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平常也不是这种关系啊!
有没有人来给她前情提要一下!
幸亏季辞还能说得了话, 尽管说得断断续续:“我现在, 走不了路,得找个地方躺下。”
孟少轶定了定神。
他是喝多了吗?还是发烧了?看他的状态确实不大对劲, 刚才要不是抓着她的胳膊,估计连路都走不稳,手心也烫得吓人。
“你病了?要去医院吗?”
“不用,多喝了两杯,帮我开间房,再叫梁冰过来陪我。”季辞气息虽不稳, 神志却还清醒。
孟少轶姑且信了他。
她找来两个年轻力壮的男服务员,将季辞送上了楼,自己则一路小跑去了楼上的酒店大堂。
“只剩总统套间了,不然你坚持坚持,我送你回家?”过了会儿, 孟少轶跑回来请示。
季辞手指压着前额,面色已经转白:“刷我的卡。”
是是是,季总当然消费得起,她不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吗……孟少轶接过那张黑卡, 继续请示:“梁秘书没接电话,你一个人行吗?”
他似乎头疼得厉害,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继续打。”
毕竟周五晚上, 下属应答不够及时倒也情有可原, 直到季辞被折腾进了房间,梁冰也没接起这个电话。
此时季辞已经不太说得出话了, 孟少轶觉得情况不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她根本不放心将季辞独自扔下。
他气若游丝,仍不忘下逐客令:“你先出去……”
我的哥,这她哪敢走,酒店服务管家也钉在门口,一脸紧张:“这位客人没事吧,需要叫120吗?”
“不用……”季辞齿关轻叩,仿佛发起了寒战,最后断断续续给孟少轶报出一个电话号码。
“叫她来……你们,都出去。”
这天晚上,程音也在参加一场家宴。
在座一共三人,她、陈嘉棋、陈珊。这个组合十分常见,毕竟之前经常会有拍摄工作,陈珊为了笼络程音这个模特,三天两头请她吃饭。
然而今天这顿饭,显然吃得气氛古怪。
“你真要下个月结婚?”陈珊瞪着陈嘉棋,表情绝对称不上喜悦,甚至还有些惊恐,仿佛他忽然自爆身患重疾。
“是有点急,五一回上海办仪式,北京可以简单点,叫上亲朋好友,小规模请顿饭。”陈嘉棋讲了他的初步计划。
程音没吭声,他要怎么做,她配合便是。而且这姐弟俩对话,从头到尾没带她,仿佛她是个局外人,结婚对象另有其人。
陈珊有意识在回避与她目光接触,她对这件事持反对态度——程音迅速做出了判断。
也是意料之中吧。
程音知道自己的斤两。
陈珊八零后,挺开明的一个姐姐,对于她未婚生子这件事,从来没有任何歧视性言论,还挺理解同情她,一直以来给了她很多帮助。
但理解同情是一回事,亲爱的弟弟头脑发热要娶回家是另一回事。
陈珊看陈嘉棋一副鬼迷心窍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觉得嬢嬢能同意?”
两个人说着话,便自动转成了上海腔。程音更听不明白了,干脆坐在一旁放空,认真考虑这一桌子菜,应该先吃哪一道,浪费粮食可不应该。
面对自己被嫌弃的一生,还能有这样的心态,她觉得自己值得嘉奖。
就在这时,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程音光听声音就想起这人是谁,很奇怪,她对孟少轶的一切都记得很清楚——蓬松的发丝,帅气的皮靴,闪闪发亮的生命力,还有快乐跳脱的嗓音。
不过此时,她听起来焦虑而急迫,飞快给她报了一个酒店名和房号:“辞哥喝多了,看着不太对,不肯让我待在屋里,他叫你过来。”
程音愣了半秒,只来得及和陈嘉棋说了句“我有急事”,便风一般跑出门去。
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需服务管家贴身陪同,访客才能出入其中。
管家训练有素,一路领着程音往顶楼去,心里却难免犯嘀咕——他没看出这三人三角,到底是哪种关系。
程音也觉得这一幕十分荒谬。
正牌女友等在门外,焦急地前后踱步,见到她立刻迎上前:“你快进去看看,估计是喝大了,谁也不让进,我刚去敲了敲门,他把门反锁了还!”
“喝了多少?”程音问。
“我也不知道,才开宴,应该没喝多少,但看他样子挺难受的。”
程音点头,去按响了门铃。
她很担心季辞此刻已然昏迷,好在没有,门内立刻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谁?”
“是我。”
程音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房门已经开了。
季辞犯病时,眼睛受不了光刺激,那道敞开的门缝里,现下黑着灯。
程音心理素质再好,也没法这样当着孟少轶的面走进季辞的酒店房间。她回头看了眼孟少轶,对方手里拿着一束芍药,有些眼熟。
下班时程音在电梯偶遇梁冰,曾在他手上见过这束花。
“我进去看看季总,您请稍等,”程音回忆前两次季辞药物生效的时长,“过五分钟,我出来汇报情况。”
她有点担心季辞,也实在不能和旁人解释太多,只能含混其词。
“不用不用,”孟少轶连连摆手,“你来了,我也没必要等在这儿,我那边饭还没吃完呢。”
饭?什么饭?程音懵了。
孟少轶说完,还真扭头便走,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男朋友和女下属之间关系微妙。
程音懵了会儿,想起季辞此前曾说,他和孟少轶之间并非那种关系……
难道是真的?
念头一闪而过,此时来不及考虑更多,她匆忙推门进了房间——还是先让季辞把药吃了要紧。
屋里一盏灯都没亮,估计灭掉了总开关,好在窗帘都大敞着。
窗外,九点的长安街灯火通明,与淡淡春雾一起,糅成城市的光污染,轻幽地勾勒出房间里的陈设。
季辞就跪在了玄关处。
原本他还能站,在程音进来的瞬间,直接精神松懈,扶着墙壁半跪了下去。
程音在这种光源下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循着动静在黑暗中摸索,隔着被汗浸湿的衬衣,她一把摸到了季辞肌肉贲张的肩背。
好烫!
她立刻顺势跪在了地毯上,手沿着季辞腰侧,去找他的西装裤的口袋。如果她没记错,药就放在了口袋的夹层。
“吃过了。”季辞模糊地说了一句,随即再度咬紧牙关。
吃过了?那怎么没有好转?接下来该怎么办?程音有些慌。
“头很疼吗?能不能开灯?我看不见。”她小声问。
“先别,扶我去沙发。”
季辞挣扎着起身,脚步踉跄,半个人都倚在程音身上,引着她往客厅去。
这见鬼的总统套房,两三百平米的面积,客厅大到令人发指,程音扶着季辞一步步往前挪,很担心他会中道崩殂。
好在艰难地挪到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男人重重倒在了沙发上。
程音趔趄着被他带倒,伏在他滚烫的胸口,听到他说一句:“冰。”
起初她没听明白,以为季辞说的是“病”,连问了几句,他却不再应答。
程音只觉得掌心下面一片潮湿热烫,那颗心脏仿佛在一片熔浆中极速搏动,这可怕的过热感让她猛ῳ*Ɩ 醒。
冰,他需要马上降温,得去找些冰来!
程音手脚并用,摸索着去开了茶几上的灯。
季辞歪在沙发上,双目紧闭,鼻息沉沉,整个人似刚从热水中捞起,呈现一种煮沸的虾粉色。
她探手试了试他的脉搏,虽快但还算平稳,略微放下了心,飞快地跑向了冰箱。
房间里的冰块供应充足,冰桶也是现成,她倒了两个满桶,又去浴室拿来几条打湿的浴巾,打算给季辞物理降热。
这么高的体温,可别把脑子给烧坏了。
程音用毛巾裹住冰块,压在季辞的额头,又解开他的衬衫,将湿毛巾垫在他的胸口。
家有六岁儿童,难免偶尔发生头疼脑热,程音对于处理高烧很有经验。
物理退热主要擦拭脖子、手脚心、肘部、腋下、双腿腘窝和腹股沟。若是鹿雪,她三下五除二就能从头到脚擦几个来回。
但是给季辞……
只上半身降温,应该也有效果的吧?
程音解开了季辞的衬衣,他的胸膛比脸色还要更红,她甚至感觉到毛巾里的冰块在快速融化。
冰敷了十分钟,终于他的心率开始放缓。等到整桶冰消耗殆尽,触手的体温总算不再那么异常。
程音松了口气。
她用手背擦掉额前的汗珠,将毛巾丢回冰桶,忽然膝盖一滑,擦过他肌肉紧实的腰侧。
这才意识到,她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跪伏在季辞身上。
沙发既窄又矮,方才程音斜坐在边缘,侧腰实在酸痛,不得已将一只脚跨上了沙发,否则手下都没有着力点。
此刻这个形态,多少是有些难以直视了。
程音慌慌张张,当即要从季辞身上起来,谁知跪坐太久,小腿血液不畅,压得又麻又疼,又重新跌了回去。
她手掌抵住他的胸膛,龇牙咧嘴缓了半天,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万幸刚那一下没有将他弄醒。
脚还麻着,程音的手不敢乱动,眼睛也不敢乱瞄。
茶几上一盏光晕柔和的复古台灯,像水彩画家的铺色笔,轻轻点亮了季辞侧脸,在额角、鼻梁与唇珠留下金色高光,让这一幕梦幻得如同游戏C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