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堂妹。她有点事,从老家过来了,暂时住在我这里。”谢山河笑笑,“她叫谢山蝶,我们这一辈是排到山字辈。”
正说着,谢山蝶端着一碗中药出来,脆生生地说:“哥,刘姨说一会儿就来。”
之后,她坐在侧窗下的书桌做作业。
谢山河回到正题:“大兄弟,你愿意把事情说出来就好。不过啊,如果女人真的喜欢钱,那也没办法。”
孟泽纠正:“她不是,她是被带坏了。”
谢山河摸一下鼻子:“你和她一起多久了?”
“快六年。”
谢山河没料到,孟泽这般花花公子的长相,竟然这么长情。
“男女的事啊,你跟我讲就是找对人了。说起来很简单,两个问题。”谢山河伸出两个手指,先把第一个按下去,“你希不希望这个女人幸福?”
“嗯。”李明澜就得笑着才漂亮。
谢山河按下第二个手指:“她现在幸不幸福?”
可幸福着呢。孟泽又说:“她是被带坏了。”
没有答案其实已经给了谢山河答案。“大兄弟,切忌自欺欺人。你希望她幸福,她已经得到幸福,你的愿望就成了,有什么好郁闷的。”
“不是。”孟泽坚持。
谢山河咳一下:“山蝶,你来讲一讲,这位大兄弟的愿望是不是成了?”
“是吧。”十来岁的小姑娘不懂这些,只是附和堂哥而已。
“我算是看出你的症结所在了。”轮到谢山河饮尽杯中茶,“你啊,钻了牛角尖。六年了,你如果睁眼看看其他姑娘,不至于沦落至此啊。凭你的长相气质,谈女朋友是分分钟的事情,怎么就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孟泽的思路跟着谢山河的话跑了。
得知李明澜做了流产手术,孟泽又去翻了很多书。
她现在又有男朋友,可见她没有留下病根,的确是好事。
“勉强没有幸福。”谢山河苦口婆心,“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兄弟,有点出息,我们男人不为情所困,你现在出去,说不定门外就有一个美人。”
话音刚落,门外真的站了人。这人不进来,频频朝里面探头。
谢山河站起来:“靓女,你有什么事?”
女人这才踏进来。
谢山河细细一看。呵,他的嘴巴这么灵?来的这位女人娇俏秀丽。就是背有点低,表情也很卑微。
“老板,想买药。”女人递过来一张纸。
谢山河接过一看:“这……是进口药,医院里才有。我们这里不卖。”
“哦。”女人收起纸,向外走两步,停下问,“老板,这药贵不贵?”
“这……”谢山河有些不忍心,“靶向药都比较贵。”
“谢谢老板。”女人的头彻底低下去。
谢山河叹了一口气,又劝孟泽:“大兄弟,健康比什么都重要。记得吃药,别把自己熬死了。”谢山河把药盒放到孟泽的手里。
孟泽喝完了面前的这杯茶:“谢大哥,谢了。”
他走出药店。
刚才的女人没有走远。她正站在树下打电话:“大舅,我妈的病比较急用钱,你能不能……大舅,大舅。”
似乎被挂电话了。
她叹气,再打电话——
“老板,对,是我,是我。”
“你记得我?”
“我问一问,你上次说的高薪工作还算数不?”
“哦,行行,只要有钱,只要有钱就行。”
“好的。”
孟泽摸出烟,衔在嘴里,听这人的话就大概猜出她的处境了。
她的衣服洗得泛白,侧脸立体又柔和。齐腰长发泛着柔亮的光泽。
孟泽点燃烟:“你缺钱?”
女人猛然回头:“是啊。”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
对女人来说,这样的目光不陌生。她常常因为长相而招来男人的注视。她问:“老板,你有工作介绍吗?”
“你能干什么?”
“洗衣、做饭。我什么家务都会做。”
孟泽吸一口烟:“哦。”他转身。
“老板。”女人追上来,着急地说,“我还能做别的。”
孟泽停下,还是那个字:“哦。”
女人见他年纪轻轻,问:“老板,你成年了吗?”
“我二十三。”
“我二十六,比你大三岁。”
正巧,刘姨过来拿中药,听着这话,又见二人生得漂亮,说:“女大三,抱金砖。”
女人一脸尴尬。她的年纪比孟泽大,但她的表现却比他青涩。
孟泽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诺。我妈生病急用钱。老板,真的……”她压了压声音,咬牙说,“只要有钱,我什么都能做。”
“留个联系方式。”孟泽才想起来,他的手机还在喷泉池,“你报你的手机号吧。”
“我问药店老板拿张纸。”
“不用,你说就行。”他的脾气时好时坏,记忆力却不曾衰退。
杜诺报出号码。
孟泽点头:“我记住了,有需要找你。”
*
谢山河的“幸福论”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孟泽回到家,服了药,镇静下来,收敛情绪。再一琢磨,忽然觉得谢大哥很有一番见地。
只是,道理归道理,骨头又隐隐作痛。
孟泽一回到家就捏住玄关处的大红发饰。
什么“图个吉利”,李明澜讲的全是胡话。
他也是,荒唐地去学她的封建迷信。
他扯掉红绳。
长长的绳子在他的手腕缠了缠,就溜走了。
和当年卸下全家福时一样,孟泽收拾着李明澜曾经留下的一切,连同把小猪烟灰缸都丢到了储物箱。
他有了一个和外公一样的习惯,用储物箱装载回忆,然后永久封箱。
李明澜留下的东西少得可怜,都是小玩意,小玩偶,头绳,手绳等等。
占了半个箱子。
孟泽把箱子踢到床底。
他腻了现在这个香烟牌子,下一次,他要换最贵的。
*
姚希津很有风度,目睹了李明澜和“老同学”的狼狈场面,也保持礼貌。
听她说要回喷泉池拿东西,他开车送她回来。
她捡回了孟泽的手机。
她当年把这手机摔成碎片,现在又把它泡了个彻底。
没落水之前,壳上的贴纸已经有磨损。在水中浸泡之后,贴纸软成了泥一样。
李明澜去手机店咨询,泡水手机能不能修。
维修小哥说:“你这部不是防水手机,如果要维修,主板和芯片都要重新换。”
那就是报废了。
将到幼儿园放学时间,李明澜匆匆赶去接儿子。
之后,她回到哥哥家。
她打给自己的号码。
关机中。
她今天出门时,手机电量剩余不多,应该是没电了。
想到自己的手机还在孟泽的手里,她始终不安。
他是学计算机专业的,不知道会不会破译手机。她的手机相册里有她的儿子。
李明澜只能去找他。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住在他外公的房子,她打算去碰碰运气。
她六点半过去了。
她先上楼,观察门把手。
没有灰尘,说明有人在此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