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连续一个月,康熙隔三差五地就要偷偷摸摸地来一趟,总算宜敏有了一次教训,这段时间都是亲自过去偏殿陪着两个儿子,直到他们睡着了才回到自己寝宫,但是两个孩子在主殿的留宿时间确实少了很多,也难怪两个孩子不满了,毕竟若是在主殿睡,宜敏总是会在他们睡着的时候为他们梳理筋脉,加上从仙境中引出的灵气滋润,两个孩子自然觉得在主殿睡觉更舒服。
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同时皱起了小小的眉头,当时皇阿玛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寒碜模样还真的挺吓人的,虽然平日里纵着他们没大没小,但是该有的分寸宜敏没少教过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该乖乖听话。承瑞歪着小脑袋思索了半响:“儿子可以让奴才远远地看见皇阿玛就来报信,这样不就有时间躲过去啦?而且额娘说过皇阿玛日理万机,没可能总是来抓我们的,最近皇阿玛就很少过来了嘛!”
赛音察浑拍了拍手,开心道:“这个好,我也让奴才们去守着,多派几个就不怕没人报信啦!”显然这孩子已经很习惯于发挥奴才的耳目功能了,动不动就让奴才盯着这边,只要一发现康熙不在,立刻就会冲过来霸占宜敏的时间。
“那要是那些奴才偷偷跟你们皇阿玛通风报信怎么办?毕竟宫里的奴才肯定是听你们皇阿玛的话吧?”宜敏故作苦恼地道,仔细地观察着两个孩子的反应。
“他们敢!”赛音察浑瞪圆了眼睛,小手握紧拳头,愤怒地挥了挥,他身边的奴才从来没违抗过他的话,真没想过这些奴才敢背着他告密。
“额娘说的没错,如果皇阿玛想知道的话,这些奴才肯定是守不住秘密的。”承瑞倒是没生气,只是沉吟着说着自己的想法,“除非有能让他们即使害怕也不敢说出去的把柄……”他记得额娘说过是人就有弱点,而身边的奴才既要靠恩惠收其心,更要抓住弱点俘其志。
“对哦,额娘说过的,我怎么忘了?”赛音察浑听大哥这么一说也突然想起了宜敏的教导,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瞄了一眼自家额娘,见宜敏板着脸,连忙涎着脸拉着宜敏的袖子糯糯地道,“额娘~您的话儿子都记着呢!一个字都没忘……”
“确实没忘,只不过从来不知道学以致用而已!”承瑞在一边翻着白眼揭自家弟弟的短,到不是说自家弟弟脑子不好使,不过是身体反应比脑子要快得多,换句话说就是做事不经大脑,他不知道每日里要收拾多少烂摊子,耳提面命多少遍才能让他不再犯。
宜敏眼中闪过笑意,赛音察浑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性子跳脱,明显喜欢动手大过动脑,经常大事不犯、小错不断,让肩负照顾弟弟重任的承瑞交际和处事能力突飞猛进,宜敏对于赛音察浑的个性并没有刻意地改变,毕竟赛音察浑是次子,太过隐忍圆滑并不是件好事,反倒是大大咧咧的表现是层最好的保护色,正如前世的十阿哥那般扮猪吃老虎,只要心中清明就可以了。
宜敏轻咳一声,忍着笑意道:“好了,额娘就把这件事当做你们的功课吧,你们什么时候能让身边的奴才帮着你们放风而不告密的话,就可以回主殿睡觉了。”收服身边的奴才是在皇宫里生存的第一要务,尤其身为皇阿哥,不知道有多少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们,若是没有识人之明和拿捏人心的手段,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何况将来必然会有的夺嫡之争。
承瑞眼神亮了一下,沉默地点了点头,赛音察浑则是笑容满面地大声应道:“额娘放心吧,儿子和大哥一定能做好的!”见到宜敏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顿时兴奋地凑到承瑞身边,两个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讨论着身边的奴才隶属于哪家旗下的,互相之间有什么关系,怎么利用这些让他们互相牵制、不敢告密等等。
承瑞和赛音察浑身边的奴才都是经过一遍遍筛选的,身世背景和基本的旗籍关系宜敏都给他们说过,如今就看他们如何利用了,这次同样既是一场游戏,也是一场考验,随着他们玩过的游戏越来越频繁,经历的考验越来越高级,他们知道的终究会越来越多,但是至少目前宜敏还没准备让他们一次性接受太多的黑暗和血腥,例如孝庄下毒的事宜敏现阶段没打算让他们知道,毕竟他们还小,心智终究不成熟,矫枉过正、长歪了就不好了。
第68章 八珍养生汤
下了朝的康熙正端坐御辇之上,向着慈宁宫的方向行去,心中思索着刚刚梁九功报上来的消息,皇祖母称病免了后宫众人的请安,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放在今日就有些意味深长了,毕竟佟嫔今儿可是作为嫔第一次请安,他可是记得以前皇祖母对佟氏还是十分看重的,当初佟氏初进宫的时候没给位份,他还担心皇祖母会不会有异议,结果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如今更是明摆了不待见,这其中的转变着实让人不得不深思。
康熙看着御花园中白雪覆盖的树木,看来捧起佟氏说不定能达到超过预期的效果,既然皇祖母不待见她,那么她越是得宠就越是碍皇祖母的眼,到时候皇祖母就没空整天盯着宜敏母子了吧?他至今仍对前些日子赛音察浑中毒的事情心有余悸,一想到那个可爱淘气的儿子会就从此病怏怏的,甚至夭折的时候,他就止不住地心中发寒。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指向皇祖母,但是以宜敏的小心谨慎和两个孩子的聪慧,除非是对下毒的人毫无防备,否则怎么会轻易中招?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皇祖母竟然会狠心到对自己的曾孙儿下手,但是通过两个孩子身边奴才回报的消息来看,除了钟粹宫和慈宁宫,其他地方的吃食两个孩子是几乎从来不动的。
在钟粹宫中毒的可能性不大,康熙对宜敏的能力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无论是对孩子们的教养还是对奴才的掌控都足以让他放心,从难产事件发生之后,宜敏对整个钟粹宫更是把持得滴水不漏,万没有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动手的可能性。
至于两位太后放在孩子们身边的耳目,他和宜敏都是心照不宣,这些人在多重监视之下绝不敢在钟粹宫动手,那么就只剩下慈宁宫了,联想到前段时间皇祖母对宜敏的态度和经常留两个孩子用膳的举动,再怎么不敢置信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皇祖母的心确实足够狠。
康熙偏着头看着天空飘落的鹅毛大雪,纷乱的宛若他当时的心境,茫然间回想起幼时的自己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偷偷躲在慈宁宫玩耍,却刚好偷听到皇阿玛和皇祖母的争吵,他从未见过皇阿玛那般的愤怒,在他印象中自己皇阿玛总是冷冷淡淡地俯视着所有人,但是那时候的皇阿玛却宛若失去理智一般,他凄厉地指责皇祖母心里除了她自己,就只有科尔沁,他这个儿子不过是她得到权势地位的工具,任何他在乎的东西都要被毁去……最后,皇阿玛怒吼着说他不想一直当个傀儡皇帝……。
当时小小的他根本无法理解皇阿玛为何会对慈爱的皇祖母如此不孝不敬,如今想来竟然诡异地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过去他一直觉得自己跟皇阿玛是不同,他可以容忍皇祖母一再地插手政事,只因为他知道清楚地知道那时的自己年纪太小、资历太浅、经验更是不足,根本难以独自驾驭这个庞大的王朝。
而历经三朝的皇祖母无疑是睿智而有远见的,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和对亲情的孺慕让他对皇族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总觉得皇祖母所提出的各种政见都是金玉良言,他十分乐于向自己的皇祖母请教,也不介意让这位老人一直掌握着一部分势力,只因他一直那么笃定地相信着自己的皇祖母绝不会害他。
但是赛音察浑的事让他的笃定破碎了,那是他的亲骨肉,是皇祖母的亲曾孙,她竟然真的毫不犹豫地下手了,虽然他一直隐隐地察觉到从赛音察浑出生后,皇祖母对宜敏若有若无的忌惮,但是他从未想过皇祖母会做到这等地步!
他绝对无法容忍有人对自己心爱的儿子下手,不同于承祜和承庆,承瑞和赛音察浑是他和宜敏的血脉,寄予了他全部的希望和期待,是他亲眼看着从宜敏肚子里一点点长大,是从出生起就被他抱着在怀里哄着、宠着的宝贝,他无法容忍任何人伤害他们,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皇祖母……
康熙将手伸出华盖,握住从御辇边纷纷而下的鹅毛大雪,感觉到轻薄的雪片在掌心里化作冰冷的雪水,那股寒意一直渗透到了骨子里,也许从他动用皇阿玛早年埋在慈宁宫的密谍之时起,他就不再是那个承欢皇祖母膝下的纯孝孙儿了吧?
康熙自嘲地想着自己终究是走上了孤家寡人的道路,连至亲的皇祖母都要开始怀疑监视,还有什么是值得他相信的呢?但是他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失去自己心爱的儿子们,如果失去承瑞和赛音察浑,即使以后有再多的孩子也无法弥补这份遗憾,而且他几乎是直觉地认定真出现最坏的结果,恐怕他也会彻底失去宜敏吧?而那种可能即使只是想一想都让他无法接受。
康熙的思绪飘散在严寒的空气中,浩浩荡荡的仪仗慢慢悠悠地来到了慈宁宫前,康熙在梁九功的搀扶下走下御辇,踩在被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积雪痕迹的青石板路上,呼出的热气瞬间结霜,这见鬼的天气!
康熙抬头看了看阴沉到灰暗的天空和丝毫没有停止迹象的大雪,心中担忧这么冷的天不知道会不会对敏儿的身子有影响?最近他都不太敢频繁地去钟粹宫,生怕皇祖母再次针对宜敏,虽然太医院的脉案他每日都亲自过目,但是不亲眼看看心中总是悬着。康熙跺了跺冻得有些麻木的脚,快步走进慈宁宫,罢了……待会请安之后还是去钟粹宫看看吧!
听见皇上驾到的通报声,正歪在炕上和孝惠说话的孝庄顿时抬头,高兴地笑着道;“皇帝怎么来啦?这大冷天的不是说过不用来请安了吗?快到炕上来暖暖身子。”自从孝庄病情在宜敏的照顾下转好之后,她对康熙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不再过问撤三藩的事情,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那样对康熙嘘寒问暖,只是这对祖孙心里都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再有了那样的争执隔阂之后,过去最为自然温馨的祖孙亲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是天经地义的,天冷怕什么?”康熙闻言依然行了礼,才带着和煦的笑容坐到孝庄身边,对着同样盘坐炕上的孝惠问候着,孝惠含笑点了点头,眼中带着点点关切却并不出声,康熙虽然早已习惯了这位皇额娘的沉默寡言,但是自从宜敏和皇祖母关系转冷之后,皇额娘明显更加沉默寡言了,成了个彻底的闷葫芦。
康熙心中暗叹一声,他很清楚这位皇额娘是个温厚的性子,只是她的出身和地位决定了她只能遵从皇祖母,再看了看笑得慈祥的皇祖母,康熙垂下目光,举起苏茉儿刚刚送上来的热奶茶轻啜一口,熟悉的薄荷味盈绕唇齿间,是上次在宜敏那里喝过的那种奶茶,心中感叹宜敏的用心良苦,知道两位太后都是草原来的,必然会喜欢奶茶,想必早就让人把做法送到慈宁宫和慈仁宫了吧?
孝庄看了看康熙的脸色,拉过他的手拍了拍,叹了口道:“最近天气太冷了,皇帝千万要好好保重身子,哀家如今身子不争气,今儿一早起身都有些头晕目眩,怕是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时时看顾皇帝了……”说着似乎悲从中来,作势拿起手帕拭了拭眼角。
康熙闻言仔细端详了下孝庄的脸色,发现真的有些蜡黄憔悴,不由得心中不忍,对自己在来时路上的猜测羞愧不已,连忙道:“皇祖母说哪里话,您定能长命百岁的,御医们都说了只要好生调养,肯定能恢复的,还请皇祖母放宽心才是。”说着有些不放心地转头交待一旁的苏茉儿要好生照顾太皇太后。
孝庄看着康熙一如既往的孝顺和关心,不由得放下心中巨石,她就怕康熙为了之前的事和她心生嫌隙,如今想来不过是撤藩罢了,何必跟皇帝拧着干,想来这撤藩之事根本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到时候自然有机会让皇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在天下人眼里,皇帝是不会犯错的,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这份罪责,届时那些支持撤藩的臣子们还怕没机会收拾?这么一想,孝庄也就放下了三藩之事,专心实行起另一个计划。
孝庄看了看身边的孝惠,看她还是那副木楞寡言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丫头就是这个绵软的性子才会被董鄂氏压得死死的,不然自己何须如此辛苦,不但要谋算着握紧权力,还要时时刻刻为科尔沁打算,否则将来大清的后宫哪里还有科尔沁女人说话的份儿?只是看着孝惠死寂的眼神,她有无法有任何的苛责,终究是她对不起这个侄孙女,算了,有些事只要她不拖后腿就行了,别的就不指望她了。
孝庄回过头对康熙和蔼地道:“皇上还没用膳吧?最近哀家这得了道不错的膳食,最是驱寒养胃的,皇上不妨试试。”见康熙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就对苏茉儿使了个眼色,苏茉儿连忙退了出去,不一会就带着人端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进来,底下温着炭火,乍一看好似北方常吃的火锅,旁边还跟了位身着二等宫女服饰的女子,只是眉目低垂看不清容貌。
苏茉儿走到近前,指挥着奴才们将锅子放在炕上的案几上,挥退众人后独独留下那个二等宫女,孝庄笑呵呵地指着那还冒着热气的锅子解释道:“皇帝是不是看着觉得像火锅?”见康熙点了点头,才笑着道,“那可就错了,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玩意儿。是哀家宫里这丫头捣鼓出来的,很是有趣。”说着对着那个二等宫女微微点头,示意她上前来介绍一二。
那个宫女见了孝庄的眼色,行礼后轻盈地走上前来,告罪一声后伸手揭开那个大大的锅盖,只见里面并没有想象中沸腾的汤水,而是一个金色的炖盅置于微滚的热水中央,康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造型怪异的炖盅,他对于一切新鲜的食事物都抱有极大的求知欲,那宫女继续揭开那金色的盅盖,只见里面均匀地分布着八个碗状的凹槽,里面塞满了各式名贵食材,甚至还有药材在内。
康熙不由奇怪地道:“难道就是吃这些东西吗?”虽然这些是很上等的食材,药材也颇为名贵,但是在宫里也不是很稀罕,皇祖母若是想要甚至可以天天吃,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孝庄不语,只是示意康熙继续看那那宫女的动作,只见那宫女从一边的托盘上拿起一个带着许多弯钩的工具,将弯钩轻巧地穿过炖盅内几个不起眼的孔洞,然后微微向上一提,顿时放满食材的那层炖盅被整个拎了起来,露出下面的一个小碗,碗里浅金色的汤汁散发着浓郁的芳香,弥漫整个慈宁宫大殿,勾得人食指大动。
孝庄这时才指着那个小碗,笑道:“这碗汤才是入口的东西呢!听说这里面的食材、药材搭配可是最有讲究的,多一分少一分都失了滋味呢!”孝庄对着那个一直沉默的宫女温声道,“喜儿,这道膳食是你做的,还是你跟皇上好好说道说道这里面的讲究,哀家还真是记不住这里头那么多的道道呢!”
那个叫喜儿的宫女连忙蹲身答应了,面对康熙轻声细语地解释道:“启禀皇上,这道膳食名叫八珍养生锅,虽说带个锅字,但整道菜只喝这一小碗汤。这炖盅是特制的,上面的凹槽正好放置八种不同的食材和药材,根据分量不同、可以搭配出十余种不同的口味,等搭配得当后还需将炖盅放入大锅中慢火熬煮十二个时辰,才能将这些食材和药材中的精华释放出来,顺着凹槽底部刻意留下的细孔滴落,汇聚到最下层的汤碗中,最后才得到这么一小碗汤汁,就是八珍养生汤了,这汤最是益气滋补,适合在寒冬之时食用,只需一碗便可保持整日血脉畅通,不惧寒气侵体。”
康熙听完也不由得为这种巧思感到惊奇,平日里补品都是直接放在一起炖成一盅,哪里见过这种做法?再闻到那勾人的香气,不由得食欲大开,端过梁九功转手呈上来的试过毒的汤碗,小小地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满口生香,只这么一小口,整个身子顿时暖了起来,而且丝毫喝不出药膳的味道,不由得有多喝了几口。
孝庄见康熙喜欢也笑眯了眼,指着那个束手立在下面的宫女夸道:“那皇帝可要好好赏赐喜儿了,这丫头是个忠心的,见哀家最近畏寒怕冷,又不能吃燥热上火的膳食,这才做了这道膳食献了上来,还有什么七巧如意粥之类的,这些可都是是她们家的家传秘方呢!”孝庄对这个叫喜儿宫女的赞赏和喜爱几乎溢于言表。
康熙不由得多打量了这宫女几眼,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宫女倒是生了一副花容月貌的长相,只是脸上那恭敬规矩的表情让这幅容貌失色了不少,康熙看了几眼就不放在心上了,美人他见得多了,康熙十一年选秀进来的个个姿色不俗,这宫女虽然美貌却还不至于让康熙上心,他自然不介意给皇祖母面子,微微点头对那宫女道:“既然皇祖母如此夸奖,想来定是个好的,你想要什么赏赐?”
喜儿连忙跪下,恭敬地道:“能伺候太皇太后是奴婢的福分,岂敢要求什么赏赐,只要太皇太后不嫌弃奴婢就是天大的恩典了。”喜儿的声音清冷宛若初融的雪水,很是好听,几乎能让人闻之忘俗。
康熙听了这回话,心中觉得这奴才倒是个安份懂事的,不过转念一想,伺候好主子本就奴才的本份,给不给赏赐自然要看主子的心情,岂有讨赏的道理,但是能够不贪功确实是难得,微微颌首转头对孝庄道:“这奴才倒是个知礼的,皇祖母若是喜欢不妨升她当个一等宫女,毕竟单凭这门手艺也算是出类拔萃了,将来也好更尽心尽力地服侍您老人家。”
孝庄笑了起来,眼中闪过得意:“就算皇帝不说,哀家也会这么做的,这丫头是个忠心可靠的,还有一手好厨艺,哀家自然不会亏待她呢!”她对着跪在地上的喜儿点了点头,“喜儿,从今儿起,你就升一级,当个一等宫女吧!”喜儿只是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并没有欣喜若狂的模样,倒是让康熙多看了她几眼。
孝庄轻轻瞟了一眼康熙,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才漫不经心地提议:“这丫头的手艺虽好,可是哀家如今却无法经常享用,毕竟御医说了哀家虚不受补,这等好东西却也是不能多用的,只是可惜了这丫头的一手绝活啊!”
孝庄意犹未尽的话语中似乎意有所指,原来安静坐在一旁饮着奶茶的孝惠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只是很快隐没在眼眸深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是她看着地上那宫女的眼神明显变冷了不少。
康熙眼皮微微一跳,目光微微一闪,笑道:“这好东西偶尔尝尝新鲜也就是了,再说皇祖母若是喜欢,等养好了身子自然能随时品尝这奴才的手艺,能得皇祖母看重已是她天大的福分,何来可惜一说?”康熙心中微沉,他很是敏锐地察觉到孝庄话中有话,看了看那还剩下小半碗的所谓八珍养生汤,心中漠然地自嘲着,原来这慈宁宫的汤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喝的……
第69章 何处心安?
孝庄脸色不变,依然是那样和蔼的笑容:“哀家这个老婆子自然无所谓,但是皇帝日理万机,身子可要好生顾着,喜儿这丫头别的不说,单单药膳调理这一门手艺就难得,哀家如今精力不济了,只是放心不下皇帝,所以让喜儿这丫头过去伺候皇帝,哀家也安心一些不是?皇帝意下如何?”孝庄听着刚刚康熙的话似乎有看不上喜儿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不乐,虽然话语依旧温和,但是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强硬。
康熙闻言心中一赌,斜眼瞥了下那个宫女,心中冷笑区区一个奴才,居然就能让皇祖母安心了?只是他和皇祖母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总不好为了这等小事驳了她的面子,只好面上淡淡地道:“既然是皇祖母的意思,孙儿自然无有不允,只是皇祖母这样喜欢这个奴才的手艺,以后要是吃不到了岂不可惜?孙儿岂能夺皇祖母心头好?”康熙虽然不能拒绝长辈所赐的奴才,但是他也不想就这么让人随意安插个钉子进乾清宫,何况是个目的不单纯的女人,他岂是轻易任人摆布的?
康熙见孝庄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立刻接着道:“要不这样吧,看着皇祖母的面上,朕就给她个恩典,慈宁宫的差事照样她留着,朕的乾清宫也给她个侍膳宫女的名头,皇祖母若是什么想念这奴才的手艺了,传她回慈宁宫伺候也方便,您看这样安排可好?”这宫中的奴才属于哪一宫哪一院都是定好的,没有主子的命令是不能胡乱走动,康熙的做法等于给了这个宫女在慈宁宫和乾清宫之间自由走动的权利,看着很是给了份体面,毕竟身兼太皇太后和皇上身边的奴才双重身份,但是这也意味着她无法得到任何一方的信任,毕竟天长日久,谁知道她是哪一边的人?
孝庄眼角微微抽动,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皇帝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喜儿,见她只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不由得暗骂这奴才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今儿突然就哑了?难道不知道要是真被皇上定下这么个表面光鲜、实则百无一用的名头,到时候不但成为后宫瞩目的对象,恐怕还会时时刻刻被人注意,将来她还怎么让这奴才办事?何况越是出风头树敌越多,她可不想这奴才出师未捷身先死。
孝惠看了看康熙那副孙儿给了这奴才天大面子的无辜模样,再看看孝庄面无表情的恼怒,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低着头拨弄起手上的佛珠来,皇帝如今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见长了,刚刚这话听着给了那奴才天大的脸面,可是再怎么风光的宫女终究也只是宫女,虽然皇额娘的心思分明是想让这喜儿成为皇上的人,现在被皇帝这么一折腾,这奴才恐怕倒真要两边奔波地伺候人了,而且侍膳宫女是个什么职位?那就是除了伺候皇帝用膳之外,其余时候根本近不得身的闲职,而且伺候皇帝用膳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压根没份量。
孝庄抿了抿嘴,端起案几上的奶茶呷了一口,也明白康熙这是在变相的推脱,只是她不甘心让这个调教多时的棋子就这么毁了,既然暗示不行,她干脆开门见山地道:“皇帝啊,这丫头哀家之所以喜欢,就是看着她是个贴心细致的,如今哀家身子不好,贵妃这些日子侍疾也多有劳累,她那身子也不是个健康的,又有两个阿哥要照看,恐怕照顾皇帝也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所以哀家让喜儿这丫头到乾清宫服侍皇帝的饮食起居,也帮着分担下贵妃肩上的担子,算是哀家的一片心意吧……”
孝庄可是要让喜儿贴身服侍皇帝,将来晋位当主子的,可不是真的去乾清宫当奴婢去的,以祖母的身份直接说给康熙女人有些不好听,不过说是帮着贵妃分担一二就够清楚明白了,贵妃那是后宫主位,能帮着分担的自然只能是后宫的女人,而且位份还不能低,这孝庄可是狮子大开口,直接就想提一个宫女出身的主位呢!
康熙脸色变了变,皇祖母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贵妃身子不好?什么叫做对朕有不周到的地方?什么叫做分担贵妃的担子?康熙心中不乐意了,他的敏儿好得很,对他和孩子们照顾的无微不至,哪里这么个低贱的奴才来操心了?何况一个包衣奴才也想直接成为高位?简直荒谬,就算是太皇太后宫里出来的,那也只是个包衣出身,皇祖母莫不是昏了头了,竟然把一个奴才跟敏儿相提并论?就算他依着皇祖母的意思收了这奴才,难不成她还想借着皇祖母撑腰,爬到宜敏头上去不成?
想到这里康熙心中一沉,再次确认敏儿的孝顺并没有真的改变皇祖母的态度,这段时间的和睦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皇祖母只不过对敏儿的忌讳掩藏得更深了而已,但是这人他还不能不收,否则只会更加刺激皇祖母,这次只是塞人到他身边,谁知道下次会是什么?但是他也不能完全如皇祖母所愿,否则下一次说不定皇祖母就要夺敏儿的权,让贵妃成一个空架子了?
康熙偏头看了看孝庄身后的苏茉儿,见她眼中满是忧虑,对着他微微点头示意,意思大概是让他先应下来。本来长辈给晚辈身边安排奴才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皇祖母也不是没这么做过,他身边的几个大宫女都是皇祖母安排的,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伺候,他其实不该不介意这种事。
但是这次的事情不同,皇祖母分明是想借着这奴才搅乱后宫现有的格局,这一点让康熙尤其不满,如今南方三藩动乱正如火如荼,朝堂上每日都要吵翻天,偏偏说到平乱就没一个能拿出实质性的意见,这时候要是再后院起火岂不是拖他后腿?他哪有那么多时间处理后宫这些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皇祖母身为太皇太后,不但不帮着稳定后宫,还成天找宜敏的麻烦,难道非要像皇后那样弄得后宫乌烟瘴气才算好?
更何况这里是紫禁城,他是这大清的皇帝,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往他身边凑的,想靠一个奴才拿捏朕未免太过小看他了?虽然心中不爽,只是孝庄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康熙无论多么不情愿都只能咬牙认了,不然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了他消受不起。
康熙不得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慢吞吞地回答道:“既然皇祖母的一片慈爱之心,孙儿岂敢推辞,只是皇祖母如今最重要的是安心养病,御医也说了皇祖母若是思虑过重会影响病情的好转,皇祖母这般为孙儿操心,若是误了调养身体岂不是孙儿的罪过了?”孝庄的心思已经很是清楚了,无非就算要捧一个宠妃出来,打压贵妃和佟嫔,但是尊卑有别,就算需要挡箭牌也还轮不上她,康熙低头看了一眼温驯地跪在地上的宫女,眼底闪过冷漠,这宫里别的没有,宫女子却多得是,既然如此,朕会如皇祖母所愿……只是过程如何就不敢保证了。
孝庄见康熙答应下来,顿时心中一松,笑容再度挂到了脸上:“皇帝能理解哀家的苦心就好了,哀家一高兴这身子都轻快不少,看来人说心情一好什么病都没有还真有道理。”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康熙一眼,才笑呵呵地接着道,“当然若是皇上能再给哀家多添几个孙儿、孙女的话,哀家更是不药而愈了。”这话里的意思是人都明白,无非是如今贵妃已经不能生了,却还是霸占了皇上大多数的时间,后宫就该雨露均沾才能子嗣丰茂,所以皇帝就不要整天往钟粹宫跑了。
康熙听懂了这话,眼神闪了闪,干脆当做没听出其中的深意:“皇祖母这话说得有理,不过皇祖母不必担心,明年宫里就能再添上两个孩子了,到时候皇祖母一高兴身子自然好了,到时候可不正是三喜临门吗?”康熙对子嗣自然极为很重视,如今后宫里只有三个阿哥、两个格格确实少了点,好在敏儿把张氏和兆佳氏照顾得很好,只等瓜熟蒂落就能再添两个孩子,若是阿哥的话当然更好,到时候敏儿和两个儿子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孝惠面对子嗣问题也难得开了尊口,附和道:“这确实是件好事儿,听说张氏和兆佳氏的胎养的极好,想来明年定能生下健康的子嗣,到时候这宫里也更热闹些。”多些孩子也许能让皇额娘少算计些,孝惠一直对皇额娘的心思无法理解,明明如今后宫和谐安乐,贵妃对下面的嫔御虽然看着不冷不热,实际上是个好性子又心善的,手段又能镇得住后宫,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孝惠本想着总算能清净地吃斋念佛了,偏偏皇额娘却是一改过去对贵妃的偏爱,竟然处处打压起来,不但故意放松长春宫的门禁,还动不动就挑贵妃的刺,如今又弄了个宫女来争宠,孝惠对这种出身卑贱的狐媚子最是反感,对孝庄的做法自然心中不满,但是长年积威之下,她一句反对的话也不敢说出口,只能眼不见为净。
孝惠喜爱宜敏,对赛音察浑更是疼到了骨子里,虽然承瑞他也喜欢,但是承瑞沉默稳重,不如赛音察浑那般活泼好动,每次有赛音察浑在,总能让慈仁宫变得欢声笑语,所以她在察觉到孝庄和宜敏之间的暗潮汹涌之后,左右为难之下只能选择两不相帮、沉默以对,但是私底下她却有些为宜敏抱不平,在她眼里宜敏既爽朗又孝顺,却要受到无端的猜忌,何况宜敏是宫里这么多年来唯一跟她谈得来的人,她不希望宜敏像当初的佟妃一般下场,但是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敢做,只能每日在慈仁宫里诵经念佛,求菩萨保佑她的孙儿不要卷入这场看不见的硝烟中。
孝庄自然不明白孝惠的心思百转,她只知道康熙答应收下喜儿,如今又听康熙提到两个孕妇也不由得脸上带了真实的笑:“皇帝的话很是,宫里已经很久没有孩子出生了,张氏和兆佳氏是有福气的,若能生下阿哥,倒是可以给她们提提位份,贵妃素来是个大度周到的,想来这两个孩子定能平安降生。”
虽然心中对宜敏有些忌惮,但是孝庄不得不承认宜敏确实是个极为有气度的女人,从张氏传出有孕她一直紧紧盯着宜敏的动向,但是其他宫里的女人小动作不断,而钟粹宫不但没有对张氏下手,反倒是暗中为张氏挡了不少次危险,单是这一点皇后赫舍里就远远比不上她,但是孝庄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不嫉妒的女人,只不过时机未到罢了。
康熙心中暗叹,看来皇祖母终究还是对宜敏有猜忌,自从出了皇后和慧妃的事情之后,他已经不放心像登基之初那样完全将后宫交给一个人执掌,暗中更是加强了对后宫的掌控,可以说凡是他想要知道的,几乎没有查不出出来的,所以他对宜敏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也因此更心疼这个从不诉苦的女人,无论皇祖母对她再如何刁难,他也从未在她口中听到过任何抱怨或暗示,她只是老老实实地恪尽孝道,尽心尽力地为皇祖母侍疾,反观他的皇祖母却是咄咄逼人,甚至连曾孙儿都不放过……
面对孝庄那双眼睛,里面已经没有刚刚的那份虚弱,反倒是精光湛湛,康熙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自己至亲的皇祖母在对他演戏,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一切为的只不过是将一个宫女塞进他的后宫……他感觉很累很累,那是心的疲累和厌倦,他不但在前朝要与朝臣钩心斗角,费尽心机地平衡朝堂势力,没日没夜地与内阁大臣商议平三藩的计策,回到后宫还要面对自己最亲的皇祖母处心积虑的算计,面对无数表里不一的女人,他厌烦了,他也是人,面对无数虚伪的面孔只会让他有呕吐的欲望……
坐不住的康熙随意找了个借口就结束了这次请安,而已经达到目的的孝庄自然不会多留,康熙拒绝了苏茉儿送他出去的好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出了慈宁宫,苏茉儿会说些什么他心知肚明,无非是帮着皇祖母开脱罢了,只是他已经不是过去不懂事的孩子了,他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秤,知道谁对自己才是真心的。
康熙在梁九功的搀扶下坐上御辇,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座曾给他无限温暖和亲切的慈宁宫,如今看到它竟只觉得避之不及,觉得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啊!难道真的是天家无亲情吗?过去的那些回忆都是虚伪和欺骗吗?康熙不为人知地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只因他和皇祖母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梁九功垂手站在御辇的侧方,看着皇上直愣愣地看着慈宁宫发呆,不由得有些为难要不要上前打扰皇上,但是一直杵在慈宁宫跟前更加奇怪啊,那边的小太监已经在探头探脑了,要是事后抱给两位太后知道,说不定要怪他伺候不力啊!梁九功壮了壮胆子,凑近了些低声请示道:“皇上……奴才斗胆,请皇上谕旨,摆驾何处?”
刚刚慈宁宫内的事情,梁九功完全看在眼里,作为皇帝的贴身奴才,他对那个叫喜儿的宫女起了十分的警惕,毕竟太皇太后可是明说要她贴身伺候皇上的,到时候他这个大总管岂不是要靠边站?毕竟人家可是有太皇太后撑腰的,而且皇上身边四个大宫女已经满额,但这个喜儿是太皇太后亲自指给皇上的,地位肯定不能低,就是不知道会顶下哪一个的位置,等乾清宫那四位姑奶奶知道了,恐怕又是一番风雨啊!
康熙听到梁九功的声音,眼中仍然微带茫然,下意识地道:“摆驾钟粹宫!”等御驾开始移动的时候,康熙才回过神来,只是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改道的意思,他现在不想考虑会不会为宜敏招来忌讳,反正皇祖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无论他是否去钟粹宫,她对宜敏的态度都不会改变,既然如此,他又何须顾忌太多?
看着漫天飞雪中渐渐出现的钟粹宫,康熙催促着抬轿的奴才们加快脚步,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看到宜敏那温柔包容的笑脸,想要面对儿子们孺慕的目光和亲昵,很想听听宜敏体贴的话语和儿子们的童声稚语,如今诺大的皇宫大概只剩下钟粹宫能带给他片刻安宁和温情了吧?
第70章 所谓解释
钟粹宫书房中传来稚嫩的读书声,间或有一两声带着笑意的悦耳女声传来,似乎让冰冷的寒冬也带上了几分暖意,康熙放缓了脚步,静静地停止书房门前,隔着厚重的门板听着里面隐隐的笑声,不由得放缓了眉间的褶皱,眼中露出轻松的笑意,对着梁九功挥了挥手,他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和宜敏母子独处的时光。
梁九功会意地带着一串奴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到了转角处才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果然只有在钟粹宫才是最安全的,至少皇上不会动不动发脾气,当奴才的人身安全也有了保障,领着人快步走向正殿,准备告诉尚嬷嬷让钟粹宫的小厨房准备皇上的早膳,皇上下了朝还什么也没吃过呢!梁九功下意识地忽略了康熙在慈宁宫喝的那碗汤了,谁让皇上只喝了一点点就再也不肯碰了呢?
康熙轻轻地推开书房的朱红大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正对着房门的书案后坐着一身滚边旗装的宜敏,火红的狐裘毛领称得宜敏的脸庞更加白皙如玉,脸上被房间温暖的热气熏出了几抹红晕,配上那温柔的眼神和浅浅的笑意,当真是一尊活生生的温玉美人,承瑞背着站在书案对面,正朗朗地背诵三字经,赛音察浑也学着哥哥的模样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可爱极了。
康熙只觉得一股暖意从心底缓缓而上,在慈宁宫凉透的心终于回暖,无论如何,至少他还有宜敏,还有两个乖巧争气的儿子,至少在这紫禁城中还有一块净地能让他有家的温暖,宜敏一抬眼看到康熙,连忙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承瑞和赛音察浑见状回头就看见康熙含笑站在门口,顿时高兴地齐声叫了一声“皇阿玛”,乐颠颠地跑到康熙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一边一个扑上去抱住康熙的大腿。
宜敏这时也绕过书案来到康熙面前,刚要行礼就被康熙一把拉住,宜敏顺势站起来,反正也就意思意思,一般没有外人康熙从来不让她行礼的。宜敏笑吟吟地亲自帮着康熙脱下厚实的貂裘披风,轻轻抖了几下随手挂在一边的架子上,对着守在屋外的雀儿吩咐道:“雀儿,你亲自去小厨房一趟,把本宫为皇上熬的粥端过来。”
康熙闻言笑了笑,他知道无论自己来不来钟粹宫,宜敏每日都会为他准备一两样滋补的膳食,若时辰到了他没有到,宜敏就会将膳食用小碳炉温着,然后派心腹奴才亲自送到乾清宫,时时不忘让梁九功提醒他注意歇息,虽然这些日子康熙到钟粹宫的时间不多,但是他身边的一切都充斥着宜敏的身影,所以在孝庄暗示宜敏对他不尽心的时候,康熙才会尤为愤怒,真情假意他还是分得清的,宜敏从来只会默默地为他做到力所能及的一切,而不是宣之于口讨巧卖乖,不像其他人只知道耍心眼争宠,没一个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
“对了,皇上可曾用过早膳?”宜敏吩咐了雀儿之后,突然想起来似的回头问了康熙一句,听康熙答说尚未用膳之后,赶紧让雀儿交待小厨房多上几样爽口的小菜,待雀儿一一记下之后才满意地让她离去。回过头就看见康熙已经被两个儿子拉着坐在书案后的大椅子上,承瑞正殷勤地为自家阿玛倒了一杯温热的奶茶,赛音察浑也讨好地端来一边的点心,嘴里乖巧地说着让皇阿玛先垫垫肚子免得饿坏了,顿时地逗得康熙开怀大笑,直夸两个儿子孝顺。
宜敏这时也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笑看他们父子三人的互动,刚刚康熙一推门进来,宜敏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劲,想到这时辰他应该刚刚给孝庄请过安,恐怕在慈宁宫肯定又受了什么刺激,再联想到今早被孝庄打发过来的那个宫女,顿时恍然大悟,看来孝庄真的打算走最后一步。
孝庄是个极度讲求平衡之道的人,因为这样才能让她永远掌握最大的主动权,所以自从后宫宜敏一家独大之后,孝庄就致力于扶持另一方势力制衡宜敏,但是基于种种原因一直没能成功,于是她对宜敏的猜忌日日加重,加上康熙对宜敏的信任宠爱,让孝庄感觉到后宫人心已经倾向宜敏,这让一直立足于权力中心的孝庄无法忍受,在打压宜敏不成的情况下最终狠心对赛音察浑动手,只要两个阿哥中一个变得体弱多病,那么宜敏就没那么多心思注意后宫和康熙了,届时自然有的是机会扶持其他宫妃上位。
但是她最看好的小钮祜禄氏却根本不入康熙的眼,不得召见连咸福宫的大门都出不去,而慧妃那里根本不可能见到康熙的踪影,孝庄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否则宜敏这个贵妃也不是傻的,要是被先下手为强的话,孝庄上哪去找另外一个家世才貌都上得了台面的女人?结果不等孝庄想办法让康熙翻小钮祜禄氏的牌子,佟氏竟然借着皇后的手上位了,还一跃而封嫔,这让孝庄有些乱了方寸,如果说她对宜敏是忌惮,那么对佟氏就是痛恨了,钮祜禄氏是她留着制衡宜敏的,那么佟氏的得宠就需要其他人来打压。
一时找不到人选的孝庄看上了万硫哈氏,她容貌冷艳但性格冷淡,而且身份不够的她只能依靠孝庄,不存在背叛的问题。宜敏记得前世的万琉哈氏一开始是乾清宫的宫女,虽然受到康熙宠幸,但是在宫中没有靠山的她位份自然高不到哪里去,即使生了十二阿哥依然没有进位,直到康熙末年才受封为定嫔,如今宜敏将她放到慈宁宫,能不能借着孝庄这个后台一飞冲天就看她的本事了。
宜敏不动声色地想着既然康熙脸色不虞,恐怕对孝庄塞过来万琉哈氏也不会太看重,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如果孝庄非要将万琉哈氏捧起来跟佟氏对着干的话,那位份定然不能低了,到时候一介包衣得封高位足以吸引大部分人的嫉恨了……
康熙考察了一下承瑞的功课,发现才几日不见,承瑞不但将他之前布置的功课都完成了,甚至已经将整本《三字经》倒背如流,顿时连连点头,这孩子果然不负他的期望,性子稳重又极聪明,更让康熙惊喜的是,连赛音察浑都能摇头晃脑地背上一部分《三字经》的内容了,说是听承瑞读书的时候硬记下来的,虽然不懂得其中的意思,但是单单这样就让康熙瞬间两眼放光了,没想到素来好动的赛音察浑都有这等天赋。