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色中,鹅毛纷纷簌簌。
“下雪了!”
赵菁双眸一亮,立马起身去开窗户。
寒风立马涌了进来,伴着雪气,草莓车厘子的清甜也在空气中流转。
临城位于楚江以南,冬天下雪,但不多,大多数时候是冻雨,在路面结上薄薄的一层冰,行人踏过汽车碾过泥泞脏污,像这样的鹅毛大雪,没一会就在树上落下一层白,实属稀有。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赵菁忍不住伸出手去,薄薄的一片雪,在指尖一落,就融化。
她的眼睛依旧透亮,兴奋劲儿藏不住。
谢星沉懒懒散散靠一旁,偏头看她,女孩子的碎发在夜空中飘飞,沾上细雪,干净明亮。
少年桃花眼微弯,觉得得感谢这一场雪,让这姑娘这么高兴。
袖子忽然被扯了扯,谢星沉回过神。
女孩子满眼亮晶晶,看着他:“谢星沉,以后每个圣诞节都陪我过好不好?”
少年一笑,一整个冬天都融化:“好。”
“你元旦晚会要唱歌?”前面突然传来段锐的呼喊。
“怎么?”谢星沉遥遥眉一挑,“不是你让我凑个数的?”
段锐拿着报名本,高声笑:“还是粤语的,够骚啊!”
何田田凑过去看:“什么歌什么歌?”
赵菁静静立在窗边,其实对这首歌印象还挺深的。
“《钟无艳》!”
声音贯穿一整个教室,全班人都听到了。
谢大少爷要唱《钟无艳》,就等着元旦晚会那一天。
-
12月31日,元旦晚会。
下午最后一节课一下,全班人都动员了起来。
课桌在教室围一圈,中间空出舞台,PPT和视频音乐用U盘拷上教室白板,气球和灯带挂一挂,七彩旋转灯球一装,教室灯一关,瞬间变成KTV。
吃过晚饭,教室人回来的差不多了,元旦晚会就在半推半就中开始了。
黎梦今天穿了件紫黑洛丽塔,很哥特女巫,站在教室中间灯球下拿着话筒,甜美的主持声从音响扩散开来。
周遭光线昏暗,彩色波点缓缓流转,班费买的瓜子、薯片、辣条、棒棒糖、奶茶、砂糖橘等等等等在浅黄课桌上堆堆散散。
今晚好多同学都打扮了一番。
罗雨晴待会要跟黎梦合唱《病名为爱》,今天穿了件姐妹装粉黄洛丽塔,正在一旁整理妆容,一会摆弄摆弄黄毛卷发,一会拨拨假睫毛,一会补补樱桃色唇釉。
何田田祭出了压箱底的几瓶指甲油,给自己涂完又要给赵菁涂,气味刺鼻的不得了,段锐在一旁吃辣条,同样放毒,却直呼你们女生每天都在毒害自己。
赵菁没节目,就趁晚饭时间回寝室洗了个头,半干不干披在肩头,正低头掰一块巧克力。
谢星沉被段锐拖着当了半天免费劳动力,晚饭都没吃,从教室前门让坐好的同学借过,贴墙穿到留给自己的位置,随手从桌上拿起个砂糖橘来剥。
赵菁听到一旁拖椅子的动静,拿起分好的四分之一块巧克力转头,鼻尖忽然钻进一阵酸甜的气味因子。
少年懒懒散散靠后坐那儿,双腿大大喇喇敞着,黑色校裤探不到底,黑红冲锋衣校服拉链拉到最上,衬得下颌清白,容颜俊美,细碎慵懒的黑发在昏昧中静静撩人,桃花眼深邃浓郁一扬,鲜唇也轻勾,经由修长白皙的手指,剥好的一个已经搁到了她面前:“吃橘子。”
赵菁还愣怔着,这家伙真的老天爷赏饭吃,随随便便穿个校服,少年气压都压不住。
四分之一块巧克力已经从指尖溜走,谢星沉一下丢到嘴里,又一皱眉:“怎么有榛子啊。”
“还挑上了。”赵菁一笑,低头掰了一瓣橘子塞到嘴里,不小心顺了一丝头发到唇边,光线太暗,扯都扯不到。
一段冷白分明的手指忽然闯入她的视线,顺着她的脸侧信手轻拨,那一丝头发也在她唇间细细穿梭,像她的心被缠绕,静止几瞬,又如雷如鼓,明明没有接触到,却似摩挲窸窣,脸上热度烫到惊人,少年的清浅笑意偏在一旁低沉:“哪敢啊。”
赵菁红着脸,觑着眼偏头。
女孩子头发披散,毛茸茸又柔软,衬得脸庞洁白安静,那双荔枝眼又呆滞,很要命,谢星沉忍不住吊儿郎当唇一勾:“你这个样子好乖啊。”
“滚啊!”赵菁立马伸手去打,谢星沉散漫着眼连连往后躲,女孩子的嗔笑怒骂也动人,“没个正经!”
元旦晚会的节目就这么过了好几个,又到了新同学上场,音响声中止,黎梦正站讲台上帮人调伴奏。
段锐过来提醒:“哥,下一个是你!”
“哦。”谢星沉靠椅子里懒洋洋应了声,吸着奶茶,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
赵菁想到谢星沉要唱的歌,随口问:“你怎么连粤语都会啊?”
“我姥姥是澳门人。”谢星沉浅浅一笑。
“原来如此。”赵菁咬着薯片,一脸了然。
“他姥姥不光是澳门人,还是中葡混血,小时候上学老师都怀疑他是不是偷涂了他妈的睫毛膏。”段锐靠在桌边,一边看节目一边嗑瓜子,笑说。
谢星沉立马冷冷看了段锐一眼。
段锐一脸笑嘻嘻,死猪不怕开水烫。
赵菁连忙凑过去看,光线昏暗不清晰,少年卷翘的睫毛还是在眼下覆上了一层阴影,漆黑浓密,纤长分明,深邃惑人,忍不住喃喃:“真挺长诶。”
谢星沉受不住目光,羽睫一闪,抱臂往后一靠:“没事少盯着我看。”
“还不好意思了。”赵菁低笑出声。
谢星沉脸蒸腾着热气,对上那彻亮的目光,无奈扬眼一笑。
“我还没见过你唱歌呢。”赵菁回到正题。
“下一个,谢星沉,《钟无艳》!”教室中间忽然响起黎梦的报幕声。
“啊啊啊啊啊到谢星沉了!”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阵低呼。
赵菁一转头,斜后方教室窗户,不知何时站满了外班的女生,个个狂热的不行。
“年级群诚不欺我,谢星沉元旦晚会真的有节目!”
“我今晚就住七班了!谢星沉就坐那儿没看见吗,好帅啊!”
“谢星沉要唱《钟无艳》,粤语歌诶!”
“会粤语的男生真的超戳我!”
“啊啊啊手机没内存了!”
“没事我带了相机,刚刚还拍了几张侧脸,到时候发你。”
“姐妹我我我!”
“来来来我们建个群吧。”
赵菁:“……”
要不要这么夸张。
谢星沉起身,长腿轻轻一跨,已经站在了课桌外面。
赵菁目睹全过程,直接震惊,就这么水灵灵地跨出去了?!
今晚不少女同学表演节目穿了裙子,教室里暖空调开了这半天,已经有点热了。
谢星沉脱了校服,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
少年散散漫漫站那儿,高大清薄的身影浸在昏沉暗昧的流光溢彩里,一身黑衬得那张脸干净矜冷,静静沉沉的发也显出几分风流桀骜,眼神玩世不恭。
他扫了圈,谁也没看进眼里,只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校服轻轻往她怀里一抛,桃花一笑。
“那你等下好好听。”
第39章
赵菁抱着校服呆坐在那,还能感受到谢星沉残留的体温,玫瑰夹杂松雪香完完全全裹挟了她的呼吸,还是最喜欢清冽的薄荷,脸发烫。
谢星沉已经转身走到讲台上,吊儿郎当撑在电脑前去调伴奏,身形覆上暗色,沉默也聚焦着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教室里霎时安静,底下同学的说话声沦为背景,窗外的议论很近又很远。
赵菁团了团手里的校服,要放一旁椅子上,转头,目光却忽地触及窗外一个单薄的身影。
女孩子没什么存在感地站在角落,静静咬着一块米饼,眼镜缓缓流动着教室里忽明忽灭的光影。
若有人认出,定会不可思议,这人竟是年级大佬胡芊芊。
年级第一固然夺目,年级第二又何尝不光风。
胡芊芊她记得,家庭不是很好,但常年力夺最高级别奖学金和助学金,平日生活朴素的看不出任何世俗欲望,寝室床铺是奶奶辈的大花床单,夏天铺个破草席就躺下了,常年随身携带一把天堂伞,洗旧的短袖格子衬衫牛仔长裤掩不住一身君子骨,黑框眼镜愈显书卷气,十分清瘦,白到透明的皮肤,冷然透彻到无机质的眼睛,疏离到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待人又极平和有礼,可望不可近,这样一个光绝出尘的女孩子,也来看谢星沉唱歌。
那真是所有人青春里最耀眼的一个少年,前世她却从未看进眼里。
谢星沉前世在她的青春里,又是扮演怎样一个角色。
“你坐这?”
一道清淡的女声,将赵菁思绪拉回。
赵菁抬起眼,胡芊芊站在窗边正淡笑着朝她招手。
“你怎么也来我们班了?”赵菁笑问。
“教室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胡芊芊目光朝一旁八班一撇,张了下唇,“陈泽在跟班上男生一起演小品。”
赵菁心领神会,直笑,随手从桌上拿了点橘子瓜子递过去。
“咳咳。”
话筒抬起,传出声清嗓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场瞬间爆发尖叫,又瞬间安静,专心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