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凑近,听见他呢喃着说:“找。”
要找到这个人。
他要找到她。
心腹只得匆忙下去排查。
查秦禅月周围伺候的丫鬟,查秦禅月的去处,查秦禅月往来的信件,每一件事儿都放大百倍的查。
他们最终查到了之前秦禅月回村子送葬的事儿。
当初秦禅月的母亲,李姨娘死后,侯府并不打算给她大操大办,毕竟她死的也见不得光,所以只窝窝囊囊的准备找个地方葬了。
秦禅月便主动说,要带回到村子里去葬,楚珩给了她一队人,后来她自己回了村里,旁的便都不知道了。
这一回,楚珩的人回去查过之后,竟然给楚珩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秦禅月当时回了村里,借着楚珩给她的人脉,将半个村子的人都折腾的够呛,特别是村正。
据说,村正在秦禅月母亲的坟前被勒令跪了七天七夜,回去大病一场,险些病没了。
秦禅月似乎对这群人很是怨恨,但是又不知道这怨恨从何而来,而那些事情楚珩都是不知道的,他那时候跟侯爷干的正凶,秦禅月母亲的丧事几乎都是秦禅月一个人一手操办。
但那时候楚珩无条件相信秦禅月,又心疼秦禅月刚刚丧母,许多事情都不曾多问。
等现在,楚珩身边的人回去再去查的时候,才从其中查到些许不对的地方。
这一回,楚珩的人将村正又一次捞出来,仔细审查过,才得知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村正并不是什么硬骨头,之前被秦禅月报复过一通之后,整日担惊受怕,后来被楚珩的人又抓过去,一番审问之后,竟然从村正口里挖出来一件惊天秘密。
当初,秦禅月的父亲并非是自然死亡,而是吃了有毒的蘑菇死了,就连秦禅月都差点一起吃死了,后来,村正收了侯爷的指使,匆忙将尸焚了。
这件事秦禅月一直都记得,只是她不说,等到了她终于得势,她毫不犹豫的开始报复。
所以,秦禅月一直都知道是李姨娘杀了她父亲,而她依旧随着李姨娘嫁进了侯府。
所以,秦禅月才会和他在一起。
所以,秦禅月才会莫名其妙的突然中毒,没有任何缘由,没有任何理由,而他,就像是个被愚弄了的傻子。
得知真相的楚珩在秦禅月离去的、空荡荡的厢房中坐了许久,最终呛出一口血来。
原来最开始,他就是秦禅月的目标,她口中对他的喜爱,就是她的一场算计。
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楚珩快窒息了。
巨大的悲意包裹着他,又掺杂了些不甘与怨恨,最后纠缠着,纠缠着,变成浓烈的恨意,这些恨意像是粘稠的、冒着不知名泡沫的黑色毒水,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将他整个人都给包裹。
禅月,禅月——
他的骨骼里响起不甘的嘶鸣,喉咙里冒出嘶嘶的怪叫,人像是突然被污染成了另外一番样子,舌头里冒出别人都听不懂的声音,那些切切的、不成调的暗语重复的叠起,最终拼凑成一句话。
“我会找到你。”
我会找到你。
——
半年后,江北。
大陈江北是水泽之乡,此处多水,少土,多港口,村子们都临河而居住,靠打渔为生。
前段时间,水泽镇来了一个漂亮的姑娘,说是失了双亲,流落至此,在此赁了一个小院子,又买了个酒铺,做了个酒铺老板娘。
酒水香甜,老板娘又生的美,故而生意兴隆。
说是老板娘姓“秦”,偶尔有人上门求亲,老板娘只笑盈盈的拒了,从不曾答应。
直到那一日,大雨。
雨中客人少,老板娘便提前关了门,从酒铺中回了家中,前脚刚回到家门,后脚便被人死死的掐住喉咙。
闪电雷鸣,雨水重落之间,秦禅月看到了一张消瘦的,苍白的脸,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
“禅月——”
他像是蛇一样,嘶鸣着靠近她,冰冷的身体包裹她,在她震惊的瞪大的瞳孔中,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
“我们永远不分开。”
雨夜,交叠,贯穿,相拥。
我们永不分离,直至大梦初醒。
——
南疆的夏绵延无尽,角落里的香已经燃尽,潮湿的雨顺着檐角落下,哗哗的打在石砖上,氤氲的水汽泛起土腥气,叫初醒的人分不清今夕何夕,今处何处。
楚珩在睡梦中醒来时,下意识抱了一下身边的人。
众多幻想如浮云一般掠过,只有这个人,还真切的陪伴在他身边,让他觉得心口一松。
浮生如梦,难辨真假,他也不打算去辨真假,只要他的禅月还在身边,这就够了。
这时候,秦禅月也一同醒来。
她窝在他的怀中,混混沌沌的贴靠着他,醒过来的时候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呢喃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太过真实,以至于抽离的时候还有几分迷茫感。
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中的一切都那样历历在目,好像是真正发生过的一样,她还记得,自己最后陷到楚珩的怀抱里,一直难以挣脱。
楚珩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许是那香的事。”
倒颇有几丝趣味,怪不得兴元帝会亲自给他们送过来。
“日后我们再试试。”楚珩道:“像是另一个人生。”
秦禅月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后靠近他,突然娇嗔的唤了一声:“哥哥——”
楚珩小腹一紧,紧紧抱着她,转而向下压去。
——
次日,楚珩便写了一封信去给兴元帝,向他继续讨要两根香,说是这香颇有趣味,他们夫妻俩很喜欢。
兴元帝得了信,气的要死。
自从上一次他们从梦中醒来之后,柳烟黛一直不让他进厢房睡觉,白日也不理他,就因为一个梦,硬生生与他闹了这么多别扭,所以他才给镇南王他们送了香,本着“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的心思送的,可偏偏人家居然喜欢!
怎么镇南王他们就不吵架啊!
当夜,兴元帝直奔厢房,在厢房外赌咒发誓,说有一个法子,一定能让柳烟黛消气。
柳烟黛狐疑的开了门问:“什么法子?”
“朕与你再来一次。”兴元帝拿着手里的香,道:“梦里的事,梦里解决,好不好?不管这次结果如何,再醒来,都不准与朕发脾气了。”
柳烟黛想起来这段时间憋的气,抬手从他手中夺过香,咬牙道:“进来!”
这个梦让她气了这么多天,若是能回去,她必定要回去一趟!
“若是回不去——”柳烟黛恶狠狠地瞪了兴元帝一眼,道:“以后你也不必进我的门。”
兴元帝悄咪咪的跟着钻进门板来,自己将门板合上,哄着柳烟黛上床榻。
赶紧让他抱一抱吧,已经太长时间没有抱过了啊!
柳烟黛不搭理他,只带着人回了寝殿内,后亲手将两根香插入香炉中点燃,将香摆在了床榻旁。
她带着气愤和恨意入睡。
倒是兴元帝,太久没碰到柳烟黛了,在柳烟黛旁边扭来扭去,扭来扭去,最终把人抱在怀里后,埋在她热乎乎的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好暖和。
床帐旁的香炉静静地立着,两线白烟袅袅而升,缓缓四散在四周。
兴元帝深吸一口气,也随着柳烟黛坠入了梦乡。
第149章 烟黛的梦
柳烟黛初初坠入梦乡的时候, 隐隐约约的知道自己在梦中,第二次用香,似乎让她对入梦有了些许耐药性。
她花费了些时间, 才渐渐坠入到这一场滔天的洪水中。
——
梦中, 她被陈锋逼着落入了高架桥。
人坠入到水中, 身体传来一阵刺痛,冰冷湍急的水流划过耳畔,身体在水流中起起伏伏,人被裹挟着, 呼啸着,卷入其中。
她不知道自己随着水飘荡了多久,她只是渐渐在水中失去意识。
那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她漂浮在水中,像是水中的一朵白莲, 直到有人在路边经过, 看见了她。
水中姑娘泠泠的肌理在月色中泛出皎白的光, 让路人看的一惊, 飞快扑过来,下了水中, 将已经昏迷的柳烟黛抱起来。
路人低头就开始给她做人工呼吸。
柳烟黛呛出了几口水,在混沌之中睁开眼,正看见一张端正英俊的面悬在她上方,正捧着她的下颌问:“您好?您还好吗?我是秦赤云,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秦——赤——云。
柳烟黛进了水的脑袋摇摇晃晃, 晃着这三个字,怔怔的看着他。
躺在地上的姑娘脸色白的要命,一双眼眸无神的看着他,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如同一直即将死掉的猫。
只有那双眼,像是碰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用一种哀求的模样看着他。
秦赤云碰触到这目光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心头一颤。
他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软了,他无法抗拒这个人,只会怔怔的看着她。
“帮帮我——”那人抬起手,轻轻地在他手臂上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