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李姨娘尖叫着喊:“那是她们给我的,她们说那是生儿子的东西,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侯爷——”
“够了!”忠义侯转头,指着李姨娘大吼:“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去!丢庄子里去!好生看管,一辈子不准踏出庄家半步!”
就在刚才,两个人即将大干一场的时候,忠义侯居然看见李姨娘在床头上摆了一个瓷坛子,说是里面养了个虫子,放在交合过的两人的床头,然后等弄完之后,顺着下面塞进去,能保生男孩。
忠义侯吓出了一身冷汗。
虫子,虫子,这他娘的不就是巫蛊吗?
大陈临近南疆,而南疆又多蛊虫,所以难免大陈间也会钻过来很多巫蛊。
大陈人怕蛊,朝中后宫谁要是敢弄蛊,全家都得玩完,缉蛊司甚至有先斩后奏之权,这件事儿暂时没有发出去,看上去是个口袋罪,可大可小,关键看他怎么处理。
所以忠义侯果断选择丢了这个女人。
一个没什么用处,只靠美色的、却也没那么多美色的女人,他并不上心,丢出去就丢出去了。
而李姨娘听见忠义侯说要把她赶出去后失声尖叫,跪着爬过去抓忠义侯的袖子,又被忠义侯甩开。
秦禅月来的时候,李姨娘还匆忙指着秦禅月说:“侯爷!禅月要跟赵家人定亲事了,她都要出嫁了,您好歹看看赵家的情分啊!”
秦禅月的婚事,忠义侯还真知道。
如果这婚事成了,那忠义侯还能捏着鼻子忍一忍,但是秦禅月这门婚事没成!
一门没成的婚事,能帮上他什么?
他冷笑一声道:“秦禅月的婚事早都黄了!莫要胡扯!而你!竟然敢在长安里头搞巫蛊之术,这放在哪儿都是死罪!今日本侯爷看在往日情分上,不去缉蛊司揭发你,但你也再不能留在侯府了!”
说完,忠义侯便叫别人将她们俩拉出去。
秦禅月来的时候只听见这么一句,甚至都没来得及去问前因后果,就与李姨娘一起被收拾出了去。
她念头急转,只来得及命人去给平虞夫人送个信儿,但是甚至都等不到平虞夫人来插手,她就与李姨娘一道儿被丢出去了。
忠义侯嫌弃李姨娘沾染了“虫子”,晦气极了,连忙叫懂蛊虫的大夫上门来处理,早早就走了,只让几个健仆收拾她们俩,要将她们俩关在马车上一起送走。
她们俩被带走的时候,旁的院里的姨娘还出来看笑话,一个个明面上关切极了,但说出来的话全都带着刺儿。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被侯爷赶出去了?”
“啧啧,李姨娘才刚进门没多久吧。”
“这怎么回事儿啊?禅月,你也不帮你娘劝劝?”
“劝什么呀,这母女俩都被赶走啦。”
各种声音传来时,一旁的李姨娘被气得几乎站不稳,她要被这帮贱人气死了!
“是你们!”她气得跺脚,高声喊:“是你们给了我那条虫子!是你们跟我说的偏方!”
昨天就是这帮人哄着她说,养着那条虫子就能得儿子的!
李姨娘不是没听说过“蛊虫”,可是她哪里见过啊,大陈人那么多,那些神乎其神的蛊虫跟鬼啊怪啊,都跟故事里的玩意儿似得,她哪里听过啊?她以为是什么土方子呢。
她看似精明,但是某些时候,又被眼界限制,横生愚钝。
一群姨娘们则开始否认。
“李姨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可听不懂。”
“什么虫子?见都没见过,莫要攀咬我们。”
李姨娘被气得浑身发抖,但是已经没用了,她跟秦禅月一起被带上了马车,要被送到庄子里去。
在马车上,李姨娘还在叫骂,但一旁的秦禅月却看的分明,这是整个后宅里的女人们联手对李姨娘的一场绞杀。
李姨娘是外来者,还不安分,而她又刚打过两个庶姐不说,还要攀附上一门好亲事,平虞夫人还要给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难免惹人眼红。
所以旁人利用李姨娘想要个孩子的事儿,让急功近利的李姨娘犯下大错,将她们俩赶出去。
可能如果秦禅月的婚事能成,李姨娘只是会被罚,但是秦禅月婚事没成,所以她们俩连侯府都待不下去了。
秦禅月这几天一直忙着跟楚珩斗,跟平虞夫人打转,都忘掉了这几个姨娘了,一个没看紧,自己翻了船。
这后宅里的厮杀就是这样,一不小心,就被打到最底下去了。
这一路上,李姨娘又哭又闹,但是也没能挡住这群人,她们俩被送到长安城外的一处庄子里去了。
李姨娘当时还想跳车跑回去,但是被看守的踢了一脚,这一脚踢的李姨娘腰腹生痛,躺在马车上起不来,被扔到庄子里后,她们俩被锁在一个院子里,每天有人送食水,让她们俩饿不死,但是想吃点好的、换件衣服、有个厚实被褥都是不可能的。
被扔到庄子里的人就这样,庄子里的人都把她们当罪犯看,要是有人偷偷塞了钱,要让人做点手脚,她们俩都能直接死在里面。
李姨娘就快要死在里面了。
看守的踢了她一脚,她就再也爬不起来了,被扔到庄子里的床铺之后,一直近乎昏迷,一直脸色苍白的躺着,到了半夜,竟然还吐出了两口血。
李姨娘这两口血吐出来,人好像也清醒了一点,睁开混沌的眼唤:“禅月,禅月——侯爷派人来接我们了吗?”
第146章 禅月的梦11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 她的女儿禅月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屋内昏暗,那群人也不给她们蜡烛,就只有月光从窗外透进来, 照在秦禅月的身上, 隐隐能够看到秦禅月半张清冽的脸。
秦禅月生的像她, 从眉目与脸部轮廓都像,她坐在那里,像是没看见李姨娘的痛苦,当李姨娘开口问她的时候, 她才终于抬头看向李姨娘。
她旁观李姨娘的痛苦,因此也被拉入到了对过去的回忆里。
当初她的父亲是因为李姨娘而死,而现在, 李姨娘也因为忠义侯而死,因果循环比她想象中的来的更快, 并没有来得及让她动手。
君因何而起, 必因何而亡。
她隐隐觉得快意, 所以李姨娘再问她“侯爷”的时候, 秦禅月用最轻柔的语气说了最恶毒的话。
“侯爷根本没管我们,娘。”她坐在椅子上, 看着李姨娘,说:“您不过是侯爷随手从田里捞出来的一根草,是枝头上攀折下来的一朵花,从来都是不值钱的,人家愿意尝尝味儿, 就送到嘴边嚼两下,不愿意尝,就随口把剩下的花茎吐掉, 您真的以为,他会把您带回去吗?”
说到这里,秦禅月似是觉得好笑,她低垂着眉眼,道:“在人家眼里,您不配呀。”
李姨娘的脸微微扭曲。
她哪里有做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谁不知道!
她在床上奋力的挣扎,似乎想坐起来,想大声呵斥秦禅月,想维持自己的尊严,但是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那样从喉管中冒出粗气。
每一口气,都像是破掉的风箱一样呼呼的呵,疼痛在她的胸膛间蔓延开来,又在身上席卷,太疼了,太疼了,疼的人根本爬不起来。
她似乎要死了。
她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像是滴血一般,恶狠狠地看着秦禅月,她说:“你懂什么——你——侯爷只是一时生了我的气,他要不了几日就会把我接回去的!”
你懂什么!
“娘。”秦禅月看着她的脸,突然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看看这屋子吧,家徒四壁,连口水都没有,侯爷根本就没打算让你活——连马车上一个小厮都能踢你一脚,你的位置,早都不重要了。”
秦禅月一直怀疑,那小厮是故意的,因为这一脚太要命了,专门挑在了胸膛处,一脚下去,人能没半条命,而她们被丢到这里之后,一直也没有人来管,给人的感觉是特意要拖死李姨娘。
那群姨娘们既然都能冒着这么大风险来陷害李姨娘,自然会想办法斩草除根,对李姨娘痛下杀手也很正常。
至于她为什么没死——有可能是忌惮平虞夫人,有可能是担心那场马球赛的婚配,也有可能是觉得一天死两个太过于明显,反正在她们眼中,李姨娘死了,秦禅月就再也回不了侯府了。
毕竟侯爷就算是再胡闹,也干不出来将秦禅月收成自己妾室的事儿,不出意外的话,秦禅月是一辈子都回不到侯府去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禅月突然微微歪了歪头,她说:“娘,您还记不记得您上一次生病?”
上一次生病——
李姨娘恍然的想了一会儿。
上一次生病,好像也是很久之前了,她新做了一套衣裳,分外好看,当时虽然天冷,不和天时,但她还是穿出去转了一圈。
然后她得了一场风寒。
那时候,秦禅月和她那早死的丈夫都在一旁伺候她,秦禅月去熬汤药,她的丈夫在她的床前给她掖被角,低声埋怨她:“女儿都是这么大岁数了,你还这般爱美。”
那时候,丈夫虽然是埋怨的,但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暖黄的灯光照在他的面上,她头脑昏沉的躺在厚厚的被褥里,很温暖。
很温暖。
温情浓爱暖床檐,当时只道是寻常。
李姨娘恍然的瞬间,突然听见秦禅月低声笑道:“你害死父亲的时候,又想过这一天吗?”
李姨娘面色发白,下意识的否认了一句“不是我”。
秦禅月并不与她辩驳,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低声道:“你下去了,向我父亲辩解吧。”
她坐在这里看她死。
李姨娘突然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
她的眼前渐渐发黑,发黑,躺在了单薄的床板上,渐渐没了声息。
而坐在那里的秦禅月在想,当初的恶人死了一个,现在,还剩下第二个。
李姨娘死了,死在了她自己的因果报应里,而侯爷还没死。
当初李姨娘杀夫的事情,虽然不一定是由侯爷亲手指使的,但是也一定跟侯爷分不开关系,他在背后帮着李姨娘做了不少掩盖的事情。
所以侯爷的报应,该由她来。
看着李姨娘断气的时候,秦禅月想,这个时候,侯府里面在做什么呢?
——
侯府里正一片热闹。
平虞夫人当时得了秦禅月的信儿,问过了前因后果之后,沉默了片刻,竟然没管。
她想,反正秦禅月的婚事也没成,这人也实在是没什么价值了,又沾了点不好看的巫蛊之术,不如直接送走得了。
反正死了也没什么大碍。
这些卑贱的人儿啊,不值钱的,风一吹,就散落到天涯,死也好,活也好,一切都由着大人物的方便来。
有时候也并不是别人一定要弄死她们,而是弄死她们,会让事情变得更顺利——那就弄死呗,反正对大人物没什么影响,也不耽误忠义侯去宠幸下一个姨娘。
可是等楚珩回来,这件事便闹大了。
楚珩回来,前脚听说了秦禅月和李姨娘被赶走时,心口便是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