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坐回去。

　　“下一部吧。”导演说。“我也很想要你，但你和人物设定实在不契合。”他看着库鲁比淡金色的头发，就觉得自己要吸氧。

　　“不能改剧本吗？”她问。

　　“...你把艺术当什么了。”

　　“你才不叫艺术呢。”库鲁比对他做鬼脸，“明明为了票房都开始请流量了。”

　　导演转过头用手捂住脸。她是真的不懂尊重人。

　　他最后勉强跟她说，还有一些事务性的问题和你交谈起来可能有困难，你叫你经纪人来吧。

　　这算是缓兵之计，没想到库鲁比就在原地打电话，把苏沐给叫过来了。

　　后者在家里面睡了一下午，补觉成功，接到电话大概是有一种不出意外的，‘她又惹了什么幺蛾子’的感觉。

　　过来后听到二十亿，眉毛倒是动了一下，但也只是点了点头，一副任她折腾的样子说“那也行。”反正钱是系统出的，有系统在就算有二十兆，苏沐都不会太惊讶。

　　这样子倒是让导演又多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又是什么来头啊？

　　库鲁比没有经济人，如果说有谁来管理她的话，那应该是系统。但系统出来导演可能会被吓死，苏沐就代替它进行交流了。导演深吸一口气，也把这人当成了库鲁比的代言人，只要别让他跟库鲁比说就行。

　　导演好像把他们当成富二代二人组了。偶尔看过来的眼神中还有一种，你干嘛不看好你妹妹的指责感。

　　他不想让库鲁比掺合自己的新电影，也对围绕她制作一个电影兴致缺缺。国际名导自有自己的逼格在。而且说到底二十亿到现在还是悬在空中呢，如果有当然也很好，这么多钱，谁不想下海。但是他觉得库鲁比不一定真能拿来给他吧，就想怎么不伤她脸面的把她给赶走。

　　刚好他现在正在拍一部电影，电影已经进入到尾声，才开始筹备新的试镜计划，就说先让她做配角。（塞进现在那部电影里）。库鲁比眉毛一挑。

　　“因为从零开始筹备太久了——赶不上今年的奥斯卡。”导演说，苏沐都用你这人渣的眼神看他，怎么能这么骗傻子（库鲁比）...导演被看得咳咳两声。其实他一开始也就是开个玩笑，但库鲁比真信了，就说哦哦这样不行。

　　他都愣了。

　　怎么会有这么自信的人啊？

　　苏沐呵呵一笑，那是你没看到她说先拿三个奥斯卡的豪爽劲。

　　库鲁比终于放弃了硬塞进新电影。说到底导演也是刚好送上来的，如果让她选的话，她是希望斯皮尔伯格和卡梅隆还有希区柯克的结合体给她拍个人电影捏！先插位拿到第一个奥斯卡奖再说，她同意了加入他现在的电影，但是对配角仍然介怀。

　　“让本大人...！”库鲁比满脸不可思议，想说让本大人做配角。

　　导演也满脸不可思议，他真的第一次听见在现实中有人自称本大人！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是外国人不太懂这里的语言。

　　“不能把正在拍的女主角赶走吗。”库鲁比说。

　　导演又开始疯狂咳嗽。最后勉强提醒她，“我们都已经拍了大半了。”再过一两个月就要杀青了。

　　库鲁比表情也为难，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点点头。

　　“重拍我的戏份的话...唔，我会努力加班的？”

　　她一副做了极大牺牲的样子。

　　“？”

　　真的除了问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表达他的心情了。

　　最后竟然是苏沐上前哄着她打消了念头。导演原本以为他只会在旁边看热闹的来着。不过看库鲁比决定来娱乐圈，都已经准备砸二十亿了，却连经纪人都没有，遇到问题还得找他来救场...唉。

　　她根本不尊重导演，好像只把苏沐当成唯一平等的存在，看他的眼睛也闪闪发亮的，导演是一点都不羡慕啦，这人明显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遇到问题都会找他，缺点是很容易被她拉下水来淹死。

　　苏沐应该非常习惯库鲁比的胡思...嗯奇思妙想了，给她救场也不是第一次，很快就让库鲁比答应做配角。

　　这可不是让她委曲求全哦，是因为按照库鲁比神奇的脑回路，她觉得女主角是垫脚石。

　　......？导演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都听愣了。苏沐倒是不意外，垂着眼睛平静问她“为什么呢？”

　　最后搞懂。在她的世界观里好像只要自己出现，观众就会被吸引，女主角就会变成衬托她的那个。

　　“垫脚石……不过作为主角还会被我压成那样子那，也只能说是悲剧吧！”

　　“那也不错。”库鲁比说。导演原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旁边苏沐平静的样子，嘴唇动动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现在苏沐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不是富二代二人组的年长者了，他原本以为是苏沐撵窜着库鲁比过来大闹试镜会的。这群公子哥自己有钱就总是喜欢拿娱乐圈里的人找乐子！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库鲁比莫名其妙就是想过来找他拍电影，而苏沐是追在后面，好歹用手去停一下这驾胡冲乱撞的马车的人。他的平静现在在导演看来是哀莫大于心死——这个人到底给她收拾过多少烂摊子？

　　导演敬畏的看着他，而苏沐在他的视线下偏偏头，没说什么，连苦笑都没有，只是最后理了理库鲁比的头发，提醒她“你可千万别把垫脚石的话在女主角面前说。”

　　库鲁比抬头看他“不行吗？”苏沐没说话。她才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还会干这事啊！

　　作者有话说：

　　【我太爱地球了，爱着我们这个可笑的世界和我们不幸的国家。我爱俄罗斯比爱地球更多，但我爱自己的家比爱国家还要深。】

　　【因为只有这份爱，是从幼年时一点点积攒起来的，从那些可笑的傻事……重要的不是自由，别佳，而是爱……”】——《星星是冰冷的玩具》

第15章 第 15 章

　　二十亿

　　库鲁比自己对自己倒是很有自信, 在导演那【嚣张跋扈大小姐】的扮演进度一口气冲到了百分之五十，她坚信自己是史无前例的天才——连系统的任务都完成了，普通的剧组扮演有什么难的呢？

　　但实际是什么情况呢...导演一开始问她有没有演戏的经验, 心想这么有钱又想进娱乐圈，应该起码给自己报了个班吧。

　　结果库鲁比微笑着摇了摇头，又说“不过看过很多电影。”他就又开始深呼吸了。

　　库鲁比好奇的看着他，想这人怎么一天到晚深呼吸。

　　她说, “因为我很漂亮”

　　“...嗯”

　　“所以很多人在我面前会呼吸困难，你也是这样子的吗？”

　　导演震惊的看着她。

　　“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他是用自己国家的语言说的，库鲁比没听懂，啊？了一声。

　　“不，不是, 嗯...”

　　“唉。”导演说。

　　反正叹息是别人的事情，库鲁比自己对自己是自我感觉良好。她欣欣然入组, 导演却在她加入的前一天把她拉过去，和她讲了尊重的问题。

　　库鲁比在扮演模式下，势力不如自己的人一律视作垃圾。

　　完全是人设的问题，突然被提到“如果你继续这种态度，我们没法合作。”她也只能唔一声“我为什么要尊重你？”

　　这句话在只有两个人的室内响起, 显得有点刺耳。

　　但库鲁比的表情是认真的。一般人被当面提出这个只会觉得难堪，或者在那之前看导演的态度，也会懂得改正, 但她好像是真的在等一个理由, 并且非常诚恳，有合理的理由就会照做。

　　导演却叹气, 准备让她另请高明。

　　因为他的确没有那个【合理的理由】给她。

　　两人中导演是弱势。而且除非利益相关, 人类本来就没有理由要去尊重另一个人。只能说是社会约定俗成的东西, 她父母没教给她。

　　她有资本，很傲慢。娱乐圈的几十亿投资其实在华尔街那群人眼里看来什么都不是，但论影响力他们显然远远不如。

　　导演见过很多次资本试图强行下场。“但钱和艺术其实不等价，艺术更多时候需要抓住一闪而过的火花。”他很诚恳的对库鲁比说，然后鞠躬准备告辞。

　　库鲁比应该察觉到事情完蛋了，她这种时候的反应是抓玩偶，（典型的依赖现象！），导演知道玩偶是她幻想中的朋友，有的时候会对她提出劝诫，就连苏沐都会在这种时候退避，也许是因为这是她内心中的声音。

　　他脚步停了一下，不知道玩偶对她说了什么。库鲁比反应很大，把玩偶脸朝下埋在椅子里（不知道这算不算谋杀？）又说了“本来就是嘛！”之类的。

　　“因为我。库鲁比【大小姐】是非常高贵的。才不会对工具弯腰！”

　　她一边说一边从后面看导演，【大小姐】除非是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或者比自己高级的人，其他人都是工具。是说园丁会整理枝叶、厨师会做饭、女仆会照顾自己。她并不觉得他们是完整的人，而只以他们为自己服务的形式来定义他们。

　　而导演只是觉得怎么这个年纪了还会借着玩偶指桑骂槐...他其实没有很生气，倒是想笑，想知道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养出这种小孩。

　　而且她对他指桑骂槐搞不好是她出生以来情商最高的一瞬——她把他当成一个人想要伤害他，而不是对他视而不见。

　　“你该不会姓希尔顿吧？”导演轻声说。

　　库鲁比此时已经感觉要完蛋。和他相处这几天进度已经飙百分之七十，但是现在看来她好像要永远失去这条渠道，为什么？她明明是一直遵循人设的呀。（不愧是最契合的扮演卡。她真的能懂，扮演的入木三分）

　　问系统，系统也没有回答，库鲁比得自己转动大脑，换言之她得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导演的手已经搭上了门，库鲁比在后面手胡乱摸索着，突然发现沙发角落夹着一张卡片，是刚刚两个人交流的时候导演拿给她看的。是他拍的一个电影的明信片，上面的女明星巧笑倩兮，拿给初中的女孩子看她们应该也会眼睛发亮，说我想做大明星吧。

　　库鲁比现在的心理年龄就是初中。但她刚刚觉得很讨厌。别人是女明星，她却什么都还没演。医院里似曾相识的自卑感袭来。（她以前会嫉妒那些健全人）她当着导演的面把明信片丢到一边，它飘悠着飞走，没想到夹进了缝隙里。

　　如果没有这件事，导演应该还会多忍她几星期。

　　库鲁比把它拿出来。轻轻放到了胸前。

　　“我大概...可以尊重你。”她说。

　　导演停下。她的声音比之前成熟了一点。感觉下定了决心。

　　他回头看。库鲁比把明信片转过来，对着他。她的脸和女主角的脸放在一起。

　　“你会把我拍得很好看吗？”库鲁比问。

　　她说得认真，眼睛里闪烁着光，导演有感觉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她的内心。他说“那是我的职责。”

　　“嗯。”库鲁比笑了。

　　“那我就尊重你吧。”她愉快的宣布，然后又抱着玩偶摇头，好像是察觉到这一句话太过于高高在上。（在导演看来应该是玩偶对她提出了劝谏）

　　她想了想，慢慢的把一只手从玩偶下面伸出来，掌心朝上，在灯光的照耀下洁白柔软。

　　她说“你可以和我握手。”库鲁比好像有很严重的洁癖，苏沐以外的任何一个人靠近她，都会被她皱眉盯着看，这对她来说肯定算是很大的牺牲。

　　“算作...合作的证明。”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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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是个公事公办、想要钱、戴眼镜、表情严肃的微胖男人。库鲁比还以为能拍出那种片子的是个更有激情的人呢。

　　为了了解他，这些天库鲁比在家和苏沐一起看了好多他的电影。她抱着小熊，光照在她的脸上，表情认真。喃喃说“好漂亮。”

　　导演是商业类型的，画面很美，光影的掌握甚至在业内自成一个流派，也被批评只注重画面的美丽而忽略整体，但就是这点吸引了库鲁比。一开始选他只是巧合，但后来她自己也开始满意了。

　　那天的握手算是合作的开头，他看出来了库鲁比的性格，并选择屈就。因为真的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