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擦又流出来的泪时,忽然感觉不远处有个影子,警惕转头。
不远处,男人单手抄兜,斜倚在路灯柱子上,眼睛落在她身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云遥后背忽然涌上来一股凉意。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有保镖跟着,她已经好几次不知不觉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尤其是沉浸在某种情绪中时。
擦干脸上的泪,云遥站直身体,恶声恶气喊:“看什么看!”
没把男人吓住,反倒是逗他一乐。
严泊裕另一只手也抄进兜里,看着小丫头刚才又哭又笑,现在被发现了,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笑着朝她走去,“我听说有人在马路边哭傻了,过来看看,是哪家的笨蛋。”
云遥白他一眼,不想搭理,见齐家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路边,走过去开车门。
下一秒,伸出去的胳膊被抓住。严泊裕几个快步上前,低头看着女孩依旧通红的眼睛,担心问:“没其他事儿吧,不是在学校受欺负了?”
“不是。”云遥很无语,又白他一眼,“谁能欺负我啊。”
“也是。”严泊裕被自己这个猜测整笑。能把他被摆一道的小姑娘,哪有被欺负的份儿。
不过他还是叮嘱说:“要是真有,不用自己硬抗,记得告诉我。”
“谢小舅舅关心。”云遥扫一眼被他握着的胳膊,“能麻烦您先松开我吗,我要回家了。”
严泊裕想,不是在学校被欺负的话,就只有另一个原因了。
他松开她改摁上车顶,弯腰附她耳边小声说:“明天就能出结果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
天寒地冷,男人说话的热气一股一股往她耳朵李钻,又压低声音,酥的云遥耳朵发麻,默默挪开一步,转头看过去,发现他单手撑车顶这个姿势几乎把她圈在车门之间,未免过于暧昧了些。
即便是为了不让路人和司机听见。
等他说完,云遥冷脸推开,“小舅舅,注意分寸。”
“……”
“我走了,再见。”说完,云遥迅速拉开车门上车。
车子朝着晚霞的方向驶离,在男人的视线里,冷漠无情地越走越远。
跟她这个人一样,严泊裕气得冷笑一声。
没良心。
第45章 出事
虽说都让她今晚好好睡一觉, 但躺在床上,云遥没有丝毫困意,即便她昨晚就几乎没睡。
一夜过去, 一个楚彬的电话也没接到, 连消息也没一个。
她心里感觉不对劲,但本着不打扰他们干活的想法,忍到天亮,才发个问号过去。
半个小时过去, 一条回复都没有。
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云遥捂着乱跳胸口, 强忍着性子又等了半个小时,就在她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来了消息。
楚彬:不好意思, 刚才没看手机,这边出了点问题, 证人住院了。
云遥:怎么了?
楚彬:突发脑梗。
脑梗?
楚彬:别担心, 问题不大,已经抢救过来了。
云遥看着这条消息,眉头越皱越紧。
明明有了算是好一点消息, 还联系上了, 楚彬也没事儿, 她心里不但没有安稳下来, 反而越来越慌乱, 心跳越来越快。
她干脆打个电话过去, 只响一秒就通了,男人喂一声。
云遥问:“医生说什么时候能醒了吗?”
“还不清楚, 可能要下周了。”
“你确定是脑梗吗,自发的?我心很慌,感觉没这么简单。”
“我们没感觉有什么异常——谁?!”
他一句话没说完整,忽然厉喝一声,云遥陡然绷直身体,立刻紧张问:“出什么事了?!”
但手机里已经没有人回应她了,回应她的,是拔地而起、一声沉过一声的脚步和呼吸,以及猛烈的撞击和越来越重的打斗声。
似乎能听见拳头与骨肉撞击的声音。
云遥听得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不用楚彬回应,也知道是那边出了麻烦。
有人来阻止了!
手机里摔桌打拳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地响在卧室内,这时候,云遥发现她完全坐不住。
她不能,也不接受自己这样坐以待毙,一直等楚彬来给她通知进度。
如果这唯一的证人出事了,彻底醒不过来了,谁来揭露谋害二小姐的人?
如果这唯一的证人也消失了,二小姐还怎么光明坦荡地回来?
如果真是严家二兄弟,难道要二小姐隐姓埋名一辈子,躲着他们不回严家吗?
云遥发现,她根本无法接受将这样重要的任务交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手上。如果他们一直都是顺利的,她或许还能像之前那样耐心等消息,然而一旦出事,她就比热锅蚂蚁还要焦躁,甚至想,如果证人真的出事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已经独自走过了90%,却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10%交给别人,如果失败了,云遥无法想象,她会有多崩溃和怨恨自己。
即便不久后,楚彬说他们已经把人抓住了,病人没事,云遥也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她要去关中。
对方既然已经派人去阻止,楚彬他们的行动就应该是被发现了,那她再像个缩头乌龟待在齐家、待在严泊裕为她铸就的铁笼里,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这辈子再没机会让二小姐光明正大回到严家,她这样苟且偷生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云遥,从来不是苟且偷生,贪生怕死之人。
……在十六年前那个雨夜,她这条命,已经是为二小姐活的了。
今天周六,也不用去学校,云遥给严泊裕打电话,让他动私人直升机载她过去。
走陆地容易出事,飞天上应该会安全很多。在天上动手,他们应该还没这个胆子。
然电话拨过去,刚响两声,啪一下给她掐断了。
云遥看着屏幕愣了下,以为他在开会,没继续打扰,发个消息让他有时间给她打过来,她有事情找,便下楼问保姆要行李箱。
云遥自己是什么都没有的,夏天从张清让家离开时只有一个小包,从严家老宅过来齐家,更是形单影只,当时不觉会在这里常住下来,除了几件衣服,什么也没带。
保姆问:“小姐要多大号的?”
“都有什么样的?”
“20寸,24寸,28寸的都有。”
云遥没有用过行李箱,心里估不出来要多大的,跟着过去看看,提了个20寸的回屋。
东西收拾到一半的时候,严泊裕的电话才打过来。
“怎么了?”
听他这平静的口气,就知道他已经知晓今天拿不到最终消息的事了。
云遥便没再废话解释,直接说:“我要去关中,你用你的直升机送我过去。”
不知是不是她说得过于理直气壮了,电话里男人气息突然沉了下去。
严泊裕简直被她气笑,“为什么要去?给我个理由。”
“既然他们已经暴露了,那我再藏也是白藏,而且我妈妈的事怎么能没有我的参与?你知道,这原本就是我的目的。”
严泊裕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云遥。”
男人毫无预兆地叫她这个名字,惊了云遥一跳,也条件反射“哎”了一声。
应完,才猛然反应过来,严泊裕竟然叫了她“云遥”。
“你……”
严泊裕又笑了笑,夹烟长指扶上白色窗台,望着远处正驶出庄园大门的黑色商务用车,“刚才没接你电话,知道我在干嘛吗?”
“我怎么知道,开会?”
“我三哥过来了,快一个月了,他每天陪我吃早餐,无论刮风下雪,雷打不动。”
云遥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有深意,涌到嘴边的“他有毛病”,及时咬住唇瓣吞回去,慢慢想。
“……是……他吗?”
是他谋害的妈妈,是他早已经发现,等他们顺利进行到最后一步、欢欣鼓舞的时候,再给予致命一击。
严泊裕看着庄园大门,没回答她。
虽然从前就初见端倪,但当渐渐掀开真相这块黑布的时候,他的心情依旧沉重。
他说:“你不能去,凌晨我已经调人过去了,你去了并不能帮到他们什么,可能还会添倒忙。”
“可是我想自己亲手查清楚。”
——我想亲自找到谋害妈妈的凶手,亲自为她查明真相,扫清障碍。
“可你去了并不能有什么用处,你不是医生,你救不了证人的脑梗,你也没有多高的身手,你也保护不了证人。”
“我……还是会一点的。”话这么说,云遥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严泊裕又笑一声,“你自己说着都没底气,你到底有多少能耐,我能不知道?”
他们曾经睡过那么多次,她身上哪一块是他没摸过的,肌肉如何,臂力、腰力、双腿肌肉,第一次做的时候,他就已经摸透了。
严泊裕敛了敛唇角,淡声说:“放心吧,那边不会出事,专心上学。你们是不是快期末了?”
“嗯,快了。”
“到时候看你成绩,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