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菁脸发热,又想笑,好歹压住表情,有点长姐的威严:“谁让你叫姐夫的?”
萧思南焉了:“那我下次不叫了。”
赵菁偷笑了下,装出一本正经:“你们不是喜欢看,进去看个够。”
“???”
萧思南&萧意迟疑惑抬起小脑袋。
赵菁清了下嗓子:“进去打个招呼。”
说着,赵菁就领着两个小朋友重新回到房间。
这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
萧意迟在陌生人面前不太说话,而是观察,特别眼前这个坐在椅子上,疑似未来姐夫的皮俊美少年。
萧思南之前见过,倒还好,还是小心翼翼问赵菁:“姐,我该叫什么?”
“叫姐夫。”谢星沉在赵菁开口前开口,笑的桃花潋滟,特别招人,两个小孩子都看呆了,自然也特别欠,故意说这话偷着坏。
赵菁脸颊泛红,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星沉无辜抿起唇,被迫改口:“还是叫哥哥吧。”
赵菁蹙起眉,仍旧觉得不满,自己的弟弟妹妹凭什么叫你这狗逼哥哥,总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但也想不出更好的称呼,无奈点了下头,算是默认。
萧思南平生唯爱美人,谢星沉可以说完完全全符合标准,于是很积极:“哥哥好。”
萧意迟人小心思多,越看越觉得,谢星沉长的好看,笑的风流,不肃正,像坏人,自己姐姐那是多温柔善良的人啊,姐姐别是被骗了(虽然事实完全相反,赵菁才是感情里的那个“坏人”,永远握有主导权的那一方)于是颇有些认贼作哥的感觉,秉着礼貌,不情不愿喊了声:“哥哥好。”要多乖张有多乖张。
赵菁感觉这场面怪怪的,不熟但按头认人既视感,就像过年家里来了不认识的亲戚父母非要你出去叫人,但该打的招呼打了,也就没什么事了,她也要去洗澡了,抱起东西就走:“你们聊,我去洗澡了。”
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还好这时有人敲门,是孙姐,叫他们下去吃饭。
谢星沉这时完完全全成了客人,跟着两个小朋友下楼,又坐到一张餐桌上,看着眼前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桌中间还有包子油条什么的,孙姐问他够不够不够还有,萧思南时不时偷瞄他满眼好奇,萧意迟则乖乖埋头吃馄饨。
好神奇,他居然在跟赵菁的弟弟妹妹一起吃饭,虽然对于赵菁而言,也不过是相处半年不到的弟弟妹妹,就是这么不熟,但一起吃饭了,很神奇。
赵菁还不在场,就更妙了。
馄饨趁出锅才好吃,放久了就粘了,孙姐就没留,打算等赵菁洗完澡再现煮。
一桌子人安静又诡异地吃完饭,孙姐又洗了碗草莓端出来。
谢星沉来的时候是有带礼物的,几盒精品草莓和几盒进口巧克力,简单又好看。
此时看到孙姐放桌上的草莓,才想起巧克力,忘给小朋友们发了。
谢星沉走到进门柜前,拿起四盒巧克力中的两盒,折返回去。
先给萧思南:“圣诞快乐。”
小姑娘有点惊喜,礼礼貌貌:“谢谢哥哥!”
“不用谢,上次见面不是说好了给你买糖吃。”
谢星沉又走到萧意迟身旁,轻轻递过去,温和问:“小朋友今年几岁呀?”
“六岁。”萧意迟抱着巧克力,表现则镇定的多,“我也有吗?”
“当然,你不是也叫我哥哥了。”
“谢谢哥哥。”萧意迟看着一大盒很高档的巧克力,似乎有一点点被收买,有对谢星沉的坏人形象改观。
三人跟着一起在客厅吃水果零食看电视。
谢星沉这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装,只要他想,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表现出亲和力的时候,也会很受小朋友喜欢,一边跟萧意迟一起看粉红小猪,一边又跟萧思南讨论男明星,什么圈子都能融进去。
两个小朋友被巧克力收买在先,又一起相处了半天,渐渐就话多了起来。
“哥哥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哥哥以前跟姐姐是同学吗?”
“哥哥你是不是上过新闻?”
“哥哥你以后还会来吗?”
谢星沉置身其中,感觉就很奇妙。
他从小到大,鲜少跟小孩子相处,在家上有谢月盈,但接触也不多,在外段锐比他早几个月出生,但从小谁也不让谁,就是几乎没有当长辈的时候,家人间也很少有非常热闹的氛围。赵菁则截然不同,赵菁家庭结构可太复杂了,有两方父母和弟妹,哪一方看着都很传统温馨。
此时跟萧思南和萧意迟相处,让谢星沉有一种融入赵菁家庭的感觉,内心不知不觉就冒出些念头——
他想跟赵菁有个家,人生百年,子孙满堂。
可一回过头又觉得不对劲。
十七岁想这些正常吗?
管他的。
十七岁当姐夫,打败99.99%同龄人。
电视里在放粉红小猪,萧意迟安安静静坐电视机前小口小口咬着草莓,萧思南盘腿窝一旁沙发上给爱豆做数据,孙姐在厨房洗洗涮涮,外面雪停了好久,天空半阴半晴。
明明一切都与他无关,偏偏他置身其间,像是一场辽阔的梦。
谢星沉不知不觉就有些犯困,眼皮不住往下坠,也是萧家的这一片雪天,他站在院子里,大门紧闭,整个世界像是只有他一个人,白雪漫天,孤寂荒凉。
楼梯突然传来响动,谢星沉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转过头看去,赵菁正偏头擦着头发下楼梯。
他梦境的那抹光来了,他知道他从此不会孤单一个人。
热水又沸腾,馄饨进锅,草莓鲜红多汁,洗净透明玻璃碗。
两人端着食物又上楼。
赵菁坐桌前吃饭。
谢星沉则站一旁用毛巾帮她绞干头发,又拿吹风机慢慢吹着。
“你刚刚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啊?”赵菁一边吃饭一边笑他。
谢星沉回味了一下方才的场景:“你不在,太安静了。”
“那你是嫌我闹腾咯?”赵菁故意说。
“闹腾点好。”谢星沉不知觉笑了笑,“旁人说话都不如你有趣。”
夸得角度倒是清奇,赵菁忍不住笑了声,又损他:“你跟我的弟弟妹妹们见够了没?”
谢星沉一时都不知道怎么表达那种感觉,安静了好半天:“一起玩了一会儿,我会感觉,你的弟弟妹妹,以后也会是我的弟弟妹妹。”
就很耐人寻味,爱情的范畴,一下扩大到亲情的范畴,两个人的事,变成了两方家庭的事。
赵菁真不知道,谢星沉怎么这么会说情话,直白的时候露骨,内敛的时候长情,角度总是格外独特,因为是给她的,所以世间再也找不出更动听的,不好意思红起脸,娇娇嗔嗔一声:“早着呢!”
“我没有过弟弟妹妹。”谢星沉又说。
赵菁觉得这话莫名其妙的好笑:“我也是第一次当姐姐啊,一年前我还是独生子女,瞬间就多了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当姐姐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感觉他们都挺让着我的。”
“那你家庭地位挺高啊。”
赵菁怎么感觉谢星沉有点羡慕的意思:“你家庭地位很低吗?”
谢星沉没这个概念:“一般时候,家里就我和奶奶两个人。”
赵菁没话了:“好吧。”
“有时候感觉家里人多点挺好的,热闹。”
“你喜欢热闹吗?”赵菁一直以为谢星沉喜欢清净。
谢星沉想了想:“好像也不全是,我渴望与人有长久恒定的关联,这会让我觉得在人世间有根基。”
何为长久恒定,友情会四散,爱情会两断,亲情一生连。
谢星沉这样的人,是不该缺热闹的。
可有的热闹就像烟花,繁华散尽尽是虚空,有的热闹则是长青的草木,不喧不哗,没有光彩簇拥的表象,却一直立在那里,枯荣不改,岁岁惊艳。
谢星沉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愿意为此付出长期的耐心,一个人的时间和心力是有限的,因此不轻易付出,既有的关系都是长久恒定的,这是他给自己建设的安全感,偶尔也会缺失,就像他间歇性的悲观主义,于是又填填补补,给自己筑更坚固的城堡。
她是他放进城堡的外来客,来自儿时的秘密花园,本意引领参观,不料波谲暗涌,血雨腥风,她登基为王,他一生为臣。
谢星沉很少聊这么生活化的话题,或者说,很少有这么暴露脆弱的时刻。
赵菁感到一阵心疼,还是扯了扯唇角,试图把话题引开:“那跟我在一起,我们就两个人,你会不会觉得人太少,不热闹?”
谢星沉却要将这个话题深究到底,摇摇头:“并不是以数量来判定的。”
“那是什么?”
“质量。”
“热闹有质量?”赵菁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谢星沉对于某个词的定义不太一样。
谢星沉则一本正经,是真的一本正经,不是装出来的,探讨学术问题一样:“有,浅层交流无质量,深层交流则有质量。热闹也不单纯指人多,声音大,画面绚丽,更多是心与心的连接,类似“每逢佳节倍思亲”“天涯若比邻”“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会感觉这个世界上有人与我有连接,有人会挂念我,有人与我有一同的思潮激荡和远大理想。”
赵菁大致听懂,还是感觉绕绕的:“能不能说简单点?”
“简单来说,有人佳节团圆,有人吟风醉月,有人并肩作战,这都让我获得巨大的满足感和盛大感。”
赵菁想了想:“你这个不该叫热闹,或许可以称之为幸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丰盈。
大致是,有过去,有现在,有未来。
具体点,有家人,有知己,有战友。
抽象点,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统一。”
“应该是。”谢星沉很认同,并想到一个十分恰当的比喻,“就像看烟花,一个人置身人群中,即使身处繁华,却会被巨大的孤独感吞噬,如果是两个人,就会好很多,繁华近在眼前,共赏人间美景。”
赵菁忍不住笑出来:“那我下次陪你一起看烟花。”
“好。”头发不知不觉吹干了,吹风机呼呼的风声停了,谢星沉拔下插头放下吹风机,倾身从侧面环住了赵菁,脑袋埋在她肩头,嗅着发间清新的香气,心跳剧烈不止,是一种将要窒息的炸裂感,也是一种无比强大的安心感。
赵菁盘腿坐椅子上,反抱住他,笑他:“发现你有时候还挺有智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