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蛊虫呢——兴元帝想起了他父皇死的时候。
永昌帝与他身子里的蛊虫共享同一具□□,当那具身体死掉的时候,他身体里的蛊虫似乎收到了某种刺激,在他的体内疯狂产卵繁殖,将整个尸体都吃空。
天子停尸七日,殡七月,期间需要沐浴上药,后涂上密药,以保七月之内尸身不腐,当时,给永昌帝上药的宫人在尸体上涂抹药物的时候,因为用力过大,不小心抠破了永昌帝的肚皮。
当时涂抹药物的宫人诧异的看着永昌帝的肚皮。
永昌帝很老了,尸体干瘪,肚皮松弛,但是,再松弛的肚皮也是肚皮啊,怎么能像是一张纸一样,随随便便就抠破了呢?
宫人看着那肚皮的时候,肚皮里面的缺口突然冒出来了点什么东西,宫人用手一挤,就像是挤一个脓包一样,挤出来一只虫子。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如同潮水一样的虫子从那破败的身体里冒出来,将几个宫人吓得屁滚尿流。
最后还是宫里的蛊医出马,将虫子都清了。
兴元帝当时都没过去看过,但是也听人禀过,说是五脏六腑都被吃空了,就剩下骨架和外面一层皮,那宫人抠破了皮,里面就只剩下虫子了。
兴元帝在这个略有点恶心的故事里挑挑拣拣,讲了点有趣的吸引柳烟黛的注意力,随后又讲了一些缉蛊司的事情。
“缉蛊司里也有很多案子跟蛊虫有关,长安那个地方,很多人用蛊作案,蛊虫和案子搅和在一起,光怪陆离,朕以前听过这么一个案子。”
“是一位妓子,为了让自己变得更美——”
兴元帝在长安待了太久,这种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他随意便能翻到,那一个个故事被他讲的一波三折,见柳烟黛听的意犹未尽,兴元帝便道:“你若是愿意,以后可以去缉蛊司看看,很有趣。”
柳烟黛有点被说动了,她扣着手掌心,低声道:“婆母不愿意的,她不肯让我再学这些,我马上要回镇南王府了。”
秦禅月当了一辈子的高门贵妇,总觉得女人就该掌中馈,握银钱,玩蛊虫那都是下等人做的事,出去当蛊医那都是男人该做的事情,她愿意百年之后、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给柳烟黛,让柳烟黛一辈子肆意纵情,却不愿意柳烟黛去弄什么蛊虫。
柳烟黛也不想与秦禅月争吵,她对婆母总有一种天然的顺从感。
“不告诉秦夫人便好了。”兴元帝诱惑她,道:“朕今晚带一些蛊虫过去看你好不好?朕身边有很多的能人异士,也有很多有趣的虫子。”
柳烟黛听到此言,转而瞪了他一眼,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秦禅月好歹是为了柳烟黛好,兴元帝呢?他纯是馋柳烟黛的身子。
“朕只是想让你高兴。”兴元帝靠坐在床榻间,语调越发温和,他这人无孔不入,只要柳烟黛露出来一点小小的缝隙,他就会用力地钻进去,钻进去,钻进去。
柳烟黛只听见他道:“朕以前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朕已然知错了,只要你现在高兴就好。”
柳烟黛狐疑的回头看他。
明亮的烛火之下,兴元帝靠坐在枕头上,以一个慵懒的姿态看着她,他身上一件衣裳都没有,只用薄被盖在腰腹下,露出精壮的上半身,隐隐有卖色嫌疑——他之前回了官衙之后就给他身上用了药膏,宫廷密调,以前专门供给后妃的粉香膏,现在被他糊在身上了。
现在他下方瞧不出来,但上方已经泛起粉了,不比那只虫蟊差!
柳烟黛看他的时候,他微微挺了挺胸膛。
但柳烟黛没看那些东西,她是在想兴元帝说的这些话。
兴元帝真的费尽心思接近旁人的时候,旁人是很难抵抗得了的,因为在旁人眼里的各种矛盾他都可以轻易解决,你的问题突然都不是问题,权势,地位,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如潮水一般涌上来,任谁,都会在浪潮中被冲的脚步不稳。
柳烟黛心底里知道,这个人哪里是喜欢蛊虫,分明是馋她身子,但她还是难以抵抗蛊虫的诱惑,她拨弄着手里的药匣,低声说:“那你要偷偷过来,晚上的时候,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落到兴元帝的耳朵里,却掀起了一阵狂风暴雨。
夜间,私会,不被任何人发现,他偷偷过去——
这些词语组成了一个香艳的画面,使兴元帝呼吸渐沉。
突然间,他腰腹传来一阵剧痛!他闷哼弯下腰的瞬间,柳烟黛大惊失色,随后恼羞成怒道:“都跟你说了安静两天!你安静两天能死吗?讨厌的东西!”
她刚才竟然还让这个人过去!过去个屁呀!他能安什么好心!
柳烟黛气鼓鼓的掀开被子,给他重重的扎了两针,然后扭头就走。
兴元帝躺在榻间,尽量舒缓身体,见她跑走,便对着她背影喊:“晚点——晚点见面!”
柳烟黛没回头,一路行下马车,自己行回了镇南王府。
秦禅月早早便等她回来,给她院子里塞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还给她约了几个宴,说是与南云城里的姑娘们赏花。
柳烟黛都一一应下。
秦禅月这才松了口气,只当这孩子忘了要去玩虫子的事儿。
而当天晚上,柳烟黛早早便等在后窗处,推开窗户往外瞧着。
屋内早已熄了灯,外人都以为她睡了,她也不敢点灯,怕招惹来丫鬟,便悄咪咪的、独自一人依靠在窗户旁边往外看。
兴元帝到底什么时候来呢?她想,她有点期待兴元帝要给她送的东西。
窗外是清凌凌的月,晚风拂过她的面,带着几分难得的舒爽。
——
兴元帝从院墙外翻进来的时候,远远便瞧见了这么一幕。
柳烟黛已经洗漱完了,一副准备睡觉的姿态,白日里的衣裳已经褪了,只穿了一身素锦绸衣,外面披挂了一件绿色锦缎,满头墨发披垂在身后,风一吹,那头发就顺滑的飘动起来。
白嫩圆润的姑娘像是一颗露珠,绿色的锦缎如同青荷,远远一望,盈盈荷上露,灼灼如明珠。
她显然是等候在此。
兴元帝一见到她,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软下来了,身体里的血欢快的流动,撞击,发出愉悦的声音。
他的烟黛,这是他的烟黛。
而现在,烟黛在等他。
他只要一想到柳烟黛在等他,他就觉得整个人像是踩在了云中,整个人都跟着飘飘然。
从台阶上下来的时候,他险些一脚踩空,发出来点磕碰的动静。
窗户里面的柳烟黛听见动静,立刻抬眸看向他,瞧见他的时候,柳烟黛几乎是蹦起来摆手,那只可爱的手几乎在半空中挥舞出残影来。
她那张脸上写满了这么一句话:快过来快过来快过来!不要被别人发现呀!
兴元帝脚下生风,顺着她的手快步冲过去。
两个人谁都没有往门那边走,兴元帝跑到窗户前,向里面一探身,便灵活的翻了进去,柳烟黛本来是打算侧过身让过去的,但是兴元帝能让她顺利的让过去吗?
这个讨厌的东西翻过来的时候“恰好”将柳烟黛压到了身下,两个人在矮榻上叠在一起,几乎呼吸相闻。
柳烟黛的心跳的好快。
她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偷偷摸摸背着婆母玩蛊虫,还是跟兴元帝玩儿!她现在整个人紧张的都快晕过去了,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已经怕的脸色发白了。
兴元帝的心也跳的好快。
好宝宝好宝宝好宝宝——
兴元帝不受控的低下头,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她的脖颈之间。
她刚刚沐浴过,身上带着一点点花油的气息,有点像是大丽花——兴元帝突然想起来,之前他刚到南疆的时候,大太监给他摘来的两朵花。
那些花儿跟她一样美。
“还不快起来!”兴元帝还想再她身上蹭的时候,柳烟黛提膝就去磕撞兴元帝的小腹,将兴元帝惊的赶忙滚开,顺势站到了矮榻之下。
他现在可是一点碰撞都经不得了啊!
见兴元帝滚到一旁去,柳烟黛抿着唇坐起来,顺带凶巴巴的瞪了兴元帝一眼,随后压低声音,小声问:“东西呢?”
她凶起来也一点都不吓人,像是一只龇牙咧嘴的兔子,她能做的最凶的大概就是抬起她的两条腿来撞兴元帝的小腹了吧。
“在这里。”兴元帝慢慢摸到矮榻旁边坐下,从自己的胸口处掏出来一个小匣子,道:“很危险哦。”
这小匣子是个檀木打造的匣子,不大,看起来也就只有半张手掌的大小,随时都可以放进身子里面,都不会被旁人发现。
柳烟黛从一旁取来一个矮案,摆在两个人之间,兴元帝便将手中的小匣子放上去,道:“这是朕从旁人手里要的。”
兴元帝身边是带了蛊医的,还是俩呢,这俩人手里面都有不少好东西,兴元帝今儿捞来的这个是最安全的。
“这个叫[雪奴。]”兴元帝将这盒子推到柳烟黛面前,道:“是你打开,还是朕来打开。”
雪奴?柳烟黛没听过,但是她知道,蛊虫都是很毒的东西,她便道:“我来,你莫要急,我去取东西。”
柳烟黛便从矮榻上转身折返下去,从一旁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一套工具,有打开盖子的钳子,有拿蛊虫的长铁夹,还有一层特制的鱼肠手套,这都是钱蛊医给她的。
钱蛊医和她说过,蛊虫都是不可控的,有些蛊虫能养熟,但是有些蛊虫养不熟,一些虫子一辈子也不会认主,反而想着如何嗜主,以前有人养一条蛇做蛊虫,这蛇越养越大,十几年间便从手指大小长成了人的大小,每日主人在晚间睡觉的时候,蛇都要躺在主人旁边,躺一躺就走,这主人觉得怪异,便去问询旁人,才知道这蛇是在和主人比身量,如果这条蛇比主人长的话,它就要吞掉自己的主人。
蛊虫如此,烈性难驯,所以打开罐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万一里面的虫子突然跑出来到脸上就是一口可怎么办?
柳烟黛可没有用过禁药,她要是真被咬上一口,能被活生生咬死。
她全副武装、准备就绪,有些紧张的将这盒子打开。
盒子里面摆放着一只大概有人食指大小的,白胖白胖的虫子,两颗小眼睛跟芝麻一样,看起来不仅毫无攻击力,而且还有点蠢。
“这是什么虫子?”柳烟黛手里拿着铁夹子,觉得她好像有点大材小用了。
里面这胖嘟嘟的虫子压根都不动啊!
一旁的兴元帝便道:“雪奴雪奴,沾阳化水,用以测试女子贞洁。”
之前在大别山测吴晚卿的时候用过,太子印象深刻,现在便拿来给柳烟黛玩儿。
他也不光送,还要配上一个好听的故事。
“以前啊,有一户大户人家——”他将这雪奴的故事说的一波三折,当时月上三竿,晚风和熙,他絮絮叨叨说了半晚,抬眸一看,柳烟黛双手捧着脸,期待地看着他。
她脸蛋圆滚滚的,两只手一捧,脸蛋都被挤出来一点肉肉的弧度,从指缝里面透出来一丝,瞧着粉嫩可爱。
兴元帝的声音慢了一些,便听见柳烟黛问:“然后呢?”
她怕被别人听见她的声音,故而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
兴元帝喉头滚了滚,又将接下来的故事慢慢讲下去。
那时厢房中一片静谧,屋内没有烛火,只有月光从窗外落进来,厢房之中烧着淡淡的燃香,角落里的冰缸静静地旋转,可爱的姑娘捧着脸看着他,一切都像是梦一般美妙。
两个人凑在一起说了半夜的话,后,柳烟黛将这雪奴收起来自己偷偷养——雪奴只吃新鲜的嫩叶子就能活,而且还不愿意动,一整日间都挪不了两下,甚至没有毒性,也根本不会咬人,这是一个极安全的虫子,就算是把它贴身放着也没什么危险,柳烟黛养它,兴元帝也放心。
等柳烟黛将虫子都收拾好了,便送兴元帝离去。
这个人却不肯走了。
他来的时候,翻过这窗户翻的干脆利落,走的时候却磨磨蹭蹭,一会儿说喉头干渴想喝一口水,一会儿说想再坐一会儿,总之,什么都想,就是不想走。
柳烟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样,道:“你赖在我这里了?”
兴元帝坐在矮榻上,气定神闲道:“烟黛怎么能如此对朕?你说要好蛊虫,朕千方百计搜罗来给你送过来,你说不能让秦夫人发现,朕便做了梁上君子,你说什么朕都依,骡子拉磨还要吃两口草呢,你总该给朕点好处吧?不然——”
他理直气壮地掸了掸自己的袍子下摆,道:“不然,朕就坐在这里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