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一场无力的白噪音,宽慰着敲击,却没什么实际的作用。
她抚摸了两下冬冬的脑袋,而后站起身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孩子们的作画。
突然发现,基本上每一张纸上都有星星图案的出现。
童话故事里,星星代表着离开。
福利院的孩子都是孤身一人,也许是亲人离世,也许是被亲人抛弃,但单纯的孩子们不知道,他们只相信那天上最绚丽的闪烁就是他们日日想念的人。
思念无声又磅礴,只能借着闪烁的光点去描绘梦里一遍遍反复出现的脸庞。
只要星辰还在,他们就还有寄托。
可如今无论天气好坏,屹立着高楼大厦的城市都很难能看到繁星了……
想到这,舒知意没由来地紧了心脏。
她忽然想起之前微博推送的一则新闻,掏出手机,翻找那条。
[#英仙座流星雨即将来临,每年固定在7月17日至8月24日左右出现,数量多且几乎没有在夏季星空中缺席过,是最活跃、最常被观测到的流星雨,也是对非专业流星观测者来说最适合的一场流星雨……]
舒知意盯着这条推送沉吟了片刻。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倏然间冒了出来。
——她想带福利院的孩子们去看流星雨。
但下一秒。
这个计划就被她默默地划掉。
这里的儿童毕竟或多或少存在着残缺,肯定不可能像正常学校的春游那般轻松,出行难度很大是一点,而且还有最重要的安全问题也是不容去忽视的。
舒知意小声地叹口气,觉得有些可惜,她顿了几息,而后慢吞吞地敛起视线。
正准备放下手机时,倏地。
一通来电提醒弹出来占满了屏幕。
舒知意看清备注后,小幅度地弯了唇,她悄悄走出教室,滑动接听。
“舒老师,下课没?”
男人声音散漫磁沉,音色似涟漪,松散温热地带着笑缠了上来。
尾音刻意地拖长,沙沙磨过耳蜗。
“还有十分钟吧。”舒知意抬眸看了眼走廊里的挂钟。
江栩淮低笑:“行。”
“行?”舒知意茫然不解,问他,“行什么?”
没等他回应。
她下意识地嘀咕,“我中午有点没吃饱,好想赶紧去吃晚饭啊。”
“现在有特别想吃的吗?”
“特别想吃的……”舒知意眯起双眸,认真地思考起来,“章鱼小丸子吧。”
“还想喝奶茶,最好加满脆啵啵的那种。”
这个话题挑得她肚子咕叽咕叽叫。
“啧。”舒知意单手揉了揉腹部,侧身倚靠在墙角,声线稍闷地嘟囔,“现在又吃不到,你还勾我——”
话音未落。
“谁说你吃不到。”电话那头的江栩淮蓦地打断,听筒里清晰传来他加深的笑意,
“往下看。”
舒知意触在手机背面的指腹蜷缩了一下,她反应没那么迅速,迟钝了一下:“什么下面……”
边说她边回神,转头看向走廊下方。
江栩淮正站在香樟树旁,微抬下颚,仰着视线看她。他穿得很休闲,黑T搭一个深灰色鸭舌帽,眼眸清澈明净,含着倦懒的笑。
比平时少了几许沉稳,多了几分清俊意气。
“你怎么在这儿?”
舒知意下意识脱口而出,而后她转了话锋,“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少贫啊你。”
“来接你,停车的时候遇到院长了。”江栩淮正色道,“给我带进来的。”
舒知意最近因为基金会和画展的事经常来福利院,每次都是江栩淮亲自车接车送,院长也因此认识了他。
倒是不知道他是云尚的总裁、基金会资金的另一捐助方,单纯以为他仅仅是舒知意的丈夫。
“切,还不是沾我的光进来的。”
舒知意撅起唇角,拿这个来刻意逗趣。
他薄唇轻抿,溢着无奈温柔的笑。
“给你买好了。”
“什么?”
“章鱼小丸子。”江栩淮给她展示手指上勾的袋子,“奶茶。”
他语调闲散地强调,“加满脆啵啵。”
定睛一看,还真是。
拢共两个食品袋,一丝不差地全都对上了,心有灵犀也不至于这么灵啊。
舒知意懵懵地看他:“装监控了吧你。”话毕侧身来回转了一圈,喃喃道,“哪儿呢,针孔的?”
玩笑话归玩笑话,她站定小声和他说:“等我结束了再下去找你,不然留孩子们单独在教室里呆着我不放心。”
江栩淮扶了扶帽檐,眉稍松弛。
“没事你忙你的。”
已然是约定好了,但谁也没先收回目光或是背身过去。
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视线仍旧不错开地交汇着。
教学楼与天空的交界处浮着一片橙黄的火烧云,闷热的空气,却因为学校的环境染上特殊的青春气息。
微风翻卷教室内的书页,与记忆里久违的一幕重叠,耳畔甚至虚虚地传来广播室里的午休音乐声。
穿梭时空的轨道,恍惚间看到了江栩淮那年青春洋溢的样貌,俊俏的,张扬的,痞劣的。
漫着一股淡淡的皂香味,又或是薄荷味。
如此真实。
是她和他错过的盛夏蝉鸣时光。
舒知意把手臂轻轻地搭在走廊的栏杆上,她任碎发轻挠颊侧,看他:“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我们——”
“很像上学时偷偷早恋的一对。”
江栩淮喉结滚动,唇线轻浅地勾扯,他很配合她:“那会影响学业么?”
“譬如成绩之类的。”
她下巴压着,清了清嗓子:“会吧,毕竟是早恋哎。”
“怎么办啊男朋友,老师得找我们谈话了。”舒知意表情故意勉强地发问。
眼底的微光却透着狡黠和俏皮。
身后的香樟树落下几片孤零零的树叶,盛夏骄阳把女孩眸里微光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江栩淮呼吸顿住,落日余晖下,仿若看见她站在操场中心的位置转身,回眸,他的视线久久地定格在她噙着笑的弯唇上。
一根无形的细线牵扯在空中。
连接着过去和现在。
他心脏鼓噪地跳动,回道:“谈话没关系。”
“总之,不分手。”
舒知意被他的话逗乐了,她偏头:“确定?”
“嗯,确定。”
只几秒。
“好,你确定我就确定。”舒知意先前话音里的笑意还未散去,又增添了些许。
他们给互相作出不切实际的、幼稚的假设,又顺着这个假设许下炽热的承诺。
没有期限,如果一定要加上什么的话。
那这个约定只能被两个字框住。
“我们永远都不分手。”她笑着说。
对。
那两个字,就是“永远”
—
晚上桃殊又撺掇了个聚会。
这次倒不是因为临时起意,是个正经的理由,今儿她过生日。
比较隆重的生日宴桃殊已经提前办过了,今天只喊了几个最亲近的朋友到她家里一起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
江栩淮接上舒知意后,两人开车赶去赴这个局。
副驾驶上,舒知意嚼了嚼嘴里的脆啵啵,她突然想起来,扭头问:“礼物带了没?”
江栩淮目光往侧后方扬了扬:“放在后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