烂的色彩和光芒通过窗户倾泻而入。
水水抖了抖,抬眼望出去,发现是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