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月盈这回说:“爸爸,前几天我翻到小时候的日记,我跟邻居家的小女孩Susan在长岛家中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树,我想回去看看。”
谢开昀这回没说话,背着女儿走到停车场,看到了天上月盈。
一上车,谢月盈就累睡着了,谢开昀调高后座温度,给她找毯子盖上。
一到家,谢月盈又精神抖擞拎着包冲上楼加班,谢开昀跟在后面进家门失笑。
夜晚十一点半。
柳朝音靠在Kaiser0号怀里看杂志,手肘拱了下:“盈盈还在加班吗?你去看一下。”
谢开昀起身下床,走到谢月盈房间。
小姑娘果然趴桌上睡着了,至于文件,还有1/3没翻译完。
谢开昀小心将谢月盈挪到床上,盖好被子调高空调,又将女儿的文件偷回房间,老父亲替女儿写作业,老谢自作自受替小月盈翻译文件。
第二天。
谢月盈一起床,就发现文件在电脑上翻译完了,不得不夸自己效率真高翻完文件还有力气爬上床睡觉。
吃完早饭,神清气爽跟谢开昀一起去公司,谢月盈交完翻译,今天没有任何工作。
今天是第五天,她在自家公司实习的最后一天。
谢月盈一一跟同事告别,中午甚至还一起在公司附近逛了逛给所有人买了小礼物。
下午,谢月盈抱着一盆仙人球走进谢开昀办公室。
谢开昀坐在办公桌后,见她来了,放下工作。
“你来了。”
谢开昀等着谢月盈的实习汇报,谢月盈这五天钱权酒色浸过,铁血手腕见过,尔虞我诈窥过,父母恩义辩过,能学到什么呢?不一定,只能说见识到了,只会觉得自己实在太年轻太幼稚,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小月盈乖乖将小小一盆仙人球放到谢开昀办公桌上,甜甜笑。
“祝爸爸事业长盛,健康工作到九十九!”
谢开昀将小月盈送的仙人球摆到一家四口的合照旁。
“那可不行,我还想你早点接我的班,我跟你妈妈早点过上清闲日子。”
小月盈背着小手站一旁等着指示。
谢开昀蓦然看向她,展颜一笑。
“谢月盈,你永远是我谢开昀最好的女儿。”
一个星期后。
谢月盈在家写功课,随意套着吊带睡裙,戴着框架眼镜,金发的发根黑了一段没时间去补染,随意用橡皮筋扎起。
正为数学题挠头,手机响了。
她接通。
“谢月盈,蹦迪来不来,今晚老位置。”
谢月盈看了眼来电显示,心想谁这么不懂事,她前几天不还昭告天下最近忙着考试别有事没事烦她。
“不去,以后这种事别叫我。”她说完就不耐烦挂断。
房门又被敲响。
“谁啊?”谢月盈回头,“门没关。”
“来给你补课的。”随着无机质的少年音,一个冷峻高瘦的少年推开门。
少年换了她家里备的拖鞋,牛仔裤洗到发白,一双腿铅笔般修长,顺到瘦削分明的手臂,第二次见面,还是会感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将廉价白T穿的这么出尘,背着大书包,依旧戴着那副古板的要死的黑方框眼镜,却一点遮不住书生俊气。
谢月盈眯着眼打量了他两秒,皱眉:“怎么是你?”就是上一个被她气走的家教老师,她又抱歉道:“对不起,我为我之前对你的性骚扰道歉。”
“我妈妈病了,我需要钱。”
少年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天性凉薄,上一次他还会被有钱人家大小姐想跟他谈恋爱吓跑,这一次却不惮于任何人将他的自尊踩到脚下,甚至自我坦露,他非常非常需要钱。
他说:“没关系,你并没有对我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你只是未遂。”
谢月盈看着这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少年,问:“你多少岁?”
“15。”
谢月盈挑眉:“高中生?”
“马上高三。”
谢月盈这回傻了:“那你还来给我补课?”那震惊的目光分明是在说——“你现在最大的任务是管好自己!”
“我保送了。”
谢月盈:“……”好了你小子别炫了。
“A大。”
谢月盈:“……”够了哈,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梁京洲。”
“好的,梁京洲,你给我补课能赚多少钱?”
“一小时两百。”
“……”好家伙跟她一天实习工资齐平了,那是二十一世纪初经济腾飞年代,谢家出手很大方,谢月盈连忙使唤道,“来来来,别杵着了,两百块一小时呢,快点帮我把这道题讲了。”
那个暑假,十四岁的谢月盈彻底记住了那个叫梁京洲的少年。
同年,谢月盈赴美留学。
谢月盈长大了,所有人都长大了。
-
五年后。
某中学停车棚。
几个女生挡住一个微胖女生的去路。
几本作业丢到地上。
“赵菁是吧,作业帮我们写写呗。”
十三岁的赵菁看着眼前这群人,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不知道在想什么。
“嘭——”
大红色垃圾桶被一个篮球掀翻在地,大夏天散发出恶臭,各色垃圾混合着不知名液体,一并淌到地上那几本作业上。
“咚、咚、咚——”
篮球原路反弹,在地面滚了几下,被一个高俊的少年捡起,后面还跟着另一个白白壮壮的少年。
“自己作业自己不会写?”
第95章
“你刚刚怎么愣在这,傻了?”
眼见那几个坏女生落荒而逃,谢星沉抱着篮球,问赵菁。
这年的谢星沉十三岁,正处于变声期,嗓音有着一种清冽的砂砾质感,身体抽条般生长,被夕阳倒映在地面的影子长长,校服外套从来不肯好好穿,金属拉链一晃一晃,青涩的脸庞彰显出少年人独有的羁狂,桃花眼颇具狗见嫌的不耐。
这年的赵菁还没从八岁时的那场大病中缓过劲来,本就因激素药物发胖的身体在少女的青春期高速发育,身高比谢星沉矮不了一点,因为怕热,单一件POLO领蓝白短袖校服,清澈的荔枝眼总蒙着文艺复兴前的混沌,唯独对谢星沉剑拔弩张。
赵菁看了眼谢星沉,又看向地上四处横流的垃圾,皱眉。
“这桶垃圾是我今天放学要倒的。”
谢星沉:“……”少年看了她两秒,又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将篮球塞进书包,转身去借扫把,“你不早说。”
赵菁跟上:“谁让你逞英雄,你总自以为是。”
谢星沉委屈死了:“喂,我救了你诶!”
赵菁不买账:“要给你发个锦旗吗?监控是死的?还是门卫大爷仙去了?”
谢星沉板着脸看了她一眼,拿回扫把就“刷刷刷”开始弯身扫垃圾,连同那几本脏污的作业也毫不留情扫进去,冷冷说:“你刚刚怎么没有这股狠劲?你这么厉害怎么由着人欺负?”
赵菁伸手从他校服兜里掏出几枚薄荷糖,拆开一枚塞进嘴里,防止自己因为垃圾的恶臭气味吐掉:“我有我自己的解决办法。”
谢星沉一言不发扫垃圾,心想他谢大少爷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干过这种脏活,也就她赵菁还能使唤他扫垃圾,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说了赵菁要翻脸的,他憋屈地扫完垃圾,最后一下还把铲子在垃圾桶边沿恶狠狠磕了几下:“你能有什么办法?告老师的办法?你就是窝里横!”
赵菁撇撇眼,不说话,反正垃圾已经帮她扫完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取出一张纸巾扯了一半递给谢星沉:“少废话,走了。”
谢星沉跟她一人抬一边,去倒垃圾桶。
谢星沉将垃圾桶翻进垃圾池里,看了她一眼,又问:“倒垃圾桶不两个人?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同学呢?”
赵菁面无表情:“她提前走了。”
谢星沉要被赵菁气死了:“赵菁你气死我算了,你还说你不被人欺负!”
赵菁将空垃圾桶翻下来,拎起一边将另一边递向谢星沉:“下个星期我不会再倒了。”
谢星沉接过空垃圾桶另一边,还是气得要命,扫了眼周围的校园环境,连同一起嫌弃了起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来七中,绑也要把你绑去附中。”
赵菁重申:“我说过我家买不起附中附近的学区房。”
谢星沉不懂赵菁在坚持什么,看着她:“需要吗?明明我爸跟校长说句话的事。”
赵菁冷着脸看着他:“你让我上附中我就能上附中?”
谢星沉绝不会觉得赵菁接下来有什么好话,定定看着她。
赵菁:“你让我上附中我就得上附中?”
谢星沉脸色也有点冷了。
“你是世界中心?”
赵菁甩完这句话,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空垃圾桶,头也不回地拎着往教室后面走去,弯身套黑色大垃圾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