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气我就行。”
“......好。”
时念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大晚上吃饺子不好消化，”时念翻着冰箱，在里面扒拉着，“还是做点儿容易消化的吧，我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菜，买的粉蒸肉你待会儿拿出来，放在那个......”
顾城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正在翻着冰箱的女人，深蓝色的围裙套在外面，头发简单地绑了一下，挽在一侧。
白色的灯光下，柔和的五官格外清晰，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把小扇子一样，额间因为热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白皙的脸蛋儿上也染上了浅粉色，不是很明显，说话的时候唇角会时不时地弯一下，总是带着几分暖暖的笑意。
气不过三秒，自己就消了。
他不是个会哄人的男人，也不太会说软话，甚至骨子里还有些执拗。
可他的念念，却是个包容的。
“......刚才买的炸糕炸串那些炸得放微波炉里热一下，我再炒两个青菜吧，”时念把东西往外拿，“太油了不行，还是要吃点清淡点儿，不然你”
好一会儿没听到这人说话，时念顿了下，抬眼就看着站在门口正拿着手机对着她拍照的男人。
“拍，拍，拍，”时念把东西放在旁边，上去就腰把顾城的手机夺过来，“有什么好拍的。”
顾城伸手把人揽了过来，“咔嚓”一声对着镜头又照了一张。
“好了，”顾城亲亲她嘴角，“不拍了。”
时念：“......重拍，我刚刚头发都乱了。”
顾城：“......”
勉勉强强凑凑活活总算拍了一张，时念立马就给顾城套了个围裙。
“你现在洗菜，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会了我教你，别站着偷懒。”
顾城笑了笑，挽起袖子，“我会做。”
“你？”时念显然不太相信。
“嗯，”顾城站在水池边上，一点一点洗着青菜，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以前上学的时候学的。”
“就是那会儿住在你家斜对面的，”顾城看着时念，“你还记得吧，那时候我们不是每天一起回去吗？偶尔我还会去你家蹭饭吃。”
那时候时念的爸爸还在，妈妈也没有生病，她弟弟还很小。
时念看着他，没说话。
厨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顾城的声音。
“13岁的时候我爸忽然多了个儿子，只比我大了一个月，同父异母，”顾城顿了下，“就是顾宇，他妈妈是我妈妈曾经的好友，我妈受不了打击，痛苦了大半年，最后没熬过去走了。”
“我很讨厌顾宇和他妈妈，所以他们住进顾家之后没给过他们好脸色。”
岂止是没有好脸色，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折磨他们。
可惜了，
他的亲姐姐顾婷却不站在他这边，甚至对他的敌意远超过对顾宇母子两个的敌意。
“因为我在家闹得太厉害，被送去了医院一段时间，因为年纪小后来又送出来了。”
顾城说得很慢，很轻也很平静，没有太多的感情。
“再后来，”顾城看着时念笑，“我就被送到了这里上学，就是你家斜对面的小区，他们家人经常不在家，我自己就学会了做饭。”
那是他作为顾家的少爷最痛苦的日子，但同样也是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他遇到了她。
会教他学习，教他纠错，帮他出气还会带他吃好吃的。
那是在他妈妈去世后，他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幻想着，会不会再遇到她。
幸运的是，
他又遇到了她。
——
晚间，吃过饭，时念看着时母洗漱完，就扶着她上床睡觉了。
时恒自己就能照顾自己，也不用人操心。
就剩下......顾城。
“有稍微大点儿的毯子吗？”顾城站在沙发边上，看着时念，指着有点偏小的单人沙发说道，“这个垫子有点小，大一点的话我晚上可以裹在身上。”
时念没说话，只看着有些凌乱的沙发。
“没关系，”顾城走了过来，指腹蹭了下她的脸蛋儿，低头亲她，“以前上学经常睡这个，你家这个已经大很多了。”
时念抿抿唇，抬眼看着顾城。闭了闭眼睛。
“进房间睡吧。”
大过年的还真能让他睡沙发。
“这样，”顾城说着故意拖长了尾音，眉尾稍扬，“会不会不太好？”
时念瞪了他一眼，少在她面前来这一套。
真以为她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啪”地一声关了客厅的灯，时念站在卧室门口，“赶紧！别耽误时间，都几点了。”
顾城勾了勾唇，慢腾腾地走了过去，站在时念面前，叹了口气。
时念：“......你少在我这儿卖惨了，赶紧睡觉！”
东拉西扯的，还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似的，真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他要是真可怜，顾婷和顾宇能听到他名字都害怕吗？
想也知道这人的性格，骨子里就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当年上学的时候，学校里面有在背后说他的，他哪次不是冲上去把人家揍个半死？玉石俱焚的架势看得外人都心惊胆战的。
顾城看着她笑。
蓦地，
弯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呀！”时念叫了一声，又赶忙捂住嘴，拿手捶他，压低了声音，“你干嘛？”
顾城挑眉：“满足你。”
说着脚下一勾，就把门带上了。
时念瞬间涨红了脸，双手拧着他的脸，“你滚蛋！别闹了，赶紧睡觉！”
下一秒，卧室的灯暗了下去，窗外微弱的亮光照了进来，隐约能看到天空中飘着的雪花，泛着白光。
“你别闹了，起......起开......哈哈，别挠我，”能听的出来明显压着的嗓音，“别别别......唔唔......”
安静了片刻，
贴在耳边的声音，低沉沙哑，像大提琴的重音一般。
“......对不起。”
短暂的安静过后是轻轻的叹息声，很小很小的声音：“下次别这样了。”
“心疼我吗？”
“嗯。”
低低的笑声，抓着她的手腕往身下去，声音轻哑，嘴唇贴到她的耳边，带着显而易见的蛊惑：
“时医生，疼疼我，嗯？”
第67章
在顾城的印象中, 他的母亲白心雅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美丽、温柔，却很孱弱。
大部分的时间都躺在病床上，床旁总是挂着数不完吊瓶, 每天都有不同的医生进进出出，做着数不完的检查。
苍白的脸, 苍白的唇, 苍白的五官总是透露着疲倦。
顾城偶然间听说, 他妈妈是因为生小孩儿的时候大出血伤了身子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年纪小的时候，他不太懂这个, 跑去问他姐姐顾婷。
结果，
顾婷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很凶很凶地看着他, 说道：
“都是因为你，妈妈才会变成这样的, 要不是为了生你这个儿子，她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滚开啊！”
顾婷很用力地推顾城, 顾城跌倒的时候撞碎了花瓶, 胳膊上都被刮出血了。
他很难过。
他很爱他妈妈，并不希望是因为自己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城开始努力学着让他妈妈高兴。
他会每天陪着她，会在每晚睡觉前偷偷告诉她，他有多爱她，等他长大了, 他会挣很多很多的钱，请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医生给她看病。
他会给她讲他每天在学校里的趣事, 他会跟她讲，他们的外教老师黑黑的，说话有口音, 会给她讲学校里面高年级的运动会有多么好看，会给她讲他被评为他们学校最漂亮的小帅哥，会给她讲......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城都在尽力让他妈妈高兴。
但很快，
顾城就发现，她又开始变得不高兴了。
他想，可能是因为顾婷不在，如果顾婷也来，他们两个一起陪着她，那她一定会比现在开心很多。
他又去找顾婷。
顾婷不愿意：“你要陪她就自己去陪啊，干嘛还要我跟你一起，我不要呆在病房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